没有泡澡，皮肤很干，可是口腔依然是湿润的……

    林十一在楼上扯着嗓子喊吃饺子了，尧典正上楼的时候，林四年就站在原地看，耳朵贴着手机，可眼睛就跟两根线拽着拴在尧典正身上似的。

    拉姆今年没有风风火火地招呼，已经坐在了“上霸位”等着吃，看见尧典正从楼梯上来了，后面没人，便朝着林十一问：“十一！你哥呢？”

    林十一刚好在门口出来，瞧见尧典正上来，便十分自然地朝着尧典正一抬下巴：“我哥呢？”

    尧典正把正要站起来的拉姆按回座位上：“在下面讲电话，就要上来了。”

    拉姆慢吞吞地重新坐下，等坐定了，果然看见林四年从楼梯口一下跳了上来，一步蹿到她面前，把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了她，“有人找。”

    拉姆正算和尧典正话来着，都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然后就听见了张阿姨的声音。

    接着两人就用林四年的手机聊了起来，也就是今年雨水多，豆瓣酱的颜色不像往年那么好。让南瓜平时照看店里时不要顾前不顾后，做事总得分个次序……家长里短，耳朵都听起茧子来。

    等到讲完，她把手机还给林四年，只见林四年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就把手机塞进了尧典正的卫衣衣兜里……

    拉姆搓了搓眼睛，大概是手背太粗糙了，刮得眼眶疼，她眨了眨眼睛，朝着尧典正：“好久没和尧先生吃饭了，怪挂念。”

    尧典正就坐在拉姆旁边，轻轻按着拉姆的手背：“医院调动，最近常加班，下周开始就要轻松些了，可以上来陪陪你。”

    要是平时，林四年听见两人这样的对话，只会觉得拉姆矫情，尧典正虚伪，而如今一听，只觉得酸。

    整天楼上楼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什么好挂念的？有什么好陪的？

    林十一和南瓜一人端着一大盆饺子出来，南瓜给大家分碗分筷子，林十一又跑回去拿饮料。

    “大人……”拉姆。

    “知道！”林十一插嘴，“大人喝酒，孩饮料！”

    “我还不乐意喝啤酒呢！”林十一往自己碗边放了一罐椰汁，然后给了大家一人一罐啤酒，还一边嘟囔，“去年还是两个人喝饮料，今年就剩我一个人了。”

    拉姆和南瓜都哈哈笑起来，拉姆：“我老婆子也喝不了酒啦！今年也陪你喝饮料！”

    南瓜也把林十一往死里宠：“十一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酸不酸呐？”林十一表示拒绝，“你们想喝什么喝什么好不好？不要违背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特别是你，阿奶！去年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喝可乐吗？然后背后又和客人，噢哟现在的孩子喝什么不好，喝那个什么可乐，不就是糖水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拉姆和南瓜又是一阵笑，伴着林十一的叽叽喳喳，林四年也笑了，他下意识地就去看尧典正，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眼神似乎都在接吻，密不可分。

    林四年给尧典正碗里夹了几个饺子，然后又拿起尧典正的那罐啤酒，手指扣上易拉环。

    啤酒刚刚被林十一抱着跑，晃了几步，易拉环被拉开的瞬间，嗤地一声响，灌口冒出细细密密的啤酒泡来。

    也就是这一瞬间，拉姆南瓜和林十一都同时没笑了，也没人话，空气都是安静的，每个人都听到了易拉罐的那声响，以及啤酒冒泡的声音。

    这都没什么，关键是林四年耐心地等啤酒冒完泡，用纸巾把啤酒罐周围溢出来的泡沫擦得干干净净，然后递到了尧典正的手边，还：“常温的。”

    尧典正嗯了一声，心无旁骛地吃饺子。

    林四年没顾上吃自己的饺子，又歪着头问尧典正：“要蘸水吗？”

    “不要辣椒，要醋。”尧典正。

    桌上的蘸水都是林十一调的，多多少少都放了点米辣，醋还在里面厨房里，于是林四年拿了尧典正的那只蘸碟，站起来去里面换成醋碟。

    拉姆后背靠在藤椅上，惊得嘴里的饺子都忘了嚼，只是她的皮肤太多沟壑了，已经表现不出太丰富的表情。

    只有南瓜和林十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着重新坐下的林四年。

    林十一还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哥，胳臂肘一拐旁边的南瓜：“我长这么大，他都没给我开过易拉罐，更别给我蘸碟了，还是这种需要站起来，走一段路的这种蘸碟！”

    这话虽然是和南瓜的，但桌上的人都听见了，尧典正低着头笑，拉姆和南瓜就盯着林四年笑。

    林四年呢，他也用眼神回击林十一和南瓜，不耐烦地：“看什么看啊！”

    他眉心还皱着，扭头想去看尧典正，仿佛少看一秒都是在浪费生命。

    恰巧尧典正也抬头笑着看他，他可委屈了，“看什么看啊……”

    语气变了个调，和刚刚对林十一南瓜的“看什么看啊”天壤之别。

    对着尧典正的，完全就是在撒娇。

    各人笑各人的，笑了一会儿，尧典正给拉姆开了一罐啤酒和加热的椰汁，南瓜仿佛也受到启发似的，赶紧给林十一拉开了椰汁的易拉罐。

    “我长手了！南瓜哥哥！”林十一破目前的尴尬局面。

    南瓜搓搓手，“那、那给我算南瓜芝麻球吧？”

    林十一真想给南瓜一坨子，“球个头啊！这点举手之劳都要记吗？”

    拉姆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笑着：“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是也不要辜负人家南瓜的好意嘛！”

