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三章合一
027三合一
这不是荆幸知先前给她的那枚玉扳指吗?!
容凤笙一悚, 刚想弯腰捡起,一只修长的手已经先她一步,将那枚玉扳指给拈了起来。
“我可以解释的。”
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 容凤笙急忙道。
谢玉京没有话,只静静地凝着她,那眼神令她不寒而栗。
荆幸知眼中诧异一闪而过,随即低笑起来。
“令殿下见笑了, 此物是微臣之物,前几日遗失了,也不知为何会在夫人这里, 还请殿下原物归还吧。”
他着朝容凤笙的方向看了一眼, 隐约有着暧昧。
容凤笙只觉他是在火上浇油,果然,少年的脸色更加难看,局面隐隐有失控的趋势。
“丞相觉得,孤很好骗?”
谢玉京寒声道,他手里一用力,那扳指便成了齑粉。荆幸知惊讶地挑了挑眉。
“殿下何必这般气恼, 微臣与夫人之间……”
还没完, 脸上便挨了一拳。
荆幸知也没有想到谢玉京会突然动手,原本优雅的姿态凝固住了。
他的脸庞高高地红肿起来, 唇角笑意僵着, 看上去颇为滑稽,容凤笙却顾不上幸灾乐祸。
谢玉京唰地一下拔出了剑来,寒芒毕现。
他疯了吗?荆幸知可是朝廷命官!
“荆幸知。”
谢玉京声音森寒,看男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细长的癯仙剑,抵住男子的胸膛。
他侧目对容凤笙话,“今夜羽林卫防卫不严,丞相死于刺客剑下,夫人觉得如何?”
如何?
她只觉得,他是真的疯了!
荆幸知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要我,殿下还真是有意思。就算是要捉奸,怎么也是陛下来捉,殿下这般越俎代庖,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他在什么?
容凤笙目瞪口呆,她怎么就成被捉奸的了?!
少年眉眼间的暴戾几乎掩藏不住,阴霾遍布地吐出三个字,“你找死。”
温润如玉的面具彻底粉碎,关在暗处的恶鬼不顾一切地挣扎而出,容凤笙惊呼,“你把剑放下!”
荆幸知可不是妙妃!
他若死了,谢絮必定彻查!
荆幸知却淡淡道,“公主,您可千万不要被表象所欺骗。”
他像是不屑,眼底,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了几分妒恨,“哀帝生前最后一个见的臣子,可就是这位,嘴上着对您一心一意的,太子殿下。”
容凤笙震惊。
什么,繁衣死前见过谢玉京?
那个时候,他不是不在京中吗?!
她立刻上前,抓住少年的手腕,紧盯他的双眼,“你先回答我,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怀疑我?”
谢玉京垂眸,他眼底发红,额心朱砂圆润。
吐出的话像是恶诅,“就因为这个人一句话,你就怀疑我?”
“我不是……”
电光火石间,容凤笙蓦地想到,谢玉京是……是长生血!
少年冷冷看着她紧扣着自己的手,吐出两个字,“好,好。”
“你要护着他是吗?”
她深夜哪都不去,却到这鸣鸾殿来,与荆幸知相会?
再联想到她出来的时候,那股紧张之色。
他原本也想相信她的,可眼下的一切都让他理智全无。
谢玉京目光骤然极为阴冷。
“到头来,还是孤做了恶人!”
第二次了,她第二次骗他!收剑回鞘,谢玉京眸底翻涌着浓黑,“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一个字。”
容凤笙一步一步后退,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不能激怒他,可想到他竟然怀疑自己跟荆幸知有什么,便是一阵气恼。
而且他还瞒着她,见过繁衣的事情,遂冷着脸道,“便是又怎样?”
“我如今是自由之身。想要与谁如何,自然随我心意!”
“随你心意?”他忽然轻轻笑了。
谢玉京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抬眸,眼神里的意味已经完全变了。
他将她扯到面前,力度使人疼痛。
“凭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几乎是将字句全都啮碎了齿间。
“你给我放开!”刚才就答应过绝不在外人面前这般,转瞬就本性毕露。而且他的是什么话,他将她当成什么人?
容凤笙浑身颤抖,抬手就要。
“没有第二次了。”却被他狠狠地抓住了手腕,谢玉京漠然地,扳过她的脸便要吻下去,容凤笙却是偏过,只让他碰到侧脸。
那股倔强的样子彻底激怒了谢玉京,“方才你对我,全都是假话是吗?!”
“发我罢了,是吗?!”
“谁都可以,就是你,你不行!”她亦是气得狠了,口不择言,谢玉京一把拽着她往外走,“我当真是太纵着你了,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荆幸知见状要上前,却被无巳抬剑挡住。
荆幸知眼底映着那锋利的寒光,“真是太子的一条好狗。你主子敢做这样大逆不道之事,你就不怕,终有一日东窗事发,他人头落地?”
