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听仙手背撑着下巴, 垂眸轻声笑。

    窗外起了一点微弱的风，她顺着午休铃声趴下去，从她现在的视角看过去, 光线有些刺眼。只一眼，陶听仙就移向瓷砖。

    身边椅子被移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陶听仙调整了下姿势, 闭上眼睛。

    “我不热我不热，我现在正在吹空调。”

    陶听仙闭着眼睛轻声催眠自己。

    心理催眠好歹还是顶一点用, 她现在不但不觉得热，还有种此刻很凉快的错觉。

    ……应该是窗外的风。

    陶听仙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 一片树叶正好晃晃悠悠落到窗台上。跟着风一起吹过来的, 还有沙子。

    陶听仙：“…………”

    ……

    谢寻戈捏着笔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心不在焉地频频用余光往旁边趴着的人看。

    她头枕在右手上，距离他的桌子很近，细碎的长发张牙舞爪霸占了他桌子左侧一角。

    他非但不觉得这样很麻烦, 反而特地避开她的头发, 免得手肘不心压痛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 他视线瞥到镜子里的自己, 笑容一僵。

    “……”

    等他回过神, 整张纸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涂满了陶听仙三个字, 谢寻戈一顿, 欲盖弥彰地翻了一页，下意识又往旁边的人看。

    她依然是之前的动作没变，耳边的头发湿得一缕缕贴在脸颊两侧。

    很热。

    虽然停电了，但他带了扇子。谢寻戈在心里偷偷夸自己。

    谢寻戈弯着唇，左手合上本子，右手在抽屉里摸索, 抓住扇子一角抽出来，往陶听仙坐着的那边侧了侧身。

    身边人突然毫无预兆坐直了身子。

    他心里一突，不动声色把扇子扇动的方向拐了个弯，对准自己，边扇边瞥陶听仙。

    “啊……”陶听仙手指用力揉着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进沙子了？”谢寻戈压低声音凑近。

    陶听仙点头：“嗯。”

    “要我帮你吗？”谢寻戈着对她的脸摇了摇扇子，嘴角翘起的弧度怎么看都不太聪明的样子，“比如这样。”

    陶听仙：“……”

    “行了，你扇你的吧。”陶听仙皱着脸一脸无奈把他推开。

    一直揉眼睛也不是办法，陶听仙放下手，用力眨了眨眼，忽略眼睛的不适，重新趴回桌子。

    ……

    陶听仙做了个很诡异的梦。

    她先是坐在石棉网上，屁股底下就是酒精灯。她想站起来，可全身上下没有力气，压根无法逃跑。

    这样被迫加热了好一会儿，突然一阵风吹来。再睁眼，她站在一摞书中间，谢寻戈坐在对面的一本书上，面无表情盯着她看。

    “陶听仙，你过来一下。”谢寻戈突然笑了，冲她招招手。

    陶听仙蹬蹬蹬连退几步，面露警惕。

    谢寻戈笑容不变，继续招手：“我又不会害你，怕什么。”

    陶听仙嗖地退开十米远：“我信你的鬼话。”

    谢寻戈：“……”

    脚下撞到了什么东西，下一秒气味刺鼻的透明液体从头顶浇了她一身，风一吹，凉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酒精的味道……

    陶听仙眉头一跳，转身，酒精灯瓶子就倒在她面前。

    “好心提醒你，你还不相信我。”

    谢寻戈面目逐渐狰狞，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把扇子对她扇，风大到能把她吹跑。

    陶听仙一个激灵醒了。

    一睁眼，正好和谢寻戈的视线撞上。

    她眨巴眨巴眼睛，目光慢慢下移，定在他握着扇子骨节分明的手上。

    陶听仙还不太清醒的大脑缓慢运作一会儿，得到的事实让她一时间难以消化。

    午休的时候，谢寻戈在给她扇风？

    谢寻戈会无缘无故给她扇风？

    ……绝对不可能。

    陶听仙思索了一会儿，马上得到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谢寻戈一定是有求于她，所以才纡尊降贵给她扇风，不然以他平时的性格，不让她给他扇风就不错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陶听仙抬眼，满目狐疑，“有什么事，吧。”

    她看了一眼谢寻戈有些不自在的神情，又补充一句，脸上带着大哥（？）对弟独有的豪迈（？）：“我会尽力实现你的愿望的。”

    谢寻戈：“……”

    “没有目的。”谢寻戈一秒钟恢复正常，若无其事地收回扇子，声音很淡。

    “……？”

    陶听仙盯着谢寻戈抿成直线的唇，以及垂着的眼睫，光影在他眼尾晕出暧昧又冷淡的阴影。

    生气了？

    虽然开着窗户，教室里依然又闷又热，她眼角余光瞥见班上一半多的男生都站在过道，给睡着的女孩子们扇风。

    这些男生怎么突然都性格大变了？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陶听仙有些心虚地眨眨眼。

    也许谢寻戈突然觉得……同学一场要友好相处？时隔这么久，他终于被那杯水果茶感动了？

    ……这编的理由，连她自己都骗不过。

    总之，突然对她示好的谢寻戈太奇怪了。

    陶听仙了个寒战。

    ……

    “上课。”

