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当归(四十一)
帝都广场上,来自天启大陆各个地方的各个骄子,见到这一幕,都在狂笑。
他们都在笑那个男子的孤陋寡闻,不自量力。
那些骄子们的嘲笑声,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突破帝都广场的屏障,冲向整个国度。
男子看到蓝鸢摇头的动作,畏惧的眼神中,深藏的一丝期待之火熄灭了。
他认清了现实,丢掉了妄念,失落地低头,自叹,转身,站定,深吸一口气儿,再抬头,面色淡若,保持微笑。
男子眼睛平视,走下台阶,一步又一步,不急也不徐!
独身一人的他,抗下了整片大陆的嘲笑,孤独地,失落地,佯装淡定地,走下了台阶,走出了广场。
谁能知道,这可是一位自贬凡尘的尊贵神袛。
他带着与世人的格格不入,孤独地来到她身边,又带着与世人的格格不入,孤独地离开她身边。
那时的蓝鸢也不知,单以世人的审视角度,粗暴地拒绝了他的到来。
“弟弟,姐姐给你个忠告:一定要珍惜那个为了你,甘心扛下所有嘲笑的人!”
神秘女子摩挲着叶栀的脑壳,语气轻轻,温柔告诫。
叶栀听出了女子话语里的劝诫,那里面,似乎藏着一层特别的感情。
他抬头,看见女子的视线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平视向花雨,平视向黑暗,平视向望不见着落的远方。
“她的心里,住进什么人了吗?七百多年前的人?她居然能为了那个人,思念了七百多年?”
叶栀疑惑女子所思念的那个人,猛地想起女子她自己是七百多年前就已存世的人物,大为震惊。
他记得,冒险册讲过,没人会存世达两百年之久及超越两百年。神启术士之中的人类,也不过是能够比正常人多活四五十岁而已。
而在这种无人的空间中,待得久了,女子恐怕分辨不出昼夜的界限,误以为自己已被关押了七百多年?
这样一想,她可能不是一个七百多年前就受困于此地的人物。
女子自以为自己存活了七百多年,其实根本就没有真正过完七百年的时光。
在这没有相对参照物的黑暗中,她可能混淆了时间,记乱了年月。
不定,女子的关押期不长,只是因为这种特殊的环境,加上长久压抑的不正常思想,让她误以为自己活了那么久。
怪不得潜意识里会对女子产生心疼感。估摸着是躯壳原主人发现了神秘女子的悲惨遭遇,本着可怜同类的社会情感,心底对她产生了同情。
不过这只是叶栀的一种猜测,没法得到验证。叶栀刚刚好像看到了女子的尾巴。他疑惑,眼前的神秘女子真的会是人类吗?要是她不算人类呢?
如果她不是人的话,不定她可能真的活了七百年之久。
叶栀看着发怔的女子,开始思考起来。
“姐姐,不好意思!那个,我因为某种缘故,失忆了,只能记得这三天的经历,所以,姐姐,我忘记了打开这种空间禁制的方法”
看到发怔的神秘女子,叶栀觉得现在很有必要把失忆的借口拿出来,免得等下与她相处时,惹出什么不快的事儿,自找罪受。
叶栀之所以能出这个借口,是因为他觉得:一般孤独的人,尤其是那些长期孤独的人,碰到熟悉的,能够交流的他人时,杀心往往不是很重。
他想赌一把,赌孤独的女子,不太会轻易杀死自己。
更何况,上次女子不就没有杀死掉躯壳原主人。
“失忆?弟弟,你在这种时刻失忆,会死的喔!”
女子收回视线,俯下身子,托起叶栀的下巴,玩味地道。
早在一开始见到叶栀时,女子就明显感觉到,他与第一次进来时的情形不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叶栀身上,有股让人排斥的冷漠。这与他幼的年纪,极其不符。
现在,第二次遇见叶栀时,他却仿佛回归了本性,单纯地像个真正的孩子,一个对一切一无所知,令人怜爱的孩子。
“你真的忘记了我们是怎样认识的吗?这样呢?”
女子恶作剧般笑着,无端地使出了魅惑,像戏猴似地,耍弄起不能掌控自身的叶栀。
大半会儿功夫后,受尽百般捉弄的叶栀,躺在鸢尾花堆积的花瓣上,昏死过去。
玩累的女子坐在残花凝成的方椅上,边等着叶栀的苏醒,边单撑着下颔,陷入自我的记忆中。
这么多年的岁月里,她只能靠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回忆,借以消弭漫长的,无处可躲的时光。
回忆的内容,发生于她被困锁在这片无尽黑暗的事件之前。
女子曾制造过一场灾祸,一场旨在消灭某个帝都,无法半途停的灾祸。
那些帝都内无辜的生灵,那些帝都内狂妄的修士,那些帝都内尊贵的神袛,纷纷覆灭于这次灾祸中。
这么久的年月了,当初那种掀起灾祸时的狂怒情感,早已被磨灭掉了,无法再引起女子的情绪反应。
当那个男子死去的时候,女子分明是那么的愤怒,愤怒到想亲覆灭那片肮脏的区域。
而今,一切都过去了。
女子只记得,那个时候的她,为了复仇,花费了那么大的气力,最终找到了那位游历人间,至高无上的天神。
面对至高的天神时,她许下了愿以任何代价,作为交换的巨大允诺,
“你确定要使用它吗?作为等价交换,你必须要为我做一件事情,一件足够对价的事情。”
收到女子的允诺,天神淡漠地笑着,从虚无中递给她暗金色玫瑰,一朵泛着死气的暗金色玫瑰。
暗金色玫瑰盛开的时刻,决绝的女子看到了这一生中最唯美的场景。
天地顷刻崩离,万物瞬间殇灭,就连那些高高在上的,远离尘间的尊贵神袛,也逃不过女子许下的,灭亡的允诺。
她是第一次看到云端那边的神袛。他们也如惶恐的世人,四处奔逃哭号,最后还是陨落于无所不在的死气中。
“所谓的神袛,不过是一群自诩高贵的,故弄玄空的虚伪玩意!看,这些号称掌握永生的玩意,在死亡面前,多么渺,多么狼狈!他们平常保持的尊贵,丢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