无巳不语,冷冷道,“大人见谅,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谢玉京一抄她的双膝,将之横抱了起来,身体悬空的感觉十分可怖。
容凤笙立刻挣扎,“放我下来!”
“你要带我去哪?”
谢玉京的冷笑掠过头顶,“自然是去东宫,长乐殿。”
他不想再忍了!他已经给了她太多机会,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反正她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与其被一次次地践踏真心,不如先得到她。
身和心,他总要拥有一样!
见他眼神,容凤笙哪里不知他的什么主意,不禁极为悚然,拼命地推拒,“你真的疯了!”
她指甲挠过他的脸颊,划出一道血口,隐隐血香传来。
谢玉京任她挣扎,走到鹤辇旁。
少年怀中抱着的人乌发半倾,衣襟因为挣扎而半滑落,露出细白的肩头。宫人眼观鼻鼻观心,就像根本没有看见这荒唐的一幕。
容凤笙被他扔了进去,少年修长的身躯随即压覆而来,光线骤暗,她想要挺身而起,却被他屈膝压制,严丝合缝的没有半点间隙。
下颌被他掐起,她对上一双翻涌着滔天怒色的眼眸,“容凤笙,”
他连名带姓地喊她,极为忤逆,“在你心里,我与旁人,究竟有没有一点半分的不同?”
罢,不给她回答的机会,便掐着她的下巴吻去,这举动,直接把容凤笙吓傻了。
下意识地闭紧,他却耐心地厮磨辗转,像是优秀的猎手。
谢玉京唇齿间有一股十分好闻的寒梅香气。
他并不熟练,磕碰之后便再度碾上,有种痴缠的劲儿。
她紧闭着齿关,瞪大了眼睛,憋的不行,忍不住微微张开。
可谁知就是这么一瞬,滑溜的便钻了进来。容凤笙张嘴咬他,谢玉京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退开半步,彼此都喘着粗气。
对视中,容凤笙眼底尽是怒火,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焚烧殆尽。
他漆黑的瞳眸中却是水光漫然,有些飘忽。
再次低头,容凤笙毫不留情,直接咬破了他的嘴唇。
一瞬间,一股浓郁的、可怕的血香,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光是尝到那么一点,她腹中便腾烧起一股,灭顶般的饥饿感……
容凤笙掐住掌心,死死克制自己想要尽情吮.吸的欲望。
用尽一切力气将他推开,谢玉京猝不及防,脊背撞到了后面的车壁上,乌发倾落满肩。
“你……”他眯起眼。
长生血与她而言,就像是饿极了的人,见到一块煎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大快朵颐。
她心底尚且残存一丝理智,若是自己真的不顾一切,被长生血,完全诱发了尽欢的毒性,事情会变得难以收场,遗奴的性命,也会受到危害……
繁衣的一碗血,让她整整十多年没有犯过病,今日,决不能功亏一篑。
她在古书之上,见过关于尽欢的注解,这种毒根本不能祛除,只能够压制,而每一次长生血的用量,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若是放任下去,最后会变成一个被欲望驱使的人偶。
吸食人血、寻求交.媾,像是野兽一般可怕,毫无人性。
她绝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
谢玉京脊背抵靠在车壁上,回味着刚刚那个吻,方才,她分明勾缠着自己,几乎贪婪的索求。他指尖在唇上轻碰,心口胀得像是要爆裂开来,丝丝密密的甜在心中泛滥。
看来,她并不是一味地抗拒自己。
他唇角带着点点的血渍,无端有些妖冶,容凤笙亦是满面绯红,胸口因为喘气而不断起伏。
妖娆恣意,媚态横生。
他看得呆了,片刻后才发觉她状态不对,“你怎么了。”
他俯下身,就要贴近过来。
“不!不要过来,”容凤笙的声音带了哭腔,抱着双膝滚到了角落,几乎蜷缩在一起.
“我会伤害你的。”
经过刚才的荒唐,他身上的伤都裂开了,肩膀处的布料隐隐看得见湿意,只要一呼吸,全是那股致命的血香气。
她拼命捂住口鼻,却仍旧挡不住那致命的诱惑,丝丝缕缕钻进鼻间。
“不要靠近我,我受不了的,真的受不了,”
现在的谢玉京对她而言,就是那块香飘四溢的五花肉,她拼命地咽口水,“不能过来,我会伤害你的,遗奴,你听话,不要靠近我。”
她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襟,胡乱摇头。
谢玉京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无助的样子,像是被欺负惨了,他心口骤然一痛。
“你看着我,看着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没再上前,只沉声嘱咐道,声音里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魔力。
容凤笙不自觉地就向他看去,只见少年眼瞳漆黑,唇角带着嫣红血丝,阴鸷又勾人,“是不是荆幸知,对你做了什么?”
