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当归(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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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山之中,哭声愈演愈烈。

    部分没被氛围感染的村民或外来户,四处逃窜,希望赶早地离开此地。

    逃窜的村民知道,在这荒山中,不许哭泣!人一哭,林间某些不应该苏醒的存在就会被惊动。

    村寨的老人们慌了,忙脚乱地指导着青壮力们,阻止这场无预料的异变。

    宴台外,有琴键声响起。音符连串,谱出一首令叶栀熟悉的名曲。

    叶栀停滞了嚎哭,在音乐声中抬眼,视野里满是那个穿百合纹裙的女孩儿。

    “跑!跑!赶快跑!”趁怪物们还没苏醒,老人们挥舞着拐杖,驱打那些沉浸在悲伤氛围中,不愿挪动的村民。

    然而,钢琴声响起,逃跑已来不及。

    “你们这帮该死的叶家人,当年杀得还不够吗?现在,又想让我们再来一次灭族之祸吗?”老人们见逃跑无望,愤怒地走往棚台,向叶栀怒吼道。

    话未质问完,那些林间中的,不应该被惊醒的存在来了,掠走了他们如残烛般的生命力。

    宴台下,大批量的人接连着倒下,像一截截燃尽的烛头,黯灭了生命之火。

    很快,云烟氤氲,人迹终绝。

    宴台上,杜朗还在昏睡,浑然无伤;而叶栀,在那些存在的劫掠下,陷入了濒死状态。

    那个女孩儿的梦,来了。

    叶栀在注视着一个女孩儿,一个百合纹裙的女孩儿。

    那个倔强的女孩儿啊,孤单一人,越过了山河,越过了昼夜,还越过了相隔的两段历史。

    她一路微笑,朝着心中的那个男孩儿走来,勇敢又热烈。

    女孩儿与叶栀的距离在缩减,十万光年,十万公里,十万毫米

    叶栀看到了,女孩阳光表情的背后,孤独满地,伤痕遍布。

    这该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儿呢?宁愿担着十万光年的孤独与伤痕,也要执着地,果敢地走来。

    女孩儿快到了,是不是该给她一个拥抱呢,一个心疼的,大大的拥抱。

    这不是那个女孩儿应得的吗?

    她努力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难道就不该应得那么多吗?

    就到眼前了,叶栀张开了臂,等她入怀。

    艰难的旅程即将完成,幸福的故事即将开始,不是吗?

    当女孩入怀的时候,一切都会是过去,一切都会是值得。

    先前她种下的那颗努力的因,如今当结一颗幸福的果。

    这便是等价交换,不失公允。

    三秒之后,女孩儿穿过了叶栀的身体,没有得到那个应得的,大大的拥抱。

    叶栀张开的双臂,揽住了空气,凉薄的空气。

    他急切地转头,看见女孩儿站定在身后,失了微笑。

    十万光年的孤独与伤痕,在这一刻,担不住了。

    叶栀被粗暴地弄醒。他所触发的梦境,第一次被人为地打断。

    ‘女孩怎么样了?会不会跟东西一样,委屈到大哭呢?’

    叶栀来不及设想女孩儿的困境,因为有人正在掌掴他的双脸。

    “干你娘!找死是不?”

    叶栀恼火了,意外地爆起了粗口。

    本来梦境被打断就很让他生气。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在无故抽打他。他娘的!简直是找死!

    “你们这帮疯狗!赔我父母!赔我妹妹!”那个抽打他的人大哭道。

    惊诧于“疯狗”二字,叶栀忍着胸中的怒气,睁开肿痛的双眼,看清面前抽打的那个人。

    那是个已过总角,尚未束发的少年,麻衣草履,决踵见肘。

    得了,这又是个叶栀不认识的主儿!看这架势,躯壳原主人莫不是与他有血海般的深仇?

    叶栀看见少年吃人似的目光,胸中的怒气自减七分。

    “妈的,住!能不能有点良善之心?我好歹是个孩子哎!对一个孩子下如此重的狠,你他娘的!有病啊!”

    看到少年还想再抽自己的嘴巴子,叶栀急了,提起怒气吼道。

    “你是孩子?哈哈哈,你你自己是个孩子?哈哈哈!”

    少年被气笑了,停止抽打,半哭半笑,神情混乱。

    “娘的!碰到个精神病,一个有施虐倾向的精神病。这下可怎么办?”

    叶栀嘀咕着,注视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少年,没有意识到自己爆了多句粗口。

    “堂堂的叶家副保长,居然自己还是个孩子!哈哈哈!”

    少年笑出了眼泪,笑弯了腰椎。他扶住捆绑叶栀的木桩,直不起身子。

    “叶家保长?什么情况?我是叶家保长吗?啥时候的事儿?喂!那个兄弟,把话讲清楚点,谁是叶家保长?咔-呿!告诉你,爷跟叶家半点关系也没有,别把我跟那个混蛋叶家扯在一起。”

    叶栀听到少年将自己与叶家联系到一起,吸了下鼻子,用力往台下吐出一口痰,以示不屑,愤愤地道。

    “混蛋叶家?”少年站起了身子,重重地甩出了一巴掌,掌力十足,清脆有声!

    他看见了叶栀脚边的大褂上,有个明晃晃的叶家副保长徽记。

    “我草!杂种!来呀!爷跟你拼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无端受辱,叶栀真的怒急了,扭动着被捆绑住的身子,欲和少年干架。

    “叶家疯犬,你为何要灭我全族?我族已经对你们叶家产生不了威胁?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再对我们项家赶尽杀绝?”

    少年凑上前,掐住叶栀的脖颈,咬牙切齿地道。

    “废物!来呀!有本事放我下来!咱两干上一回!我一定会把你打成死狗!你这有人生没人教的废物!”

    叶栀以凶狠的目光与口吻,回应道。

    他太委屈,太愤怒,以致心中的恶意,像抛洒向林间的野藤蔓,在猛长,疯长。

    “你的死,太廉价!我要把你祭炼成只会忏悔的傀儡,摆放到我父母、我妹妹、还有我们项家上万人的灵位前。他们将会日夜接受你的无尽忏悔。我还要——”

    “你父母死得好!你妹妹死得好!你项家上万人死得好!死得妙!叶家终于干了一件让我开心的事情。我记得了,你妹妹是被那种东西杀死的,她——”

    少年的话语被叶栀打断了,叶栀的话语又被少年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