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 生是谢家的人,死也是谢家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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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7

    容凤笙如今是头也不敢抬了。

    顾泽芳重重一震, 不敢置信地看向谢玉京,“殿下的……是什么意思?”

    谢玉京冷嗤一声,像是在鄙视顾泽芳的理解能力。

    顾泽芳则是怔怔地看向一旁静默的女子。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 这位温仪长公主,就是……

    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么?

    “你就是怡文?”

    顾泽芳的声音有些低哑,那种失而复得、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充斥在胸膛,他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一步, 眼睛一直注视着她的面容,只满心希望从她这里得到答案,也顾不上失不失礼了。

    他这神情, 颇有他乡遇故知的激动与惊喜……

    容凤笙脸庞一瞬间更是涨得通红, 嗫嚅着不知该些什么好,心里怨怪谢玉京,竟然私底下去调查自己,而且,他若是一早就知道顾泽芳是清声,那就明他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掐算好了的。

    之前的那些话, 亦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要她陷入这样的窘境!

    这就像在尚未梳妆好, 便被人一下子闯进了闺房,她一时间不出话来, 低头回避了顾泽芳有些灼热的视线。

    女子眉眼低垂, 睫毛轻轻颤动,侧颜雪白通透,好似女儿般的情怯羞赧,倒是让顾泽芳心口微微一动。

    他有些恍惚,怡文, 会是这样的女子么……

    谢玉京静了静,道,“清声对怡文,倒是雅致,”

    这下,是彻底把最后一点遮掩给掀开了。

    四目相对,尴尬不已。

    “是……大人,我,我就是那位怡文师父。”

    容凤笙揪着衣角,硬着头皮承认了。

    正如顾泽芳胡诌自己是大菩提寺里那,七老八十、年迈多病、脚瘸眼花的老和尚。

    她当时也诌的自己,是个修禅贪嘴的师父,成日里除了给佛像扫金身,便是偷吃点心还有念经,日子过得清苦的很。

    她怎么可能是呢?

    怎么会是怡文呢?

    顾泽芳记得怡文的字迹。

    大篆苍劲,腕力过人,非苦练数载,绝无可能写就,第一眼就令他惊为天人,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够做到。即便是有,像那般洋洋洒洒便作千字的,也是举世罕见。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温仪长公主,便是怡文。

    温仪……怡文。

    顾泽芳眉眼微微一动。

    她连化名都如此躲懒,不过是将前后顺序颠倒了一遍。

    想到这,他便是会心一笑。

    他的声音都放轻了一些,“原来,公主便是怡文。”

    便是对她的称呼,都改变了,变成了她未出阁前的称呼,公主二字,咬在唇齿间,带着他顾泽芳独有的清冽味道。

    淡淡疏离褪去,变得有些亲昵,而这份亲昵,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

    旁人谁都无法参与。

    顾泽芳的眸子里氲着怀念。

    怡文,怡文。

    想起怡文,那种气息便扑面而来。

    像是落入了静谧的春夜。

    这两个字,与他而言,是诗、是绵绵的秋雨、是一场触之即碎的美梦。

    他光是想着这个名字,脸上便依恋起了笑意。

    他想象过那个人的相貌,可直到她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顾泽芳才发觉,自己的想象是如此的贫瘠。

    她竟是这样的美丽。

    顾泽芳目不转睛地盯着容凤笙。

    他怀念那些书信往来的日子,怀念与怡文谈天论道的时光。

    怡文陪伴了自己,多少个春秋冬夏,如今,他也是细算不清了。感觉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身边就有了这个人存在的痕迹。

    佛因缘际会。

    他们的因缘,又是何时种下的呢?

    其实,他也猜测过,怡文是何身份,是男是女。

    怡文寄来的信笺上,那熏香气味很是名贵,非权贵之家用不起。偶尔流露出的生活点滴,亦不像是个佛门弟子,他知道也许,怡文就像自己这样,暂居在佛寺之中,想来是哪家的贵族子弟。

    寺中事务枯燥,每天的盼头便是她的来信,不论是拾人牙慧,亦或有什么趣事,俱可分享一二。

    便是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样富有诗意的事情,也是有的。

    只是,她在信中,偶尔会提到一人。

    道是新收的弟子,额心点红,生得清秀俊美,勾起怡文十分的怜爱。

    后来与怡文断了联系,顾泽芳还特意根据这个信息去听过的,期盼可以得到一点,哪怕是一点有关他的音讯。

    哪家的沙弥是额心点红,貌若好女的?