“不是。”
她摇了摇头,许久才吞咽着,“是尽欢,”
谢玉京一怔。
他垂眼,神色变得晦暗难明,他想起自己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两个字。
容凤笙意识开始有些涣散,喃喃道:“我不想伤害你,不想的……可是,你为什么会是长生血?”
该死的!
难不成是谢絮,他既然有尽欢,那么有长生,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问题是,谢絮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谢玉京忽然道,“我明白了。”
他抽出了癯仙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容凤笙瞪大了眼睛。
“不行的,尽欢一旦成瘾,极难祛除。”
换言之,她会对他的血上瘾的……
谢玉京道:“但是这样你会好受点,不是么。”
是,她现在肚子里全是火烧般的感觉,比起第一次发作更加可怕。
身上像是有蚂蚁在爬行,空虚感一阵一阵地涌上。
谢玉京手下用力一划,一些血珠冒了出来。将掌心凑到她面前,上面还有一些刚刚长好的伤痕,粉粉嫩嫩的。
容凤笙看着那鲜红的血珠子,眼角隐隐泛红,她扭过头去。
“遗奴,不要……”
“不要……”
他却如影随形,声音里甚至带着蛊惑的味道,“没关系的,我们这是在治病,只要一点点就好,没事的。”
她终于再难抵抗,喉咙里发出一声弱弱的呜咽,将唇覆盖了上去。
在开始吮吸之前,她还抬眼看他,大大的瞳仁里水光弥漫,无辜脆弱到了极点。女子纤长的睫毛上,不住地往下掉着眼泪,像是细碎的光点般,砸在他手心,害的手指微微蜷缩。
她声音逐渐细弱,跪坐在他身边,捧着他修长的手指,像是幼兽般轻轻舔舐,他另一只手,则绕到她细瘦的脊背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掌心传来湿润微痒,她呼出的热气吹在伤处,便是疼痛都麻木起来。。
终是难以自制,喉结上下一滚。
手里用了力,在她肩头揽紧。
他垂眼看她,见她逐渐地恢复了平静,额角汗水隐隐,更衬得乌发墨农,雪腮香肤。他心口酥麻弥漫,几乎化成了一滩水。
抬起袖子,给她擦拭泪水,还贴心地,为她一点点揩去了嘴角的血渍。
这样温柔的手法,终是让她眼睛一热,难以自制地哭了出来。
“为什么?”她唇角发红,肤色更是如雪细嫩,只消指尖压过,就会起淡淡的印子,谢玉京眸色一深。
“为什么,你会是长生血。”她哑着声音,很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谢玉京不可能会是长生血的,不然这么久了她不会没有发现。
他道,“此事来话长。”
哀帝确实找过他。
“我确实见过容繁衣。”谢玉京淡淡道,“他与我换了血。”
砰!宛如晴天霹雳。
“换,换血?”
容凤笙脑海中一片空白。
谢玉京点了点头,耳边响起那人的语声,清淡中又含着浓浓的眷恋。
你爱我阿姊么。
你可愿为了她,献上自己的血肉?
从今以后,你来做我。
你要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谢琼,你做得到么?
“容繁衣……这个笨蛋!”
“遗奴你也是笨蛋,怎么可以答应他?你不要命了!”
着容凤笙又开始哽咽,“可是,你不觉得我是一个怪物么,哪有人需要靠人血,才能活下去的,”
谢玉京修长的手指给她揩去眼泪,“你不是。”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我——”他脸色认真,捧着她的手腕,虔诚地亲吻,“我是你的。”
“我的一切都属于你。”像是在给她下蛊一般,他盯着她的眼睛,“只要你想,你需要,不论是我的血还是别的什么,我随时都可以。”
他将嘴唇抵在她耳垂处,轻呼出了口气,隐隐寒梅香气拂过面颊。“但是,要交换,”
容凤笙有些迷茫,“怎么换?”
唇上忽地被轻轻一啄,月色透窗而入,照得少年面上的笑容俊美惊人,眼底波光粼粼。
“这样换。”
完了,她是真的要完蛋了,心跳快的就要不是自己的了。
只是,容凤笙还没有开口,唇上便落下了温热的触感,伴随着他低哑的喃喃,“方才,你舔了几下?”
“好像是……三下,”
谢玉京一边亲她,一边数数,“一,”
“二,”他啾地一声,含住她的上唇,容凤笙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恨不得将自己蜷成一个虾米。
最后一个吻,他印上了脖子,容凤笙微扬起脸,忽略那种奇怪的感觉。
好久,才平息了那股燥热,想来是尽欢的作用下去了。
不知何时,车辇也停了下来,想来是停在了僻静处,隐约能够听见夜虫的鸣叫。
气氛难得平静,谢玉京与她十指相扣,终于也开始想起正事,“你与荆幸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凤笙想了想,这误会还是早些解开为好,不过她还是没有将顾仙菱出来,只是再三地承诺,自己绝没有与荆幸知发生什么,只是知道了害死繁衣的仇人而已。
容凤笙将荆幸知的提议,都与谢玉京了,听他冷嗤,“博宠?”
