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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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段段往事如同旧影片在我眼前闪过,直到……画面中过去的奚容单膝跪地的脸庞与他此刻半蹲在沙发边望着我的样子完全重合。

    我感觉自己的头脑里实在太乱了,好像要烧起来一样。

    奚容问:“怎么了,这样看着我?”他顿了顿,“是宋焕的情况不太好?”

    我眨了眨眼,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白天宋哥跟我的那些话,让我不可自制地想起以前的事,也令我完全没法冷静地思考。

    ……我只是很心疼他。

    我不想看他痛苦,可好像我所做的一切,最后都变成了在伤害他。

    我明明不想这样,我不想的啊。

    奚容没动,目光深沉地瞧着我,接着他又碰了碰我的脸颊和耳廓,轻声问:“真没事?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拍开他的手,立即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因为我觉得我下一秒差点就要哭了,我不想当着他的面哭。

    奚容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先给你弄点吃的,然后我再去医院看一眼宋焕,行么?”

    我抱着膝盖,把自己像个虾米一样蜷在沙发里。

    奚容没得到我的答复,下了碗馄饨放在我手边的茶几上叮嘱我快些吃,正准备出门,我忽然翻了个身,用力地拽住他的领子。

    他没防备,猝不及防地被我扯倒,压在我身上。

    我顺势捧着他的脸,急切地吻了上去,样子就好像一个在沙漠中渴了半个月的迷途旅者。

    我在我自己的嘴里尝到了眼泪的微咸,于是我们用湿润的口腔共享了这份味道。

    所有缱绻的情意,都融化在了炽热的唇舌里。

    片刻,他松开我,手撑在我脸侧,深色的眼睛里目光如夜晚的海面般凝视着我,意味复杂。

    良久,他低低地道:“你瞒着我什么事?”

    这并非问句,而是个陈述。

    我望着他,不讲话。

    我心想,此刻我没有,他能信吗?

    奚容却在此刻叹了一口气,话语里分明是妥协的成分居多:“等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再吧。”

    我微微睁大眼。

    他自上而下俯视着我,微热的指腹来回轻柔地抚过我脸上未干的泪痕,一遍一遍,直到将那一点点水渍擦干。

    我没有动,我们都没再出声,他也只是用这样微的动作做出表示,就好像此刻我们心照不宣,他知道他即便追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我骤然如此失态,我也绝不会如实供出。

    我跟奚容两个人捧着碗吃完了热腾腾的馄饨,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才让自己的模样显得不那么狼狈。

    最后事态又演变成我俩一道出门去医院探望宋焕,我在同一天第三次见到宋焕,我感觉他看到我的那一刻整个人表情都已经麻木了。

    晚上宋焕的妻子和刚上初中的女儿都守在病床前,那姑娘拉着我要问我数学题。

    奚容跟宋焕在话,我正好无聊,只见她从书包里掏出厚厚一沓子试卷和练习本,就趴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做作业,没写两道就咬着笔杆子苦思冥想,表情便秘。

    我看着好玩,也凑过去研究那练习本上的题目,好在过了这么长时间我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库存还没全部还给老师,应付一下初中题目绰绰有余。

    我抢过她的笔,大方地道:“哥哥帮你做!”

    姑娘扑闪扑闪地眨眨眼睛,一副仿佛看到了救世主的崇拜神情。

    我:“你进去陪你爸爸吧。”

    短暂的惊喜后,姑娘明显有点犹豫:“但老师……作业不自己做考试就会不及格……”

    我翻了个白眼,怂恿道:“你老师吓唬你呢,哥哥从抄同桌作业长大,不照样考上大学啦?你只要理解了就行,这一模一样的题目来来回回不停地刷有什么意思?”

    姑娘一脸赞同地点点头,接着非常不义气地一溜烟钻进病房里去了,留我一个人落寞地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对着一大堆作业和考卷,场面异常凄凉。

    诶等等?我是不是教坏孩子啦?

    再等等……为什么我一个都死掉了的家伙,还要接受数学题的折磨啊?

    于是奚容出来的时候,就出现了这么一副有点滑稽的场景——

    我蹲在地上,掰着手指头苦哈哈地算着初中数学题,没辙,这么多年习惯用软件做计算了,脱离了现代科技我连两位乘法都得想半天。

    正愁眉苦脸地算到一半,面前突然出现了两条笔直的长腿,我的思路瞬间被断,我抬起头,看到奚容一脸又无语又好笑地看着我。

    干嘛啦?没见过人做作业啊?这副表情……

    奚容上前,俯下身,用含着笑的声音问:“哪儿不会?我教教你?”

    我莫名其妙地感觉他那语气像是在哄孩一样,怪肉麻的。

    我非常想声明一下我真的不是不会啊,只不过需要多费点脑细胞……奚容却忽得握住我抓着笔杆的手,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一个吻在我的侧脸上。

    我都没反应过来,被他碰到的地方却迅速开始发热发烫,我怀疑我整张脸立刻就彻底红了。

    这是医院呢?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亲?注意一下影响好不?

