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0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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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市集回府的一路上,季央都不肯再开口喊裴知衍哥哥,若她本就没有兄长也就罢了,可她都喊了季宴十几年的哥哥了如今这样实在是太羞耻了。

    季央看向身旁一脸从容淡然的男人,从前他的“坏”都摆在面上,可如今这般不显山露水的模样,让季央一点都吃不准究竟是他故意使坏,还是自己多想了。

    她感觉这一路又长又慢,不话更显的怪异,于是摇摇裴知衍的道:“我们是不是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日。”

    裴知衍用指腹摩挲着包裹在掌心的,淡声道:“应当要不了多久了。”

    他一个外乡人,到这里的时日还不久,知道认识的人也少,趁现在解决了是最不会引起人注意的,加上他今日与姜君义起的那场冲突,凭姜君义那样的脾性,想必忍不了多久。

    果然,不日裴知衍便收到了知府姜正鹤宴请乡绅去别院赴宴的请帖,还是姜君义亲自送来的。

    “到时就带上你妹妹一同来。”姜君义笑道:“你可不会不赏脸吧。”

    裴知衍将里烫金的帖子合上,指尖不耐烦的点在桌面上,轻飘飘道:“再罢。”

    他不怕姜君义撂脸子走人,如今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个金窟窿,不掏干净了不算完。

    姜君义也清楚,像苏淮这样家业都不在掖县的,要走就能走,根本没必要卖这里官府的面子。

    姜君义心里憋着火,面上仍笑嘻嘻的骂道:“你还跟我计较上了,我保管再也不往你那宝贝妹妹身上挪一眼,大不了我给她赔礼道歉,再不然我妹妹给你瞧回来就是了。”

    裴知衍这才算有了一分好脸色,“知道了,三日后是吧,那我还得给知府大人备上份礼才行。”

    姜君义往椅背后一靠,爽朗笑道:“人到就行。”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裴知衍也不催促,与他来来回回打着太极。

    等用过午膳,姜君义又一直赖到快申时,也没能见到季央,才算是坐不住了,起身离开。

    *

    三日后,季央随着裴知衍一同去了位于缙山脚下的姜府别院。

    马车内裴知衍边把玩着季央的指,边与她讲该怎么演这场戏。

    季央仔细听后表示怀疑,“哪有人会什么都听妹妹的?我让你买官你便买官,他们会信吗?”

    裴知衍像是想到了什么,微一笑道:“他们一定会信的。”

    季央见他得笃定,心也放了下来。

    待他们到时,别院外已经是宾客络绎,来的皆是商贾富户,达官显贵。

    可见这里官商勾结的情况有多严重。

    姜君义从大门外出来,笑道:“终算是等你到了,快里面请。”他着又规矩的朝季央拱道:“苏姑娘请。”

    季央落落大方的朝他一笑,“姜公子客气了。”

    话音才落,裴知衍已经压下了唇角,腕施力将季央牵紧在了自己身后。

    季央朝他皱皱鼻尖,但还是乖巧的站好。

    ——他们要扮作关系极好的兄妹,才能有服力。

    姜君义笑道:“哪里哪里。”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觉得奇怪,兄长关心妹妹正常,可像苏淮这样将人护的比眼珠子还紧的,真是有些不对劲。

    裴知衍让陈风把礼送上,牵着季央与姜君义寒暄着往里走。

    一直走过前面热闹的宴息处,来到花厅,厅内空无一人。

    姜君义让下人去请姜正鹤过来,自己则招呼裴知衍与季央坐下。

    “二位先坐,家父一会儿便到。”有这么个美人在,姜君义也像模像样的端起了君子姿态。

    裴知衍看他这副样子,忽然想到自己,他扯动嘴角兀自一笑,当初他不也是装出那么一副端方雅正的伪君子模样么。

    只是装久了,似乎就回不去了,而且现在他的官职身份,也不允许他肆无忌惮。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姜正鹤笑着从屋外进来,“想必这位就是我儿口中提及的挚交苏公子了。”

    季央向他看过去,姜正鹤看起来与季庭章差不多的年岁,眉目间带着这个年岁该有的儒雅与稳重,一点也看不出是个草菅人命的恶官。

    裴知衍起身笑道:“晚辈见过姜大人。”

    季央也跟着施了一礼。

    “不必多礼。”姜正鹤坐到上座,笑看着二人道:“快坐。”

    “听君义,你来此是为了自己做出一番成就,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哈哈哈哈。”

    季央适时的插话道:“才不是,我哥哥他分明就是想躲开家里。”

    带着股怨气的语调,像极了家中千娇百宠的娇姐。

    “哦?”姜正鹤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此话怎讲?”

    季央道:“爹娘都希望哥哥能考取功名,谋个一官半职,他非是不肯,还躲到那么远,让我好找!”