“还在后宫有一席之地,”
有他在,谢絮的后宫就绝对不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而后,听荆幸知要她留下一个皇嗣的时候。
谢玉京笑了,他笑得温温柔柔,只是语气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想给我生个弟弟?嗯?”
他冰冷的手指划过耳垂,容凤笙忍不住又脸红,“你能不能不要这种话,实在是放肆的够了!”
“你再这样多点,”谢玉京却没有气恼,反而紧紧圈抱住她,轻轻吻她耳垂,“你便是骂我也好听,”
容凤笙一个激灵,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我回去了,你这样的荒唐,我不想与你待在一处。”容凤笙推开他,有些着恼地站起来,撩开车帘子。
腰肢却被一只手臂捞了回去,她跌坐在他怀里,一偏头,唇便擦到了他下巴。
瞬间低笑声贴着耳廓传来,“您就这样回去?”
容凤笙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扯着转过了身,谢玉京垂眼,仔细地给她将衣襟整理好,还有凌乱的衣带,就连裙角上的褶皱也一点一点抚平。
看到旁边软垫上的斑驳血迹,这简直就像是……激战了一般。
谁都想不到他们只有纯洁的亲亲抱抱。
她忍不住又脸红了,这当真是晚节不保啊,竟然与自己养大的继子……
她唏嘘不已,却是拿出手帕,将谢玉京的手掌包扎了起来,包好之后,谢玉京又想来亲她,却被容凤笙挡了回去。
“好了好了,今夜便这样吧,来……来日方长。”她强忍着羞耻道。
确实是这个道理,谢玉京坐在辇轿中,量她面上的红晕还有颈上红痕,含笑道,“回去吧。”
这场危机,竟然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化解了。
容凤笙的步子都是飘的,只觉得跟谢玉京相处一刻钟比对着佛像诵经五个时辰,都还要累,可心里却不清酸酸涨涨的,是什么感受。
只是甫一到长生殿,便被眼前的这架势给吓住了。
不知何时,此处灯火通明,还有太监来来往往。
迢迢迎上前,满脸的哭丧:
“公主您去哪里了,驸……陛下,是陛下来了,正在内殿候着呢。”
谢絮?他来做什么?
果然,走进殿中,一身玄袍的谢絮正在案前,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谁知道这深更半夜的,夫人去了哪里?
谁又知道,陛下会忽然摆驾长生殿啊?
人人噤若寒蝉,直到女子走了进来,雪白的裙裾扫过地面。
谢絮抬眼看来,依旧是沉肃冷漠的。
“陛下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深夜来找她,是做什么,总不是来与她谈心的吧?
容凤笙轻轻一福,脸色自然,就像是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再回来似的。
“你去哪里了?”书案上,摆着一幅踏雪寻梅,落款正是温仪,谢絮的目光从上面移开,向她投了过来,却有些恍惚之意,像是在看她,又不像。
谢絮的第一个妻子,亦是个十分知书达理的女子,极为擅长丹青。
只是,后来她移情与了旁人,想要与人远走高飞,彼时,谢絮正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她怀着孩子,便想要将孩子给流掉,譬如用肚子撞桌角,再用捣衣杵捶自己的腹部,但那孩子命大,最后还是活下来了。
于是,便给他起名为,遗奴。
此事谢絮同她过,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没有降到冰点。
谢絮早些时候还是会到锦园来的,容凤笙也发现他在她这里很是放松,发脾气的事情也是常有的,她不知道旁的公主与驸马是怎么相处的。
只是他们那个时候,也算的上是相敬如宾,直到他开始一个一个地纳妾。
谢絮眼睛在她的脚腕子上停留,慢条斯理道:“朕赐你的脚链呢?”
容凤笙轻咬下唇,殿内人都退下,只剩下她与谢絮两个人,是以,她态度反而比较散漫起来,“陛下何必这样折辱于臣妾?”
她猜测谢絮是喜欢自己的,试探道,“若是温仪有罪,直接赐死便是,何苦这样大费周章。”
谢絮的神情果然一变。
她叹了口气,徐徐转身,去将一物从匣子中取出,将那对碧色的耳坠捧在手心,“这是陛下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温仪寻了许久,才终于寻见,那日陛下带着它来,是不是心里,还是念着臣妾的?……若非这耳坠,臣妾怕是永远,都不知道陛下的心意。”
谢絮冷笑,“容凤笙,你未免也太过自信,朕若是真心喜欢你,何必要赐你脚链,给你下尽欢?告诉你,在朕眼里,你与旁的女子一般,不过是朕的玩物。”
容凤笙脸色有些受伤,黯然道,“陛下为何,要一直掩藏自己的真心?”
