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风月(一百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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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嫕嫕,他们在干嘛?”叶栀的认知,受到剧烈冲击。

    春祭日,庆州百姓最为狂欢的节日,居然还有男女选择殉情。

    “他们在狂欢啊!为爱殉情,对他们而言,是最大的狂欢。”萝莉拦下欲阻拦情侣自杀的叶栀。

    “他们疯了吗?周围人也疯了吗?为什么没人制止他们的自杀行为?”

    “春祭日的庆州城,没人不清醒。你不觉得,今夜他们的行为,十分浪漫吗?他们终于摆脱死气的控制,做出了一件主动性的事情。”

    “嫕嫕,你怎么了?为什么你会这样的话语?他们这明明是在自杀哎!明明是在作贱自己的生命哎!”

    “没有啊!他们就是为了尊重自我的价值,才选择在这美丽的一刻,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萝莉竟然出了赞扬性的话语。

    “嫕嫕,你也疯了吗?你没看到他们正在自毁吗?别拦我,我要去救他们。”

    “子栀,你不了解死气的恐怖!你没经历过被死气纠缠的痛苦感。那是远比重度抑郁症还要使人绝望的无助感。这些情侣既然能在今天没有死气束缚的情况下,主动选择死亡,这就意味着他们想让自己的死亡时刻,变得尊严体面。你不知道,一旦被死气重新束缚,他们的自杀之举,也将成为某种无法得到的奢求。所以,让他们死吧!让他们有尊严地跳下吧!毕竟,庆州没有什么人,死得尊严体面。”萝莉难得向叶栀出庆州城的诸多阴暗面之一。

    她这次带叶栀上日月阁,就是为了让她适当地接触一下庆州的阴暗面,好为接下来即将到达的“庆州之夜”,做出一定的心理准备。

    “我不相信死气能永远地控制住人们的心神。这些人应该还有救。我们何不劝阻一下他们?”

    “你这孩子啊,还是太天真。庆州地界内的许多东西,不是你改变,就能一定改变的。认识周围的现实吧!接受周围的现实吧!这是你长大的必经之举。那些自杀的情侣,已经劝阻不回来了。好吧!既然你还想尝试的话,我不拦你了。你试试自己能挽救几人吧!”萝莉放开了。她要让叶栀自己体验到不能现实的破灭感。

    情况果然如萝莉所料,尝试劝阻自杀的叶栀,没有成功地劝回任何一对打算自杀的情侣。

    就像某些精神疾病一样,有些事情,一旦发生,绝无挽回。叶栀真以为,区区的几句鼓励话语,就能完全改变整个事态吗?太天真!

    现实就是现实,从来不会有一丝奇迹发生。

    叶栀要改变的,应该是自己的心态。

    “嫕嫕,为什么没人肯听从我的话语?”叶栀无功而返。

    “没事啦!只要你生活在庆州啊,就得适应这样的情况。这种事情,见的多了,自然也会习惯了。开心点!”

    “庆州的现实,真有那么可怕吗?人们宁愿选择自杀,也要逃避现实。”

    “庆州的现实不可怕,可怕的,是死气。你的体内,没有种植进死气,当然不能体会它的恐怖啦!”

    萝莉的没错。叶栀的体内,没有庆州死气。这家伙,体内有母种死气。这种母种死气,虽是因果的扭曲物,但不会给叶栀带来任何的负面影响。

    “嫕嫕,你的体内也有死气。你会跟他们一样,主动选择自杀吗?”

    “怎么啦?担心我啦!我要自杀的话,你可拦不住我!放心啦!我还没被死气逼上绝路。”

    萝莉隐瞒了一个事实:她没被死气逼上绝路,却已被注定性的因果,推入死亡的深渊。

    “我不许你死!我才不舍得你赴死!”认知受到冲击的叶栀,开始担心起萝莉。

    “如果我死了呢?你会怎么办?我是如果啊!”

    “没有如果!绝对没有如果!”

    “万事不要那么肯定!咱们假设:万一哪天我死了的话,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请剖开我的头盖骨吧!”

    “啊?为什么要剖开你的头盖骨?对了,今天不许丧话。”

    “这是个秘密!我不告诉你答案!或许啊,未来某一天,你脑子开窍了,就会自己领悟这个秘密的答案啦。”

    “嫕嫕,我总感觉你在讲恐怖故事。”

    “笨蛋!笨死你算了!我又不是让你真正剖开我的头盖骨。这只是一种修辞性的法,懂吗?”

    “又讲丧话了!禁止!”

    “那个问题的答案,就当是我给你未来预留的一份浪漫礼物吧!你实在好奇的话,就去找那个未来的自己!他会告诉你答案!”

    “不嘛!嫕嫕,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答案。”

    “拒绝!现在告诉你答案的话,不就把未来的浪漫给破坏了吗?”

    “哈?你刚刚的是情话?”

    “对啊!非要给你点提示,你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嘛?真是个笨孩!难道你不知道,有些东西,只有在回味的时候,才能诞生浪漫吗?所以,为了那份浪漫,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嗯!这是嫕嫕向我表白的情话!我先自己琢磨一下!‘剖开头盖骨’?我怎么还是觉得这句话很恐怖!”

    “子栀!今天是春祭日啊!一个值得狂欢留念的日子!忘掉刚才的不开心事情!趁焰火还没绽放的时候,咱们玩一个刺激的互动游戏吧!你先站到那一边,闭眼数三十个数。数完数睁眼后,我再告诉你,那个互动游戏该怎么玩。”

    萝莉趁叶栀闭眼数数的时候,登阶走上栏杆。

    “子栀,你喜欢我吗?”萝莉游走在栏杆之上,大声地询问道。

    “喜欢!”叶栀打断了数数,迅速地回应。

    “真的吗?你不用数数了!”