    最后几句话里带着的委屈可不是装出来的,季央是真委屈,想着裴知衍离京的半个多月,季央就忍不住拿眼瞪了他。

    “嗯。”姜正鹤点点头,“这考功名可谓是十年磨一剑,具本官了解,江宁府一年也就四十个廪生名额,不过凭苏公子的才学想必是没成问题。”

    裴知衍松开季央的,散漫一笑道:“晚辈对念书考功名可没什么兴趣。”

    季央侧过身与他争论道:“哥哥分明就是想着玩乐,嫌读书苦。”

    裴知衍的面子被她落了个干干净净,唇线紧抿,沉着脸不话。

    厅内气氛一时尴尬到了极点。

    季央将目光转向姜君义,“姜公子想必有功名在身,你快帮我劝劝哥哥。”

    姜君义是有个秀才的功名,只不过那也是拿银子堆出来的。

    但在美人面前,他自然不能漏了势,也拿腔拿调的与裴知衍侃侃而谈起来。

    季央听的认真,不时地点头,还十分捧场给面子的:“姜公子果然才学出众。”她扯扯裴知衍的袖子道:“哥哥你是不是。”

    她软声软气的劝道:“我也想哥哥将来能做大官。”

    按照两人在马车上对的戏,这个时候裴知衍应该顺着台阶一脸为难,不情愿地试试。

    哪曾想他依旧沉着脸,季央从裙摆下伸出鞋尖碰了碰他的脚。

    裴知衍拉着季央季央起身,压着脾气道:“晚辈想起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姜正鹤颔首,对姜君义道:“还不送客出去。”

    “不必劳烦姜兄。”裴知衍拉着不明所以的季央走了出去。

    姜君义向姜正鹤请示,“父亲,您看如何?”

    姜正鹤沉眸思索,一个李显禹刚落马,现在实在不是什么好时,这个苏淮来的蹊跷,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他对姜君义道:“跟去看看。”

    裴知衍走的有点快,季央被他拉着一路踉跄的跟着,走过园中假山处,裴知衍停了下来,像是忍无可忍一般把季央拉到了假山后。

    “你刚才盯着他看什么呢?”裴知衍眸中透露出危险,目光丝丝缕缕的缠在季央身上。

    季央背靠着假山,一双黑眸无措的看着他,唇瓣轻轻抿着。

    显然没反应过他为何突然不按套路出牌。

    裴知衍贴近她的耳朵轻声道:“后面有人跟着。”

    “好看吗?”他直起身子又问。

    季央迟疑道:“不好看。”

    完她朝裴知衍眨眼询问:我这么答成么?

    “不好看你一直看?”裴知衍继续问道:“有哥哥好看吗?”

    季央脸颊腾的一红,蓦然反应过来他打得什么主意!

    “哥哥最好看。”

    看着姑娘不情不愿的样子,裴知衍忍不住勾唇,“喜欢读书人,喜欢当官的?莫不是以后也想嫁个当官的?看不上哥哥了?”

    季央气的恨不得咬上他一口,为了不误事只能道:“是!爹为了家里生意一定会给我寻一门能对他有利的亲事,反正你也不在意反正”

    剩下的话季央实在不出口,急的眼圈都红了。

    两根指在裴知衍腰侧用力拧了一把。

    裴知衍吃痛皱了皱眉,哄道:“好,好,瞧把你急的,哥哥拼了命也要做个官,把你留在家里,好不好?”

    假山外的姜君义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难怪啊,难怪他怎么看这对兄妹怎么觉得奇怪,哪有兄妹两牵搂肩的。

    他暗啐了一口,好他个苏淮竟然敢干出这等阴秽之事。

    姜君义嘴里在骂,眼睛却有点烧红,难怪这子看不上他们玩得。

    他回到花厅将事情与姜正鹤了一遍。

    姜正鹤皱眉了许久,倒也确实安了心,“既然如此,你去探探口风。”

    马车上,季央独自坐在一边,侧过脸不肯理裴知衍。

    “哥哥错了。”裴知衍侧了侧头,怎么还岔了。

    他改口道:“为夫错了,夫人消消气。”

    季央低着头道:“你是故意的。”

    裴知衍默了一瞬,解释道:“确实不是只有这个法子,但这样一来,能最快消除姜正鹤的戒心。”

    裴知衍没有与她自己陡然疯涨得占有欲,上辈子他并非如此,可如今却好似病态一般,见不得她对旁人笑,与旁人言笑晏晏。

    方才的举动,一半是装,一半是他真的生了怒。

    或许是忽然之间得到的欢喜感让他心里生出不真实,才会有这样不正常的心思,也许过些时日就能好了。

    他将季央抱到怀里,语调温柔,“让你罚好不好?”