谢絮到她面前,淡淡的酒气传来,居高临下道。
“何必跟朕玩这种弯弯绕绕的游戏?你知道朕最想要什么。”
他的眼神带着十分侵略的味道,容凤笙又一次想起了遗奴,虽然他总是吧,嘴上一些没把门的话,但看她的眼神,却很是干净澄澈,就算有欲望也是隐忍克制,倒是……疯劲儿多一些。
诚然,这也不是什么优点。容凤笙深深叹气,那家伙要与她困觉,怕是连困觉是什么都不明白吧。虽然,男子在这上面,总是无师自通的。
但他确实,很是生疏……
又在走神?谢絮不耐,她到底都在想什么?
他的话,就这么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陛下了,要给臣妾十五天的考虑时间,难道陛下连这等时间都等不及么。”
“陛下问臣妾去了哪里,臣妾只是听闻,御花园的花开的极好,有几味,还是静妃安神香的成分,臣妾便去摘了一些来。”
她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手帕,里面尽是花瓣,细细的香气传入鼻尖,倒是格外令人心安。
谢絮冷淡地量着那些东西,忽地伸手,抚摸上容凤笙的面庞,指尖带着暧昧的味道在她下颌摩挲,忽地,眼神一顿。
容凤笙从铜镜中,看到颈部那抹红痕,心里一咯噔。
面色冷静道,“是臣妾不心,被树枝划伤了。”
谢絮眯眼,他手指抚过那道红痕,尤带着凉意,指腹间的薄茧在上面轻轻地蹭过,醉意让他视线有些不清,“朕可以相信你吗?”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她是唯一合他心意的女子,所以,他不想那样对她。
可是,温仪长公主的心藏得太深,太难得到了。
他手指抵着太阳穴,一瞬觉得,头疼的像是要裂开似的。
他轻声道,“你也会背叛朕吗,温仪。”
她的心里只有容氏,只有那位哀帝。
那日流言纷至沓来,几乎将侯府淹没,所有人都在看南阳侯府的笑话。无数宫人看见,她衣衫不整地从永兴殿走出,她与哀帝都做了什么?
她这样的肮脏,又这样的干净。
他很想,像狎昵那些女子那样地狎昵她,可是他做不到,他也无数次地感到愤怒,明明这世间女子皆可杀,她到底哪里不一样?
他很多次,从锦园过而不入。
他看着她牵着谢玉京,在廊下缓缓地走,笑意温柔平和,侧颜美好得像是一场幻梦。一片雪落在她的肩头,晶莹剔透,她在雪景中徐徐转身的背影,纯白如仙,到达人间只需这一瞬,到他心尖,也只需那一瞬。
他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温仪。
没有第二个了。
俞静婉的背影再像她,也不是她,至于妙妃,更是一个劣质的替代品。
可她嫁给他,只是因为容繁衣。
他等了六年都没有动手,也不过是因为,容繁衣那张与她太相似的脸,禅让大典上,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满是血污,忽然没来由地慌乱。
所以,他纵容着让那个婢女,去向她送了那件牡丹裙。
他舍不得她去死。
他亦是那样恐惧着她的恨。
他恐惧再见的时候,她用满是恨意的眼神看着自己,光是想一想,就感到浑身颤栗,几乎不能面对。
所以他才装作得满不在乎,还用那些东西羞辱她。其实,那杯酒里,根本没有尽欢,他只是在试探,她到底会不会,重新回到他身边……
哪怕,是欺骗,是逼迫,只要回来就好……
若是在遇见那个女子之前,早一点遇见了她。
是不是一切都不同了。
她就会永远,干干净净地坐在他的心尖上。
容凤笙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的情绪,“陛下在害怕什么?陛下是怕,我恨你么?”
话音未落,就见男人俯身下去,单膝跪在她的脚边,将什么系在她的脚踝上。
他鼻梁高挺,眼睫低垂,玄色龙袍散了开来。
那根脚链纯金造,如同蛇一般,上面用血红的玛瑙点缀,还有一粒粒细碎的水晶,仿佛碎星一般流泻在她白皙的脚背上。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公主殿下。”
谢絮单膝跪地,深邃的眼眸,一错不错地将她望着。
重新开始?怎么重新开始 ?忘记吗?忘记谢氏对容氏所作种种?
“陛下,你醉了。”许久,她淡淡道。
“朕是认真的。”
谢絮有些步伐不稳地站了起来,他将容凤笙的手臂一拉,便想要拥入怀中。只是,视线触及她颈上那枚红痕,谢絮的头,忽然爆发出一股剧烈的疼痛。
那是谢玉京带着刻意玩味嫉妒留在那里的痕迹,宣示主权一般,像是针般刺入谢絮的眼底。
容凤笙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高大的身影,便重重地倒了下去。
“陛下!”容凤笙吃力地扶起他,扭头,对着冲进来的止喜喝道:
“快传太医!”
