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的第一天，早上八点。

    在不久前结束的高考中，成和中学的重点率又突破了新高，吸引了不少电视台和杂志争相来成和中学做采访。每年高考完成和中学都会成为家长们口中的话题，一年比一年高的重点率与之对应的是一年比一年高的分数线，这一届进来的新生比上一届的分数线足足高了二十分。

    陈瑞西听到这些内容的时候正和裴湛扬一起进教学楼，他们从高一升到了高二，教学楼也离食堂更近了些。

    时隔两个月张元耀再见这两人，他扒在裴湛扬身旁，声泪俱下地哭诉：“裴哥——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暑假究竟有多无聊？郑岚今离家出走了，程珂去一个孤岛上度假了，马子钧去乡下捉泥鳅了，时俊阳也跟你一样出国了！呜呜呜大家都抛弃了我！裴哥——我在家里整整宅了两个月！”

    裴湛扬皱起眉，嫌恶地开口：“离我远点，口水都要喷到我脸上了。”

    “呜呜呜裴哥——”张元耀见裴湛扬不理会自己，转而扒到了陈瑞西身上，“弟弟——裴哥出国了难道你也出国了吗！为什么连你也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平时都不跟同班同学联系的吗！我找人要你的联系方式，结果他们都告诉我没有你的微信！”

    陈瑞西愣了愣，转头去看裴湛扬：“裴湛扬有我的微信......”“他！”提到这个张元耀就更伤心了，“我在群里问裴哥！想把你叫出来玩！结果他就给我装死！我知道他有时差，我还特意挑他没睡着的时候问的！”

    裴湛扬听着这铿锵有力的谴责，不满地反驳：“我不是告诉你了？他报了培训班，没时间陪你玩。”

    “我不是也了吗！不能玩也没关系，你把他微信给我，我跟他聊聊天也行！”

    裴湛扬觑了他一眼，沉默下来，懒得再跟他掰扯。

    然而张元耀以为裴湛扬心虚了，嚷嚷着让陈瑞西给他主持公道：“弟弟你看！我没错吧！都怪这个人！要不是他我们暑假肯定能见上几面！”

    陈瑞西注意到裴湛扬冷冰冰的臭脸，担心张元耀真被揍，只能开口圆场：“现在加也是一样的。”

    “不许加。”裴湛扬拉了陈瑞西一下，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他紧皱着眉头，硬声硬气地讲：“你别带坏他。”

    “裴哥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就带坏他了！”

    “你在家里天天玩游戏。”

    “你自己不也玩吗！”

    “我现在不玩了。”

    “我也可以不玩的！”着着张元耀又觉得委屈了，“裴哥，你误会我也就算了。可是你出国两个月竟然连一份礼物都没有带回来，时俊阳回来的时候至少给每个人都带了一盒巧克力！”

    “我给你们带了。”裴湛扬不耐烦地回道。

    张元耀怔了一瞬，嚣张的气焰顿时少了大半。他面上一喜，心翼翼地问：“真的啊？在哪里呢？我怎么没收到？”

    “还在海关吧，再等几天。”

    “带了什么？”

    “特产。”

    “耶！”张元耀高兴地喊了一声，“裴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兴奋之余他冲到陈瑞西面前，想揽过他同他一起分享喜悦。然而却弄巧成拙，一不心踩到了陈瑞西。

    踩了人的张元耀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连忙开口道歉：“哎呀弟弟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没……”

    他猛地收声，看着陈瑞西脚上那双崭新的画着涂鸦的黑白球鞋，自顾自地嘀咕起来：“我怎么总觉得在哪里——”这会儿功夫陈瑞西已经回过神了，如果稍微了解陈瑞西的人就会发现他脚上这双球鞋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张元耀根本没踩到他，只是他自己被陈瑞西的鞋绊了一下，如今他有些心虚地后退一步，朝裴湛扬的身后躲。

    这不躲还好，一躲反而把裴湛扬推了出去。张元耀的目光瞬间定格在裴湛扬的球鞋上，他脑袋“嗡”的一声，终于意识到那种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裴哥！”

    其实两人的球鞋还是有些不同的，陈瑞西是白色的底黑色的涂鸦，裴湛扬是黑色的底白色的涂鸦。这两双鞋分开来看完全看不出猫腻，但一旦一起出现，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两双是同款鞋。

    然而裴湛扬一点都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他看着张元耀目瞪口呆的表情，理直气壮地质问：“看什么看？”

    “你怎么跟弟弟穿一样的鞋子？！”

    “我送给他的。”

