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看不到希望？哈！哈！哈！妮子，你绝对误读了我的眼神。”

    杜朗大笑三声，为自己的眼神解释道。

    “是啊！你怎么可能看不到希望。那希望，就像海平面上的冰山，闪闪发亮，夺人眼目。”

    萝莉离开杜朗，冲入人潮中，调皮地向杜朗喊道：

    “杜朗大哥，冰山终会融化，流入进那汪洋般的绝望中。到那时啊！你这个孤独的，找不到靠岸点的溺海之人，终会陷死于那广无边际的绝望之海中。”

    “妮子，要是这世界真的就只有冰山和汪洋，那我一定就是只适应汪洋的海鱼。冰山就算在怎么融化，也溺不死我这只本就待在汪洋中的海鱼。”

    “海鱼这种生物，注定生于绝望，死于绝望。杜朗大哥，其实你的心里啊，永远就只有那一片绝望之海。冰山，海鱼，只是你用绝望之水捏造出来的希望之物。迟早有一天，脆弱渺的希望之物，会破灭，会消亡。你呀，最后仍旧要陷死于那挣脱不掉的绝望之海中。”

    “你这个的妮子，怎么能出如此丧气的话语呢？要我，眼前的这片世界，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呢！”

    “这世界的美好之物，属于他，她，还有他！”萝莉用指了指发呆的叶栀，赶集的主妇，还有这街铺上熙熙攘攘的所有陌生人后，又微笑着了一句：“就不属于你和我。”

    “杜朗大哥，你与我啊，早被这世界抛弃了。不是吗？你会肯定我的这句话，等未来某一天，你真正陷死于绝望之海时。现在，你瞧！”

    故意不语的萝莉，立定在拥挤的人潮中，似是等待一件必会发生的事情。

    穿梭在她身边的行人，卸掉了亲和的笑意，露出了或嫌弃，或厌恶，或带着几分杀意的怪异表情。

    这时的萝莉，就像株无根的浮草，在流动的水面上，倔强地等待着那已露势头的狂风暴雨。

    十里街铺上的氛围变了。繁华热闹之上，铺了一层刺人心骨的压抑绝望。

    狂风暴雨即将降临。无根的浮草，在翻涌的水面上，终会散断。

    “嫕嫕，一个人站在拥挤的人潮中，很危险！”

    狂风暴雨骤停。翻涌的水面，重归平静。那株无根的浮草，保留下了生。

    叶栀裹着劈天碎地般的霸气，站在萝莉的身前，替她挡住拥堵的人潮，还有那铺天盖地的风雨。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一辆难以转向，径直冲抵萝莉的四轮马车，忽然侧翻，轧死轧伤一片行人。

    “这种地段，还敢加速赶车？这马车夫是在找死！”

    紧紧拥住萝莉的叶栀，愤怒地问道。

    他护住萝莉的脑袋，防止飞溅的辕轴碎片，误伤到她。

    “笨孩儿，你恢复正常啦？”

    萝莉没有预想到，叶栀会在这种时刻清醒过来。

    “我要是不赶快恢复正常，你都要被刚才的马车撞倒了！傻嫕嫕，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傻乎乎地站在人潮中，万一受伤怎么办？”

    害怕萝莉受伤的叶栀，抬轻拍她的脑袋，不满地告诫道。

    往来的行人，掩住了怪异表情，重又露出亲和的笑意。

    那笑意，真诚，自然，仿佛三月的春风，使人温暖又愉悦。

    十字路口处，马死车散，人群惊慌。

    有人在哀嚎，有人在痛骂，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庆喜

    五丈七尺地内，众生百相，各有所现。

    “栀，我们去帮助救助那些无辜的行人吧！”

    没有回答叶栀的萝莉，倒是第一时间关注起受伤的人群。

    “好！听你的！谁叫这四天，我的整个人儿都归你了呢！”

    听见萝莉的话语，叶栀知道她天生良善，没有驳斥，反倒是开了句亲昵的玩笑话。

    “杜朗大哥，我们去帮助那些受伤的人吧！”叶栀朝还在失神状态的杜朗喊道。

    “走！去帮那些需要救助的人！”返转意识的杜朗点头道。

    刚才那一幕，太令杜朗震惊了。

    天生良善者的萝莉，与庆州人的矛盾，似乎达到了不可调和，不能解化的程度。

    城内的所有人，或者，庆州城内所有受死气感染过的生灵，都在极度排斥萝莉。

    目前的杜朗，还真不记得，有谁能像萝莉这般，遭所有生灵排斥和仇恨的影像。

    “这座残破的旧城，已经融不进一星点儿的善意了。这瓣圣白的及第花，也已被庆州人的泥沼摧伤至尽。”

    杜朗走在叶栀的身后，整理起刚刚的影像，像谶语般，悼悼自言。

    “庆州城，终是要亡了。”

    一行三人，来到了马车倾覆处的五丈七尺之地。

    细料石铺就的地面上，有黑红的血，经由槽沟，流进暗渠。

    那是骡马的血，还有人血。骡马与人，尽皆死于载货的木车下。

    破散的木车轸辐，混杂进腥臭的皮肉中。人脚一走动，它们就被踢得到处都是。

    走动的百姓们，似是习惯了身边的死亡。马车倾覆时，人群惊慌了一阵，便又恢复了正常。

    各人走各人的路，购各人的物，没有再去留意地面的木车碎片，以及那一地的死伤者。

    那些轧死者的尸骨，还有余温。余温上，敛着轧伤者的苟延残喘。

    “栀，帮我把这根大木头抬开。”

    萝莉发现断开的曲轭下，压着个昏迷的孩童，急忙喊叶栀帮。

    “嫕嫕，为什么过往的行人，不出搭救这些可怜的受伤者？”

    帮忙抬开曲轭的叶栀，看着来来往往，没有半点怜悯之心的城村居民，疑惑地问。

    这些构成人潮的居民，在叶栀看视他们时，都露着亲和的笑。

    “庆州的死亡事件太多了。百姓们的精神，早已麻木。”

    杜朗替叶栀挪开粗重的曲轭，出声答疑道。

    “我觉得人们的麻木，可以被打破！杜朗大哥，你让一下。喂！大伯大娘们，过来帮帮我们吧！”

    看到行人们都在亲切地微笑，叶栀觉得他们不会麻木无情，故开口大喊道。

    听到叶栀喊叫的行人们，停住了闲适的脚步，齐齐转身，加入到这个搭救轧伤者的场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