来诊治的,依然是太医令,魏宣烨。
他低垂着眼眸给谢絮把脉,侧颜清雅,衣襟上绣着朵朵青莲,容凤笙这才觉得他样子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陛下是旧疾发作,兼之饮了酒,这才突发昏厥。”
魏宣烨效率极快,三两下便写好了方子。
就在他提着药箱要离开的时候,“等等,魏大人,”
容凤笙跟了出去,将一个方子递上,“能否请大人,帮我找齐这些药材?这是安神香的方子,想来对陛下的头疾之症,有所帮助。”
魏宣烨低眉,细细看着手里的东西。
容凤笙有些忐忑,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助自己,毕竟上次,他的态度那样恶劣,还暗示谢絮处死自己。
但是,她需要这个安神香,唯有安抚了谢絮,才能得到去大菩提寺的机会。
魏宣烨很快就扫到了一味药材,念了一句,“秦香子?”
随即他冷着脸,在容凤笙惊讶的眼神中,将那张方子当着她的面撕了个粉碎,雪白的纸张,轻飘飘落在地上。
容凤笙愣了愣,迢迢却是一下子怒了,叉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能把夫人的方子给撕了?”
容凤笙抬手,好脾气道:“魏大人,可是方子出了什么差错?”
魏宣烨白袍裹身,冠上的束带垂落鬓侧。身上隐隐散发出药香,随着清风一同送来。他不抬眼看人,浑身上下有种谦逊的气度。
他道,“夫人自己安的什么心思,难道还要微臣来点明么?”
“这秦香子,本就是一味极为燥热的药物,若是用于安神香中,只会令陛下的头疾之症更加严重。”
“怎会如此?”
容凤笙不禁走近一步,魏宣烨却是大退一步,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他站定之后,随意地一拱手。
“若是夫人没有别的事情,微臣便先告退了。”
身后女子却忽地将他叫住,“大人,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容凤笙笃定,否则这个魏宣烨,怎么敢这样呛她?
只是因为,那钦天监的预言吗?到底是什么预言,竟会让这个魏宣烨每每见到她,都搞得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魏宣烨脸色徒地有些冰寒,“看来,夫人贵人多忘事。也是,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也没有再提及的必要。”
此人到底……
到底自己有求于人,容凤笙也不想闹得不愉快,遂福身道,“若是从前我哪里得罪了魏大人,我在这里一声抱歉。若有什么我可以补偿的,大人但无妨。”
“不敢当。”魏宣烨像是不愿再与她多一句话,扔下三个字便快步离去了。
*
太医院。
药童正在捣药,一抬眼便见到他们这位素来冷静自持的太医令,重重捏碎了手里的一颗核桃。
药童有些受到惊吓,怎么感觉大人的心情似乎不甚好?
魏宣烨的手指紧握成拳。
他是见过温仪长公主的。
公主八岁那年落水,生了怪病,给她诊治的,正是魏宣烨的父亲,上一任的太医令。他学医大半辈子,却怎么也查不到公主高烧不退的根源,用了许多名贵的药材,都不见好。
老皇帝一怒之下,便将老太医拉下去砍了。
他们一家受到这无妄之灾,凄惨了好些时日,魏宣烨甚至一度放弃了学医。
他知道这事,细算起来,其实与那女子关系不大,但到底,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原本以为温仪公主死了,也算告慰了先父的亡魂。
可谁知,她活了下来,还进了宫,从此便成了一根刺,扎在心头。
太医令魏宣烨的同僚,亦是副手,一个名叫刘辰的太医,趣道,“瞧你这张晚娘脸,莫不是又被哪宫的宫女纠缠了,要我,你从了人家也不是不行,哪有你这年纪了,还不娶妻生子的。”
“麻烦。”魏宣烨淡淡道,他一年四季要么是在太医院,要么就是进山采药,对这些实在是没有兴趣。况且年少时候,就遍见人体经脉,解剖尸体的事情他也做过,看草木还有三分情,至于对人,一眼便能看明白的,不过是一堆经脉骨骼。欲.望早就散的差不多了。
忽地,“各位大人,”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女子款款踏入,顿时间,有些昏暗的屋室顿时敞亮了起来。她颈上戴着璎珞项圈,上穿蓝领白纱衫,下着银纹浅蓝裙,极为素净。可偏偏迎着光走进来,那眉眼间的艳色便有了十分,眸光澄澈,宛如汪了一池的春水。
“我是来问问,这上面的药材,院里可有无?”