    林四年知道，拉姆又要开始温情教育，他一口一个饺子，只想早点吃完早点和尧典正上床睡觉，没想到拉姆画风一转，伤春悲秋起来。

    “而且南瓜那是懂事，尧先生，”拉姆拍拍尧典正的胳臂，“尧先生不能是懂事，尧先生人家这是会处事，会做人！”

    林四年不乐意拉姆老是cue尧典正，反驳：“合着您这么，就我和林十一不懂事，不懂为人处世呗！”

    林十一也不乐意她哥老cue她，立马反驳：“哎！没我啊！别拉我下水！”

    “谁拉你下水了？的就是你！一家人就你最没心没肺！”

    “我没心没肺？”林十一当然有肺，而且现在快被气炸了，“我没心没肺，这一桌饺子是你帮忙包的啊？还是你帮忙煮的啊？光不练假把式！”

    林四年懒得和林十一吵吵咧咧，毕竟自己还坐在尧典正身边，得收敛点。

    南瓜是个好人，帮林四年话：“买肉和买菜的钱，是四年转我的。”

    林十一这就不占理了，但是理不直气也壮，嘴里包着饺子，含糊不清地：“转钱啊？转钱转钱转钱！他就知道转钱，以为转了钱就可以拍拍屁股什么都不管了是吧？以为钱可以买到一切是吧？除了钱，你还能做点什么别的吗？”

    这人已经把话题扯到天府大道去了，林十一的气焰高涨，林四年反而不像往常一样和林十一发脾气了，只是默默地吃着饺子，看起来甚至还乐在其中。

    拉姆大概是欣慰林四年的态度，终于有点当哥哥的样子了，她也帮林四年话：“哎呀，闹喳麻啊勒，十一，看你的，把你哥成了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大款了！去年我生日，不是，每年我生日，四年送我礼物嘞！人家可不是家巴事的哦！”

    林十一有些不占优势了，毕竟她还没有送过拉姆礼物，但是依旧不服气，“阿奶！你扪心自问一下好不好！他送你的那些礼物，一大堆补品，什么人参，冬虫夏草，你吃了有用没有嘛？屁用都没有啊！你还不是每年都在变老！”

    “林十一！”林四年赶紧断林十一，脚在桌下踹，用眼神示意林十一闭嘴。

    林十一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不好听，也有点懊恼，亡羊补牢：“我是，我哥送的礼物，都不怎么实用嘛。”

    拉姆倒是不介意，因为林十一的是实话，她的确每年都在变老。

    “倒也不是不实用，”尧典正：“实际上应该是很管用的，这些高端补品，起到的效果都不在皮毛，美容养颜长生不老是做不到的，但是能降血脂血压，补气血，让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更有活力，阿奶你现在还能喝酒，还想着和十一一起喝饮料，那可比一样年纪的老人家年轻多了！”

    这段话把拉姆高兴了，林四年心里也在冒泡泡，毕竟尧典正变着法儿夸他了，还没高兴两分钟呢，尧典正朝着林四年，又：“不过，年年要送的话，记得贵在精不在多，补品这种东西多了反而无益，实用性就大折扣了。”

    “哦……知道了。”林四年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和林十一面对面，都愤愤地看着对方。

    拉姆哈哈地笑着，十分得意地：“要实用性啊，还是尧先生送我的最实用！”

    她炫耀似的：“我老太婆需要什么？要我，补品也不要，我就要一捧炭！什么空调暖气电炉子都没有我的‘灰笼子’好用！别看枯炭，我们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现在，有钱都买不到嘞！人家尧先生，给我拉了五十斤来！就在楼下院子里码着呢！”

    那有这么快就胳臂肘往外拐的？林十一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拉姆的棉袄了，赌气：“不就五十斤炭吗？等我以后挣钱了，我给你拉一百斤！一千斤！一万斤来！”

    林四年看不惯林十一自大，哼了一声：“还一万斤，大姐，你先考个高中，先保证自己有书读好吧？”

    林十一被激了，她：“我怎么就考不上高中了？我告诉你我就是随便考考都能有书读！老子还要靠重高！考成都七中知道吗！倒是你，你关心关心自己能不能考得上大学吧！”

    林四年也被激将法了，但是他没有林十一那么激动，他喝了一口啤酒，慢悠悠地：“好啊，明年六月我们再看咯。”

    “阿奶，明年六月，”林四年虽然脸朝着拉姆，手却在桌下摸尧典正的大腿，就像是在对尧典正似的，“我考个重本给你看！到时候清华还是北大，拉姆您一句话的事！”

    “哈哈哈哈哈。”拉姆笑起来，“好好好！不要光是在这大声舞气的喊口号！我心头有哈数哦！要先看着四年考重本！再看着十一考重高！然后十一也要考重本，一直读书，读那个什么，博士！对博士！”

    南瓜也憨憨地笑，他大概是想着，以后林四年兄妹俩都有出息了，一定会罩着自己，也跟着拉姆一起飘了，还纠正拉姆：“是先读硕士，然后才是读博士！”

    拉姆和林十一都笑了，尧典正看了南瓜一眼，然后被林四年黏黏的眼神拉回去，也憋不住笑起来，在桌下面抠着林四年的手心。

    冬至夜，家家飘着饺子和羊肉汤的香气，暖融融的。

    这大概是林四年近几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冬至了。

    即便林十一依旧叛逆，依旧和他吵架，但是林四年觉得很开心，因为今年的架吵得很有意义，因为林十一承诺了要考重高给拉姆看。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今年的自己，有男朋友啦！

    嘘——

    要声一点，不然就被即将到来的初雪听到了，怕初雪被暖到，降到地面时就变成了冻雨，那样就看不到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