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狼狗饲养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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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风冷冽,云垂天寒。

    京城一夜之间气温陡转之下,冷风簌簌,草木树叶上都凝了层薄霜,天色昏昏沉沉不见丝毫光亮,有几分落雪的征兆。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庭鹤不由得紧了紧身上氅衣,削尖的下巴缩进雪白的兔毛衣领内,更衬得他唇红齿白,容貌映丽,原本带着点迷茫的眼眸也变得清亮起来。

    庭鹤停下脚步,稍稍量四周陌生的宫墙亭阁,石景池塘,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这里应该就是他师尊用以修炼无情道的秘境了。

    自从庭鹤穿书以来,都在寻着能救自己命的法子,然而迟迟未果。直到体内剧毒发作,在慌乱和强烈的求生欲之下,他才贸贸然闯进师尊修炼的秘境中。

    相传这无情道秘境乃是由无数世界组成,在此间修炼,将以凡人之躯,尝尽轮回之苦,最终断情绝爱,修得大成。

    庭鹤进入秘境之后,起初周围是一片看不清前路的白雾,他的师尊正在白雾中央闭眸坐。

    刚一接近,庭鹤眼前骤然发黑,天旋地转,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出现在了这里,脑海里也多了些陌生的记忆片段。

    原身不过弱冠之年,就被当今天子封为太傅,钦点为三皇子之师,本该风光无限。

    然而朝中大臣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三皇子却是个不会话的哑巴!

    三皇子出生至今从未过一句话,也不与人来往,整日只独自一人呆着,每月十五还会如同疯狗般发狂嘶吼。

    御医看了都纷纷摇头,只三皇子咽门无碍,却不知为何不言不语。

    明知三皇子是这样的状况,却还让庭鹤教导三皇子,当真是帝心难测。

    不远处,领路的太监忽而察觉庭鹤停在原地没有动弹,还当是他走累了,转身笑道:“庭大人,穿过这道宫门,前方就是三皇子所住的重华宫了。”

    庭鹤闻言收起思绪,学着原身平日里的语气,温声颔首道:“好,有劳孙公公了。”

    孙公公笑了笑,“都是咱家应该做的。”

    重华宫位于皇宫西侧,位置稍偏,越靠近重华宫,路上宫人越加稀少,寒风过处,更显荒凉。

    看着那无人看守的宫门,堆满枯枝落叶的石梯,蒙上一层灰宫门牌匾,庭鹤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虽三皇子不受帝王宠爱,但好歹也是一国皇子,却落得如此凄凉境地,着实不应该。

    正如此想着,门内忽地传来几声嬉笑辱骂。

    “哑巴,你不是最喜欢学狗叫吗?今儿个给爷学几声狗叫来听听,哄得爷开心了,不准还能赏你几块甜糕吃!”

    “就是,就是,也不知我们三皇子的狗叫声与寻常犬吠又有何区别?”

    “想必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那蕃犬都自愧不如啊,哈哈哈哈哈!”

    仅仅几句话听得庭鹤与孙公公齐齐变了脸色。

    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折辱到三皇子身上去了?!

    孙公公向前迈出一步,正欲开口,却被神色晦暗不明的庭鹤伸手拦下,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进肚子里,沉默着退下。

    庭鹤三两步迈上石梯,视线穿过敞开的宫门向内望去。

    只见那凝着一层薄冰的池水边,三名身穿华袍头戴玉冠的俊俏少年郎,将池边衣衫单薄的少年给团团围住。

    在三人旁边,高壮侍卫紧紧押着早已泣不成声的宫仆。另有一紫衣墨发,贵气逼人的少年负手而立,也不阻止那三名少年的动作,悠闲地看着好戏。

    然而这些人都不重要,庭鹤的视线落在衣衫单薄的少年脸上后,便在再也离不去。

    少年眉目舒朗,肤色冷白,衬得颊边一粒红痣鲜艳欲滴,如墨的眼眸中淬着星星点点的寒意,宛若欲出窍的利剑。

    哪怕遭人讥讽唾弃,也是满脸冷漠。实则目不转睛盯着身前几人的咽喉,如同凶兽般伺机而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去,撕咬敌人。

    此人,分明就是他的师尊!

    与此同时,有关三皇子的记忆缓缓浮现在庭鹤脑海之中。

    三皇子湛云归是皇帝的第三个孩子。

    一出生,生母瑶姬就因他难产而死,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也突然而至,加之湛云归不会话,天生疯犬病,使他彻底被喻为国之不详。

    如若不是看在瑶姬娘家林氏一族护国有功,又苦苦求情的份上,恐怕皇帝早就将他处死了。

    尽管这样,林氏一族却由此衰落,湛云归在宫里的日子也十分不好过。

    皇帝漠视,兄弟欺辱,宫人们也常常冲他发泄骂,导致湛云归越来越沉默,受尽苦楚,最终死在皇位争夺的斗争中。

    啧,真可怜。庭鹤默默想到。

    只不过,越是悲惨的人生,越有助于修炼无情道,遂了他师尊的愿。

    在庭鹤整理记忆的时候,池水边,被湛云归恶狠狠瞪着的三人也恼了。

    “瞪什么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祁为冲湛云归冷哼一声,指着湛云归的眼睛,又朝那紫衣贵人笑道:

    “太子殿下,我看这傻子也就一双眼睛生得漂亮,不如把它挖下来做成琉璃珠,供我们赏玩赏玩?”