罢,素手纤纤,递来一张方子。
哪有娘娘亲自来抓药的,甚至连药童都明白了,想必这位,就是那位没名没分的温仪夫人了,听曾经是陛下的嫡妻,私下不少议论,都是个人老珠黄的,可看她这模样,是十六七的少女都有人信。
只那话的声调和神态,慢悠悠的,掺着几分干净的禅意。
“魏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容凤笙也看到了魏宣烨,颔首道。
刘辰见魏宣烨低眉敛目的,冷着一张脸,忍不住撞他肩膀,“魏大人,夫人同你话呢。”
这妙妃昏迷不醒,他们这些太医,在宫中当差,还不是看宫中贵人的眼色行事,不准,下一个受到盛宠的便是这位了,可千万不能怠慢了人家。
魏宣烨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将手笼在袖中,一揖到底。
“微臣见过夫人。”
容凤笙便将自己重新誊写的方子给了出去,那刘辰凑过来看了一眼,还有些惊讶,“夫人竟对药理也有涉猎,”
容凤笙轻咳一声,“只是略通一些,”
她其实并无兴趣,只是繁衣爱看医书,他们姊弟也时常交换着书看,是以她偶尔也看过一些。后来,她对调香一事有了些许兴趣,便也时常自己调配一些香料,俞静婉的安神香,便是她给出去的方子。
“魏大人,我昨天趁夜翻了古籍,细细对照,重新写了一份安神香的配方,大抵不会出差错了。”
她赧然一笑,“年岁久远,我将那一味药材的名字搞混了。到底是学艺不精,魏大人倒是一眼就看出了纰漏,叫温仪好生佩服。”
“这些药材自然是都有的,”刘辰顿时起精神来,宫里的嫔妃他可都是见过的,但是这样容色的倒是头一个,不准就是下一位贵妃娘娘,顿时起了精神来。
他招呼着药童去取药,自己拿出一个算筹,噼里啪啦地算了起来。
容凤笙便看着他们各司其职,反倒是魏宣烨有些清闲。
她正这么想着,就见他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手,冲她摊开掌心,修长的指节间,还有微末的药渍,他这是?
容凤笙有些疑惑,便见那张淡色的唇上下一碰,“诊金。”
容凤笙摸了摸腰间,顿时尴尬了。
想了想,只得褪下手腕上的一根银镯子,“出来的匆忙,身上未带现银,不知此物可否抵偿,下次我再来赎回。”
那镯子还带着她的体温,就像与女子的肌肤相触,魏宣烨立刻将镯子放了回去,“不收。”
不收?这怎么行,容凤笙为难地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刘辰。
“哎臣来收着,臣来为夫人保管。”
着便要将那镯子给拿走,谁知半道里,却被一只手给截走了,“既然如此,还请夫人速速带现银来,将镯子赎走。”
魏宣烨用一块手帕,将那银镯子包住,方方整整的。帕子的边角绣着青莲的纹路,隐隐散发着药香。
容凤笙看了一眼,将碎发别到耳后,微微一福,“多谢大人宽限。”
她唇角笑意真挚,美如春花秋月。
魏宣烨看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开,“夫人还是请回吧。”
“马上便到了太医院开院的时辰,此处外男甚多,恐与夫人名节有损。”
容凤笙拿起包好的那些药材,点了点头。
待那纤袅的身姿远去,刘辰却凑到他身边,啧啧叹道:“不愧是大兴皇族第一美人,往常怕是烧高香,都不能见得一面。今后怕不是,常常都能见到了?那般姿容,实在是叫我等见了,神思不属啊。”
魏宣烨指节扣着一根石杵,在他面前的算筹上一敲。
叮的一声响,“慎言。”
魏宣烨的眼眸里,漂浮着碎冰。他初次见到这位公主时候,年纪还,公主病恹恹地躺在榻上,他与父亲跪在地上。
大家都十分恐惧,老皇帝杀人不眨眼,只怕救不回公主,自己人头落地。
他却悄悄抬眼看去,大家都宫里有一对龙凤胎,样貌是一个比一个精致。尤其是那位姐姐,众人赞不绝口,只道长开之后,怕是绝色倾城。
看到一卷浓墨般的乌发,垂在枕上。
时至今日,女孩的面容究竟如何精致,他早就忘记得差不多了,却还记得那头丝丝缕缕的乌发。
方才她鬓边碎发落下,被那细长的手指轻撩至耳后。
他微微阖目,将那印象敛去。
……
永兴殿。
容凤笙推拒着身后之人,“你疯了。”
她刚刚走进永兴殿,身后便有人跟着进来,趁她转身,竟是将她一把搂进了怀里,少年眼底有着晦暗不明的光。
“这有什么,反正他也听不见,”男人双目紧阖,静静躺在榻上,隔着水晶帘,看见他身上龙纹瞩目。
谢玉京漫不经心,搂着她的腰肢,俯身在她唇角一吻。
容凤笙费力地扭身挣扎,狠狠推开他,“荒唐够了就给我滚开。”
她真是恼恨极了,这家伙当真是无法无天,竟然在他父亲病中,都敢这样行事。
谢玉京却像是偷了腥的猫,优哉游哉的踱步,跟了上来。
容凤笙刚刚端起药碗,便见谢絮的眉心一动。
“陛下醒了。”
她放下碗,拿起帕子,给他擦去细细的汗水。
“朕睡了多久?”看到她,谢絮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容凤笙温柔道,“陛下旧疾发作,晕倒了,整整睡了七个时辰。”
“儿臣来探望父皇了,”谢玉京这时也探出身子,眉眼间不甚忧郁,
“儿臣听闻父皇的头疾之症是愈发严重了,担忧到茶饭不思,只愿在随侍在榻前,父皇现在,可是感觉好些了?”