    “嫕嫕,你这是干嘛?太危险了!快下来!”

    “子栀,别乱动哦!万一我被吓到,不定真会掉下去哦!”

    “嫕嫕,咱们不是玩游戏吗?为什么你站到了这么危险的栏杆之上?”

    “我听,当一个人真正喜欢另一个人时,会愿为她赴刀山,下火海。这是真的吗?我不相信!所以,为了考验你对我的爱意,我决定验证这个浪漫的传闻。子栀,你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之问你,愿为了我,跳下这一百三十余米的高空吗?”

    “我愿意!”

    “光不做可不是好孩子哦!”

    “你真的愿意为了我,跳下这一百三十余米的高空吗?跳下去的话,必死无疑。”看到叶栀也登上了栏杆,只等他的吩咐便可跳下高楼时,萝莉重复了刚刚的疑问。

    “我愿意!”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我愿意!”叶栀在栏杆上颤抖。他虽然怕死,但为了萝莉,一时头脑发热,主动登上了栏杆。

    冷风吹拂下,叶栀的头脑冷静不少。望着星火般的庆州地面,知道自己这一跃,必死无疑。

    此时的他,因为怕死的缘故,有些晕眩,不得不腾出一双,牢牢地抱住台柱。

    ‘有必要为了一个女孩,抛弃自己的生命吗?’‘嫕嫕在干嘛?她不会真想让我跳下去吧!应该只是一个刺激性的互动游戏吧!嫕嫕怎么会舍得我跳楼。’‘万一嫕嫕让我跳下去呢?怎么办?真的要跳吗?会死哎!还是不跳了吧!’‘跳吧!不定这是个考验!嫕嫕有神启能力,她不会让自己真正死亡。’‘还是不跳为好!生命为重,开不得玩笑。’‘回去吧!这个女孩儿不值得你拿生命做赌注。’

    栏杆上的叶栀,心理活动起伏不定,仿佛有无数个人,一同在他耳边絮语。

    “子栀,准备好了吗?要跳了哦!先声明一点,我的神启能力,一天只能释放一次,所以,你要真的跳下的话,我可救不了你啊!”

    ‘嫕嫕不是开玩笑吧?她真要我跳楼吗?’‘跳不跳?跳?不跳!不跳?跳?’‘跳下去会死。干嘛要跳?’‘你真的爱嫕嫕吗?爱就跳,不爱就不跳。’‘还是不跳吧!一个女孩而已’‘不跳!就是失了那个女孩,还有我们陪你呢!’‘我们?你们到底是谁?’‘我是你,他是你,她也是你,我们大家都是你。’‘那女孩玩的太过火了!放弃她!’

    叶栀的头脑里,有人打架。危关头,头脑又胡思乱想起来。看来老习惯又犯了。

    “嫕嫕,一定要跳吗?玩游戏真要这么过火吗?我会死哎!”叶栀看了一眼脚下的高空,心脏狂跳。

    “游戏也有认真的时刻。你到底是选择跳,还是不跳?”

    “我选择跳!”叶栀怂到了一个极点后,反而变得勇猛起来。心里的人争吵,也停止了活动。

    这家伙不相信萝莉会让他跳楼,所以他要赌一把,赌萝莉会制止自己跳楼的行为。

    “你真要选择跳?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嫕嫕,我跳了!请你让开些!”

    “别!子栀,你赢啦!这个试胆游戏结束啦!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真愿为我而死?难道是因为爱情的魔力?可我们都是孩子呀,怎么会懂那么多的情啊爱啊。”

    “恋爱这种事,谁也不清!嫕嫕,快下来吧!游戏结束啦!站在上面危险!”

    “你的游戏结束喽!我的才刚开始呢!子栀,你会不顾一切,前来抱住我,对吗?”

    “啊?”叶栀好像预知到了什么,奋力扑向萝莉。

    “笨孩,姐姐我漂亮吗?你会不会舍得用尽全力抱住姐姐我啊?”萝莉把双藏在了后腰之上,可爱一笑。随即,她后倾在了高空之中。

    “嫕嫕!!!”叶栀没抓住萝莉的身子,害怕地看着她坠下高楼。

    ‘跳!’‘跳吧!为了这么棒的女孩儿!’‘别怕死了!我们陪你一起死!’

    人又出来了。它们因女孩的英勇举动而震撼,纷纷鼓励叶栀跳下去。

    叶栀站在栏杆之上,罕见地沉默。

    “值得吗?”他在短暂的精神空白之后,忽然疑问道。

    脚下就是百米高楼,万丈深渊。跳下去,必死无疑。叶栀生了怯懦的心理。

    “不值得!但为什么不放搏一回?为了她,也为了你自己。”叶栀自问自答。

    “嫕嫕,我过自己要带你离开恶臭的庆州!我过自己还要许你普普通通、恩恩爱爱的日常恋爱!嫕嫕!我到做到!”

    叶栀大声狂呼,纵身一跃。俨然就是一个冲动的纯情少年。

    这不就是他所一直渴望着的少年式恋爱吗?惊险刺激,轰轰烈烈,奋不顾身。

    一百三十余米的高空下,那个热血冲动的少年,终是为了那个喜欢的女孩儿,奋不顾身,死而无憾。

    直言世间无真情,唯君记,莫相负。百米高楼,难阻红尘意。

    月冷风寒,鹣鹣难飞,旧城风月尽。情起缘生难消落。妾愿随君去。

    帝国历一一三年,三月三十一日,春祭,焰火燃空,旧城风月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