    满是恶意的话语令在场所有侍卫宫仆背脊发寒,头埋得更低了,偏生太子也只是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被侍卫押着的宫仆此刻突然奋力一挣,扑倒在地,不住地向太子磕着响头。

    “奴才求太子殿下放过三皇子吧!求求太子殿下,不要在欺负三皇子了,看在他是您皇弟的份上,放过他吧!求求太子……”

    宫仆一下又一下磕在硬石板地上,不消片刻额上便血肉模糊。

    看戏似的欣赏片刻,太子这才好似大发慈悲般,脸上挂着微笑,狭长的眼眸微眯,眼含怜悯地道:

    “你先起来吧,祁为他们不过是在与三弟闹着玩而已。”

    祁为闻言撇撇嘴,不甚在意。

    “对,我们只不过是在和三皇子闹着玩而已,怎么敢欺负他呢?”

    着,祁为微微俯身,看似准备把湛云归从地上拉起来,实则是想仗着有太子撑腰,趁机去扯湛云归的头发。

    也就在满脸兴奋的祁为将要抓住头发的瞬间,跪趴在地上的湛云归猛然扑向祁为,双手揪住祁为的右臂,对着他的臂就是狠狠地一口!——

    “啊!!!!”

    手臂上的剧痛令祁为凄厉惨叫,想也没想就是一脚踹出,重重踢中了湛云归的腹部。

    湛云归闷哼一声,到底是长久以来营养不良致使身体孱弱,下意识松了口,踉跄着向后倒去。

    身后,是浮着薄冰的池水。

    “噗通!”

    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祁为扶着因疼痛不断颤抖的右臂,气得脸色涨红,面容扭曲,死死盯住荡出波纹的池面。

    “你这该死的傻子,竟然敢咬我!!我定要让你……”

    话未完,身后突然窜出一人将他撞开。

    紧接着又是一声“噗通”,那人径直跳入冰冷的池水中,朝着湛云归落水的位置游去。

    “那是……”

    扶起倒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的祁为,欺辱湛云归三人中的另一人望向太子,企图从太子那里得到回应。

    这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人,会舍身跳入寒池去救湛云归?

    太子眼底蓦然划过一道精光,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

    寒池水冰冷刺骨,浑浊又多生杂草,庭鹤不假思索地跳进水池之后,差点把自己给呛着。好在池水并不深,从背后抓住湛云归之后,庭鹤便奋力游出水面。

    不多时,庭鹤破水而出,右手托住湛云归的背部,将他牢牢护在怀中,一步步从浅池边走上岸。

    庭鹤脸色微微发白,双唇紧抿,密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水珠欲落不落,眼眸因阵阵寒意而蒙上一层浅薄雾气。

    被池水湿的乌黑墨发自他两颊边垂落,彻底湿透了的青色长袍紧贴在他身上,半遮半掩间,如那云雾环绕的巫山,无形中显露出几分撩人感。

    好一副美人出浴图。

    只可惜,地点不太对,这人也看着有些冷。

    庭鹤捡起扔在地上氅衣裹住湛云归,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双手不发抖,随后垂眸向着太子俯首略施一礼。

    “臣庭鹤,见过太子殿下。”

    是他。

    太子眉梢微抬,他当然知道皇帝给湛云归找了个先生的事情,只是在他的看来,庭鹤应当会拒绝或是称病来躲过这次任命。

    没想庭鹤不仅应下,还这么快就来了。

    脸上挂起柔和微笑,太子语气亲切地回答:“原来是庭大人啊,本宫不知庭大人会在此时登门造访,有失远迎,实在是有愧于庭大人。”

    庭鹤:“不敢,臣在接到陛下的旨意之后,就立刻进宫来见三皇子了。”

    语气微顿,庭鹤略带深意地看了太子一眼,“臣以为,太子应当是知道的。”

    被庭鹤直白的话语堵得无话可,太子心底不虞,面上却不发,依旧是笑吟吟的道:“看来是本宫的下属办事不利,害得本宫竟不知有这回事。”

    “既然如此,不如庭大人跟随本宫回东宫,好让本宫好好赔礼道歉一番。”

    带人前来故意欺辱湛云归,任由他人将湛云归推入寒池中,现在又对在他怀里昏迷不醒的湛云归视而不见,转而邀请自己去他的宫殿做客。

    庭鹤对太子的好感直接跌入谷底。

    握紧着藏于袖下的左拳,庭鹤淡然道:“恕臣现在衣冠不整,无法去太子府上叨扰,还是改日再登门造访吧。”

    罢,也不给太子挽留的机会,留下一句“臣先行告退”之后,就抱着湛云归转身离去。

    直到庭鹤的身影消失在宫廊转角处,祁为才凑到台子跟前,恶狠狠地道:“殿下,就这么放他们走吗?”

    太子笑笑,眼前似乎还留有庭鹤毫不犹豫离去的画面,以及那双冷淡的眼眸。

    “呵,看来,这位庭大人,很是不一般啊……”

    当真,迷人的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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