容凤笙看他一眼,见他面色红润,实在看不出哪里茶饭不思了。
趁着谢絮脸色变黑之前,开口道,“陛下,既然药石都无用,何不去大菩提寺祈福?”
谢絮思及她是信佛的,便是一心想要为他祈福,也算合情合理。
他轻叹了口气,握住了容凤笙的手,“回来之后,朕会晋你为妃。”
容凤笙瞥了一眼谢玉京的脸色,便知道他又要发疯了,只希望他不要出什么话来,抢白道,“温仪满心只有陛下的病情,至于名分不重要。陛下快点好起来,比什么都好。”
谢玉京立在一旁,亦是蹲下身来,袖子下的手,却轻轻勾住了她的,还在拇指上轻轻一蹭。
容凤笙一惊想要抽动,却抽不出来,强忍住了才没有去瞪他一眼。
被看到了怎么办?她背上冷汗直冒,好在谢絮此刻正在闭目养神,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私底下的往来。
出去的时候,容凤笙眼底恼怒,回身怒斥,
“你跟着我做什么,回你该回的地方。”
谢玉京冷笑,将包扎的手举起,“好啊,用过了就扔掉?”
什么叫做用过了?
容凤笙扶额,“我可以私底下容忍你的一些举动,但是,你绝不能像今天这样肆无忌惮!”
“那我们之间算什么?”谢玉京天灵盖都要气飞了,难道她想要赖账不成?
算什么?的难听一点,那叫私.通!
“这不是对的,”容凤笙却怕他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来,只能顺着他的毛捋,“到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千夫所指,你还敢这样胆大妄为,真是嫌命太长。”
好像总是在意乱情迷之后,她就会变得这样冷酷理智,明明在那种时候,她也是很享受的,谢玉京一想到,心里很不平衡,凭什么,只有他在忍受这样的煎熬?
他咬着牙,“封妃?难道你还真的动心了?你要是敢真的给我生个弟弟出来,我就敢掀翻这宫阙!”
容凤笙倒抽一口凉气,这句话放在以前,她是不敢相信的,但要是在现在,也容不得她不信,就依着谢玉京这股子疯劲儿,直接举兵将谢絮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
她忽然一顿,开始细细地量起了谢玉京,眉头越皱越紧。
谢玉京一愣,“怎么了?”
容凤笙不话,他道,“你不会真的动了那心思吧……”声儿骤然阴戾起来,容凤笙深感无奈,就算动了,也得谢絮能生啊!
她怕极了他的联想能力,赶紧道:“只是权宜之计!我保证这几日后,便离开谢絮,行吗?”
谢玉京这才满意了。
次日,陛下启程去往大菩提寺。
谢絮让容凤笙与之共乘。
宽大袖袍下的手,握着她的不住摩挲,容凤笙冷汗涔涔,主要不是怕他,而是害怕坐在对面的谢玉京。
三人共乘,美其名曰,一家三口联络感情,若不是谢玉京频频往他们交握的手上看的话,看这气氛,似乎还有几分温馨呢。
他的眸光,只是淡淡地扫过,便叫容凤笙的心高高地吊了起来,感到一股窒息。
“怎么了?”谢絮蹙起眉心,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谢玉京。
少年一身团花绛红色长袍,腰背笔直,正襟危坐,看上去倒是很有几分大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场来势汹汹的头疾的缘故,谢絮看着他,倒也没有之前那样的嫌恶了。
到底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虽然想起他的生母,谢絮便遏制不住的烦躁,只是不想起的时候,看着谢玉京,倒还是顺眼的。
谢絮忽然道,“你也老大不了,回宫后,就可以开始相看太子妃的人选了。选妃宴,就让你母妃来办吧,”
着看向身边的女子,容凤笙只得微笑颔首,“是。”
话音一落,便感到一股冰针般的目光在脸上碾过。
“选妃宴?”
谢玉京咬着这三个字,轻声细语的,却莫名有几分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