    其他同学齐刷刷站起来，只有陶听仙还端正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人生哲理问题。

    “……上课了。”谢寻戈轻轻推了下陶听仙的肩膀，陶听仙猛地回过神来，赶紧起立。

    她起立的动作有点慌张，哐啷一下腿撞到了椅子边，疼得陶听仙的脸扭曲了一下。

    “老师好。”陶听仙跟着其他人一起拉长音调懒洋洋完，坐下。

    陶听仙撑着下巴，对着化学书发呆，脑袋中的念头一时一变。

    ……明天带个扇子过来吧。好热，她待会想去吃冰淇淋。

    “陶听仙，你上来写一下这道题。”

    陶听仙：“……”

    突然被点名，陶听仙大脑一片空白，有些发蒙地站起来。她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原来那个梦还是有点预兆性的。

    她往黑板上看，黑板上干干净净，除了老师的板书没有题目的影子。她正准备不知道，旁边的人塞过来一本同步导练，食指点点10题。

    10题是个填空题，要写出反应的化学方程式。

    陶听仙接过他的练习册绷着脸走上台，随便找了个空旷地方，手动复制谢寻戈的答案。

    老师在她的答案旁边画了个勾。

    “谢谢。”

    回到座位，等老师侧过身开始讲题，陶听仙把练习册推给他，声。

    谢寻戈摇摇头，垂着眼，兴致不太高的模样：“没事。”

    下了课，陶听仙抱着作业登记本跑到办公室。

    上午没有梁老板的课，所以她没来。陶听仙的每日工作自然只能推迟到下午才能完成。

    “biu～滴嘟～”

    陶听仙推门进去就听见了很可爱很甜的，只有玩连连看选中两个相同方块才有的提示音。

    没来得及多想，梁老板就看见了她的存在。

    “梁老师，这是今天交作业的情况。”她将手中的登记本翻开到其中一页，递了过去。

    “滴嘟～”

    梁老板低头看登记本的时候，她耳边又传来了更加清晰的声音。

    陶听仙悄悄抬起眼，不动声色往旁边瞥。越过球爷有些稀疏的头顶，她看到的是连连看的页面。

    等等……

    球爷？？？

    邱学义端起左手边冒着热气的茶，杯身印着氤氲雾气的山水水墨画。

    与之同时。

    “biu～喵呜～”

    电脑上两个猫咪头像闪了闪，随着特效消失了。

    陶听仙：“……”

    她悄悄咬住后槽牙，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梁老板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好了。”

    临走之前陶听仙偷偷又看了一眼球爷，他还在聚精会神看着电脑，认真玩休闲游戏。

    不过从之前的蛛丝马迹中，也可以看出来，球爷很喜欢这些可爱的一切事物。

    “看不出球爷还童心未泯。”对于陶听仙分享的信息，沈芥惊讶了一下。

    陶听仙捧着脸：“球爷太可爱了。”

    谢寻戈抱着篮球从她旁边走过去，不知道听见了什么，面色不虞。

    等他走远，沈芥肩膀撞了撞陶听仙：“今天中午我看见谢寻戈给你扇风了，差不多扇了十几分钟，从实招来！”

    “我怎么知道，实话我被他吓得不轻……”陶听仙瘪了瘪嘴。

    “不过我醒来的时候看见周围好多男生都在给女孩子扇风，可能他们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吧。”

    沈芥：“。”

    被沈芥面无表情盯了没一会儿，陶听仙举手投降：“我是真的不知道。”

    沈芥这才移开视线，声嘀咕：“那些人还不是看见谢寻戈起了个头才开始的。”

    陶听仙没听清楚：“什么？”

    “你是猪。”

    “？”

    “你好暴躁，你又骂我。”陶听仙假哭。

    趁体育老师不注意，她们溜进卖部，陶听仙第一时间跑到记忆中的货架，那一块却空荡荡的。

    “大白兔奶糖居然没货了……”

    陶听仙愁眉苦脸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冰柜，里面还有最后一瓶旺仔牛奶。

    她眼睛一亮，伸手拿过旺仔牛奶。

    转过头就撞见谢寻戈站在她身后，垂着眸，黑眸沉沉的，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陶听仙：“……？”

    这个眼神，委屈又无声控诉的眼神，她似乎在哪里看过。

    陶听仙不明所以地冲他笑了笑，拿着旺仔牛奶去付了款。

    她站在卖部门口等沈芥挑完东西。

    等待的过程中，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谢寻戈当时估计是准备买旺仔牛奶的，结果被她截胡了。

    谢寻戈比沈芥先一步出来，他闷头走着，眼前突然多了瓶旺仔牛奶。

    他抬眼，对上少女笑得弯弯的眼：“今天谢谢你。”

    谢寻戈一怔，仿佛看见她身后炸开了彩色的烟花。

    ***

    “无事献殷勤，非常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