    想到这,顾泽芳便暗暗量了一眼谢玉京,目光触及他额心那抹鲜红圆润的朱砂痣,心下便是一跳。

    竟然……是这位太子殿下。

    这下,顾泽芳心中愈发确定,容凤笙就是怡文。

    只是没想到那个时候,怡文便已经是他人的妻子,膝下,还有了好大一个继子。

    罗敷已有夫。

    淡淡的怅意在心头流转。

    可,若是如她方才所,她与谢絮已经和离,且谢絮尚未给她名分……

    容凤笙就看着这位顾泽芳顾大人的面上,时而怅然,时而稍稍松了口气。时而无奈叹气,时而眼眸一亮,总之就是非常纠结。

    看得她都有些惊愣住了。

    反倒是谢玉京挑起嘴角,淡淡地嗤笑了一声,

    “劝顾大人早日歇了这心思,”

    他含笑看向容凤笙,眼眸融融道,“我这位母妃啊,生是谢家的人,死也是谢家的鬼。”

    “……”

    容凤笙默了默,假装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她对着顾泽芳长长作了个揖道,清了清嗓子,低声道,

    “只希望没有给顾大人造成困扰,怡文便宽心了。”

    却是许久没有听到回应。

    一抬头,就见顾泽芳笑着望过来。

    那笑容让容凤笙觉得有些不妙,果然,他一双桃花眼含着明澈的笑意,薄唇微动,柔柔道,

    “不算困扰。公主不必如此多礼。”

    他垂眼,耳根竟是有些泛红。

    所以她才在见到他的第一面的时候,就仰慕他的才华已久,她那些都是真心话。

    那确然就是真心话了。

    顾泽芳顿时脸热起来。若是普通的陌生女子,也许自己就当是客套话一般,一笑而过了。

    但若是这个人,是怡文的话,就大不一样了,

    至于是哪里不一样,

    顾泽芳自己也不清楚。

    怡文,是不一样的。

    他在心里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公主劝诫顾某的那番话,顾某一直谨记于心,经年不敢忘,”

    “往后,若有用得上顾某的地方,公主但无妨,顾某必定倾尽全力相帮。”

    “大人亦是,若有用得上我的,也但无妨。”

    容凤笙回以一礼。

    她就知道,清声公子定然是个好人。

    他们之间这份纯洁的情谊,任谁都无法玷污。

    那相视一笑的默契,深深地刺痛了某个人的眼睛。

    谢玉京嘴角扯着弧度。

    他将这件事出,可不是为了让两个人在这里叙旧的!

    谢玉京拍了拍掌,“好了。你二人叙旧也叙得差不多了吧?孤倒是有个疑问。母妃千方百计来寺里。莫不是就是为了见这位清声公子?”

    他笑吟吟的。

    容凤笙可不敢觉得他现在心情很好。

    她坦诚道,“我全然不知顾大人就是清声,我这……也是看到大人字迹,才辨认出来的。”

    谢玉京颔首,暂时接受了这个辞,“清声公子如此得母妃的欢心,孤自然也当奉若座上宾,以礼相待。方才那些话,也只是跟大人开个玩笑,还希望大人千万不要介意。”

    他笑得十分歉疚,就好像当真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明明他都要人家剁手了。

    谢玉京转身坐下,随手倒了杯茶,给顾泽芳推过去,白皙的指节轻轻叩着桌面,“以往常常听母妃盛赞清声公子,却不知道具体。不知你们二人相识多久,又是怎么相识的呢?孤实在是好奇。”

    容凤笙看他骗人连眼睛都不眨。

    其实她在他面前,极少提到这位清声,因为她不想损害他的名节。

    所以,谢玉京一直以为,他真的是位,没有头发的扫地僧,从来都没有生出过警惕的心思。

    他查到的,也只是一些皮毛而已。

    这其中的细节,他倒是很想,仔细地听一听。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种问题。

    就好像是丈夫在审问红杏出墙的妻子与奸夫。

    容凤笙为自己脑海中冒出的比喻吓了一跳。

    “这件事,可不是事,”

    谢玉京仔细盯着顾泽芳沉肃的面容,嘴角勾着笑意,一字一句道,

    “我不仅是我父皇的儿子,更是臣子,有些事,实在是隐瞒不得,不然一是不孝,二是不忠,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孤可是消受不起的,唉!孤也很是为难啊。而且想必大人也知道,我父皇生性霸道,决不能容忍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哦——即便是书信往来。”

    “父皇若是得知此事,不知道会怎样大发雷霆,我光是想一想,便很是惶恐啊。”

    着,他摇了摇头,仿佛当真看见了那腥风血雨。

    “不知者无罪——”

    容凤笙声道。

    谢玉京轻飘飘看来一眼,分明是让她闭嘴。

    容凤笙只好乖乖地抿起唇瓣。

    她不敢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