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风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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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五刻钟后,亡命之徒们没有走出闹鬼之地。

    十天半月后,亡命之徒们还没有走出闹鬼之地。

    时至今日,亡命之徒们仍没有走出闹鬼之地。

    随着亡命之徒的大批量死亡,冒险者们发现,获取灭寂石不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

    不认命的冒险者们,花大价钱寻找到不受死气排斥的神启术士。

    这些被寻找到的神启术士,也被委托到庆州去获取灭寂石。

    到庆州后,第一批神启术士的死亡,可能不会令冒险者们放弃对灭寂石的渴望。

    然而,所有赶赴庆州的神启术士,都死在了闹鬼之地。

    那时,人们才发现,庆州的鬼魂,危害程度堪比死灵体。

    死灵体不能被普通的神启术士消灭。

    庆州的鬼魂,同样不能被普通的神启术士消灭。

    六十年来,还没有一块灭寂石从庆州中诞出。

    这意味着,这六十年,人们没有成功杀死一只庆州鬼魂。

    虽然知道杀死庆州鬼魂的具体方法,但人们还是不能使出这种方法。

    一个时间段内,只保持一种欲念或情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在那个时间段内,人们还要遭受鬼魂的幻象攻击。

    鬼魂的幻象攻击,会将人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东西,呈现出来。

    每个人都有不愿面对的东西。这是人之本性。

    杜朗猜测,叶栀之所以会痛苦,可能是因为他在梦境中见到了自己最不愿见到的画面。

    受到那些画面的冲击,叶栀丧失了理性,沉沦于感性,不愿再自拔出来。

    杜朗要帮叶栀走出那些不愿面对的画面。

    他要让叶栀再次见到那些最不愿见到的画面,并让叶栀自己在第二次的相同画面中,做出正确的选择,抛开心中的阴暗。

    那个,若是叶栀在解决内心阴暗的同时,顺带干掉了鬼魂,就更棒了。

    这货相信叶栀有能耐走出黑暗,干掉鬼魂。

    以叶栀目前这种悲痛的模样,杜朗不相信这家伙除了悲伤外,还能夹杂其它的情感。

    为了帮助叶栀,也为了灭寂石,杜朗要赌一把。

    从杜朗出发的刘家村,到闹鬼的高家村,约莫有七八里的路程。

    一大一两个身影,走了个把时,才到目的地。

    深夜的高家村,灯火通明。

    “村民”们像是在举办一场盛宴,纷纷聚拢于碾石场。

    它们围着燃烧的篝火,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篝火外围的几个大型木台,摆满了美食烈酒,供人自取。

    不时有疲倦的“村民”,退出舞圈,走近木台,吞饮酒食。

    饱腹完毕的“村民”,兴奋地跑回舞圈,继续载歌载舞。

    整个碾石场上,一片欢腾。

    若非知晓这是幻象,杜朗还真以为高家村的村民在举行篝火晚宴。

    “这幻象还挺拟真!我都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假。”

    站在村门外观察了一会的杜朗,赞叹地道。

    整个碾石场的画面,没有给人分毫虚假的氛围。

    不知事实的过路人,多会为此,加入到这场虚假的盛宴中,共同狂欢。

    “弟,咱们能不能发财就靠你了!”

    杜朗低头,拍了拍叶栀的肩膀,将他推进高家村。

    高家村的篝火盛宴,有了外人的加入,更加欢腾。

    有个和善的“村民”,跑出人圈,拉着叶栀的,邀请他加入到喜庆的歌舞圈中。

    “村民们”将歌舞的人圈扩散,将篝火连同叶栀,一齐包裹于人圈中。

    整个村的“人”,都在用这场狂欢的盛会,帮助驱赶叶栀的悲伤。

    在人圈中的叶栀,哭得越来越悲了。

    “看来,弟见到了他最不愿见到的那一幕画面。”

    杜朗站在村门口,看着眼前的虚假幻象,担忧地了一句。

    他知道,高家村的那只鬼魂,在叶栀进村的时候,已经发起了幻象攻击。

    不知道这种情形下的叶栀,该如何应对。

    被推进高家村的叶栀,从模糊的视野中,看见了鬼魂精心为他布置的幻象。

    哭泣的他,看见了熟悉的,霜白色的光。

    霜白色的光,显现于高家村上空。

    白光中,有个女孩儿,睁开了怨毒的眼眸。

    庆州城,百廛所,拍卖场。

    沦为废墟的拍卖场上,心境平和的住持,托着已无坠饰的“僧伽黎”,庄重地等着某一位高贵存在的降临。

    沙弥御着霜白色的光,从天空中降临。

    “住持,你做得很好!”

    这不再是平日里的疯癫沙弥。

    不知哪一位高贵存在,占据了沙弥的躯壳。

    此刻,沙弥的一言一行,恰若神明。

    “高贵的神明大人,我已按照你的吩咐,引那位至高的存在进入弈局。”

    住持恭礼,朝面前的神明回应道。

    “我与他的孽缘,将在八天后正式了结。这盘跨越两个世界的弈局,也要到子尽局定的情形了。”

    “登神成功的你,还是放不下那份苦涩的恋情?”

    “我是神明,也是人类。既有神躯,亦有人心。”

    “这世间的人心,太悲苦。所见所念,皆是苦种。愿佛怜慈,度化人心,断绝苦种。”

    “无常故苦!这是那人教授与我的佛理。他还‘苦由念起,念在人心’。可我就抛不了这人心。”

    “高贵的神明大人,你是与他相比肩的存在。你们这类存在,不相信自身有‘人心’一物。”

    “我只是你们眼中的神明。而在那人的眼中,我不定还是个害羞自卑的姑娘。”

    “你与他的故事,我们人类没有资格议论。”

    “住持,在你的眼中,我不是人,我只是个怪物,堪比神明的怪物。对吗?”

    “你是怪物,神明中的怪物。”

    “你竟对高贵的神明大人如此无礼。难道你不怕这位神明大人因此抹除掉你的生命?”

    “我对你还有用。在这场你与他展开的弈局中,我是枚决定胜负关键的棋子。弈局结果未揭晓之前,决定胜负关键的棋子,不能出局。”

    “恐怕你才是真正的神明。无情无义,只论成败。”

    “你可以理解把我理解成‘人之身,神之心’的特殊存在。”

    “人身神心的特殊存在?那又怎样!你终究逃不过棋子的身份。”

    “当棋子主动跳出棋局时,它就不再被称之为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