    哎,不是,我刚才算到哪儿来着???

    我义愤填膺地锤了他一下,控诉他断了我的思路:“你干嘛啊,突然莫名其妙的……”

    毕竟是公共场合,我有点不好意思,越越声。

    奚容:“看你可爱。”

    我:“?”

    啥?我不就趴在那儿算个题嘛……

    但我的脸好像更烫了。

    接着我忽然想,要是我能早点认识奚容,他估计会像一个有点恶劣的大哥哥那样,在我做不出题目的时候神情鄙夷地嘲讽我两句,趁我不注意在本子上写下一串正确答案,然后我们躲在教室的窗台边上悄悄接吻。

    竟然有点心动是怎么回事。

    真好啊,那样的话,我们就有多一点的时间了。

    正漫天神游着,奚容一手穿过我的腿弯,一手托着我的上身,一下将我整个抱起来,:“回家了。”

    我被他搂在怀里,有些犹豫地推拒:“但这作业我还没写完呢……我答应了那姑娘的……”

    奚容斜了我一眼:“怎么?给你带回家去接着继续做?”

    我讪讪地闭了嘴:“……”

    那还是算了。

    我们俩到家时已经挺晚了,第二天奚容还要上班,我赶他去睡。

    奚容却未动,目光沉沉,好似有什么在眼底翻涌,我瞅着他的神色,隐约觉得他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果然不出所料,他下一句就道:“搬回来吧。”

    这话没头没尾的,我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让我搬回主卧,跟他一起睡。

    心里那根摇摇欲坠的弦瞬间紧绷起来,唯独这件事,我万万不敢答应。

    我暗暗告诫自己,我已经一步错步步错了,悬崖勒马,最后的底线可千万要守住。

    现下我身上的异状虽然不明显,但日日同床共枕,我总有疏忽的时候,何况这时好时坏,完全摸不清规律,更不知道哪天会突然发病,要是被他发现端倪可就是实实的完蛋了。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奚容阴暗着脸色不再话,径自回房了。

    第二天,我醒的时候居然天已经黑了,我蒙了一下,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突然被睡神附体了。

    我居然整整死死地睡了一天?啥情况?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躺太久了,四肢都有种特别不适应的僵硬感,我发现自己抱着我的大鲨鱼,哈喇子都流到了它的脑袋上,整个人造型相当不雅观。

    我硬邦邦地躺了一会儿,十分耐心地等待身体的触觉慢慢回笼,之前发病严重的时候也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皮肤溃烂以后疼一宿不,第二天醒来我还得缓好久才能动得了,有种被鬼压床的感觉。

    一开始我还相当惊慌失措,经历了几次,神经愈发粗壮,这会儿已经完全习惯了。

    但还是好神奇喔,我明明是个“鬼”了,竟然还会被鬼压床?

    这是什么原理啊?

    等等……

    昨夜在梦里,我好像又听见水声了。

    我似乎还见到一个人,穿着一身漆黑到极致的斗篷,唯独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模样倒是很年轻很清俊,只是不知怎么地叫我觉得有些畏惧。

    只消稍稍靠近,就能本能地感觉到这人通身冰寒,如同幽魂一般,通身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生人勿近”。

    脑中乱乱的,原本我要是做梦,第二天指定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可这一回记得的内容却似乎多了些。

    我听到那人冲着我,做出话口型,吐出几个寓意模糊的词,什么“上去”,“快走”,梦境里,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却好像钟声一样浑厚沉重,在我脑海中反复回荡。

    正胡思乱想着,卧室的房门突然开了,我尚未来得及动作——

    是奚容。

    一觉过去,他居然已经下班回来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他的表情有些怪,替我开了灯,有点不可置信地问:“你睡了一天?”

    我烙饼一样横在那里。

    奚容走上前来,垂目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忽然有些心虚,心他作什么一脸看猪的表情……我也不想的咯……

    然后奚容一把抽走了我怀里的大鲨鱼。

    我:“……?”

    我留恋地看着软绵绵的大鲨鱼抱枕被他毫不怜惜地拎在手里,上面还沾着我的口水……奚容谴责的目光凉凉地撇过来,没话。

    蛤?干啥?

    他这是什么意思,嫌我幼稚?

    结果他就径直把我的大鲨鱼拿走了,起来之后我找了半天,发现它正在洗衣机里遨游呢。

    大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我好像隐约读懂了奚容的言下之意——

    “你宁可抱它也不抱我?”

    洗干净的大鲨鱼一脸颓废,翻着白白的肚皮瘫在晾衣架上,调侃的大眼睛瞪着我,仿佛在:抱抱你家老攻吧,他很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