    *

    没过多久,裴知衍里的东西就算齐全了,字据收条,甚至还有一份上任的文书。

    季央看出他神色不好,轻声道:“那些人搭上全部身家以为买的是一条通康庄大道,哪知是黄泉路。”

    裴知衍摸着她的耳垂,耳铛已经被他嫌硌给摘了下来,软腻腻的耳垂捏在指尖好像能静他的心。

    “这些人不也都是为了个贪字,结果赔了命进去。”裴知衍慢声道:“不值得可怜。”

    他低头亲了亲季央微微发红的耳垂,问道:“明日随我去赴任,怕不怕?”

    季央知道他的意思,按照李显禹的交待,他们会在受害者赴任的途中动,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

    “不怕。”

    季央感觉身子有点往下趟,挪着屁股坐好,仰头轻了轻裴知衍的唇角,“夫君会保护我的。”

    裴知衍被她蹭的有些心猿意马,开玩笑道:“嘴真甜,把你放这我才是不放心,只能搁在眼前,最好再拿根绳绑一起。”

    最后的几个字他咬字很轻。

    季央笑弯了眼睛挑衅他,“你若是绑了,回头我可就不让解了。”

    裴知衍吻住她笑得发颤的眼睛,低低应声,“好。”

    这天夜里,姜家父子在府上设宴为裴知衍送行。

    姜正鹤端坐在上座,姜夫人则坐在他身旁为他布菜斟酒。

    姜正鹤笑道:“下回再见,你我便是同僚了。”

    裴知衍难得谦逊道:“晚辈如何敢当,此事全劳姜大人帮忙。”

    “起来这里还有杨刺守的出力,若有会,必要亲自去道谢。”

    姜正鹤笑容微顿,语气稍沉,“大可不必,这事若有一丝泄露,那你可是要人头不保的。”

    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与狠色让季央心中一慌,都是千年的狐狸,面上哪怕再和颜悦色,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心狠辣。

    裴知衍的适时的覆在她的背之上,温热的暖意让季央安下心来。

    有裴知衍在,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姜正鹤审视着裴知衍,片刻才若无其事的浅笑道:“可别怪本官没提醒你。”

    裴知衍亦笑笑,“我明白。”

    姜君义向裴知衍敬酒:“往后可就要称一声苏大人了。”

    裴知衍眉梢轻挑,“这回的事要多谢你。”

    “咱俩谁跟谁,你还给我整这出虚头巴脑的客气来了。”姜君义抬起酒杯喝酒,接着遮掩把目光投向了季央。

    到时候把他的好妹妹留给他,他就当是收了这份谢了。

    几杯酒下肚,想到不出三日苏淮就要死,姜君义有些按耐不住心里的躁动,问道:“你此去赴任路途遥远,你妹妹怎么办,也跟去?”

    裴知衍道:“自然了。”

    姜君义不赞同地摇头道:“我看就不如让她在府上等你,待你那里安顿妥当,再来接她也不迟,省得路上幸苦。”

    他朝季央道:“苏姑娘你呢?”

    裴知衍也歪头看她。

    有了上一回的事,季央脸皮也厚了,反正这掖县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来第二次了。

    “我不跟哥哥分开。”

    姜君义笑道:“怎么,还怕丢了?”

    姜正鹤自然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眉心狠狠叠起,眼中升起犀利之色。

    姜君义见父亲变了脸色,立刻噤声不敢再言。

    姜夫人不知他们两人关系的“巧妙”,温和笑道:“你们兄妹二人的感情可真不错。”

    裴知衍解释道:“没办法,妹她离不得我,尤其是幼时走丢过一次之后就更甚了。”

    季央一愣,歪头看他,他怎么知道她幼时走丢的事。

    季央一直憋到了宴散,一出府她就很不住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幼时走丢一事的?”

    她记忆里可从来没跟裴知衍过。

    夜里风凉的很,裴知衍替她拉上斗篷上的帽子道:“上马车再。”

    季央只能跟着上马车,布帘一放下,她整个人都钻进了裴知衍怀里,“你快呀。”

    裴知衍闭眼靠在车壁上,掌抚在季央的肩头,轻声道:“唔,你让我想想。”

    薄薄的酒意从他喉间喷出,季央心急的不行,他还这么不紧不慢的。

    “你那时才这么点高吧。”裴知衍眼睛也没睁,抬比了个高低,“头上抓了两个髻,上头还系着两条红色的发带。”

    他慢慢着上辈子没会与她的事。

    季央越听心跳的越快,不由自主的用指甲划起了指腹,裴知衍好像早有所料一般,摸索到她的轻拢入掌中。

    “我见到你时,你就蹲缩在东长街上的一条窄巷子里,哭得眼睛鼻子都是红的。”裴知衍着勾起唇角忍俊不禁。

    季央靠在他怀里不住的眨着眼睛,唇瓣轻启,吐气发颤。

    哥哥老是念叨她幼时在中秋灯会上走丢过,后来不知怎么就又自己摸回到了季府门口。

    难道是裴知衍将她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