    一丝奇怪的感觉从张元耀脑海中倏地闪过，抓住它就能抓住真相了。可那种感觉消失得太快，张元耀只犹豫了一秒钟，关注的点立马朝另一个方向发展。

    “是最新款的那双？”

    “嗯。”

    “限量的那双？”

    “嗯。”

    “你从国外带回来的？”

    “嗯。”

    “送给弟弟的礼物？”

    “嗯。”

    “裴哥！！”张元耀立刻抓住裴湛扬的手臂，激动地大呼叫起来，“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时俊阳买了好久都没买到这双鞋！你是怎么买到的？！”

    这个年纪的男生对鞋有非同一般的执念，尤其是越难买的，他们的执念就越深。

    裴湛扬稍微用了点力就把张元耀的手从自己胳膊上薅了下来，他淡声道：“你要什么？我已经回国了。”

    既然裴湛扬给陈瑞西带了那么贵重的礼物，那么想必送给自己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张元耀已经迫不及待了，他讨好着开口，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裴哥！你给我带了什么！”

    裴湛扬看他的目光好像是在看傻子：“特产。”

    “什么特产！”

    实际上裴湛扬自己也记不清买了什么，当时他急着赶飞机，随便进了家店抓了几包东西就当是交差了。

    “好像是鱼干吧，我在机场买的。”

    “还有呢！”

    “没有了。”

    张元耀愣了愣：“没有了？！”

    本来裴湛扬就因为时差关系精神状态一直不好，现在被张元耀的嗓门嚷得头疼。而后者还沉浸在裴湛扬的无情里，痛心疾首地喊：“裴哥——”裴湛扬一脚踹了过去。

    “哎呦——”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张元耀条件反射地躲过，脸拉得老长，“裴哥！你区别对待！为什么弟弟有鞋我只有鱼干？！”

    昨晚陈瑞西费了好大劲才把那个行李箱抬回家，向静茹坐在客厅里惊讶地问是什么东西，陈瑞西回答是裴湛扬带回来的礼物。

    向静茹来了兴趣，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行李箱是母子俩一起开的，一开始陈瑞西去拉行李箱的拉链，他用了吃奶的力气却发现它纹丝不动。陈瑞西以为拉链坏了，还是向静茹让他坐在行李箱上，拼命摁着行李箱才跟他一起开的。

    “砰——”行李箱炸开的瞬间，陈瑞西还被里面弹出来的礼物砸到了脸。

    也难怪这个行李箱不好开，裴湛扬最大程度利用了空间，用一个行李箱塞了两个行李箱的礼物。向静茹瞧着这满满一箱东西，吃惊地：“儿子.......裴是不是在做代购？”

    所以不仅有球鞋，裴湛扬还送了他衣服裤子书包帽子等等一系列的衣物，甚至还有十几双五颜六色特别好看特别贵的袜子。陈瑞西把行李箱拉到房间里，一边拆一边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裴湛扬好像是一个购物狂。

    后来到了临睡前，裴湛扬忽然给他发微信，跟他讲这些礼物全都是情侣款，陈瑞西有的裴湛扬也有，因此陈瑞西千万不要想着还给他。

    【陈瑞西：可是要好多钱。】

    【裴湛扬：陈瑞西，这些都是我用心挑的礼物。】

    【陈瑞西：嗯......我知道。】

    【裴湛扬：如果你想着要还，我可能会哭的。】

    【裴湛扬：狗狗哭泣.jpg】

    【陈瑞西：我知道了！我不会想着还的！】

    【陈瑞西：你不要难过。】

    陈瑞西被裴湛扬的花言巧语哄得团团转，开学第一天就被他骗得穿上了这双球鞋，就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裴湛扬。

    今天上午是没有课的，这些时间用来熟悉新教室、发放课本、认识新同学。每层楼走廊的通告栏上都贴着年级的分班情况，三人上了二楼，看见通告栏前围着很多人。

    他们都不急，站在最外圈听着周围的人讨论分班。然而听了一会儿却发现他们压根没在讨论分班，都在聊什么“三天”“秋游”“几个班”。

    张元耀按捺不住好奇心，随便拍了一个男生的肩膀问：“你们在什么？”

    那个男生戴着一副眼镜，老老实实的模样，他不认识张元耀，但认识站在张元耀身后的裴湛扬。

    “就......”男生似乎很怕风评不好的裴湛扬，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他了，“就是秋游......”“什么？”张元耀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秋游？”

    “校长要在这段时间里给我们安排一次秋游。”男生语速很快，把自己听到的都告诉了他们，“秋游一共是三天，分批去，每次去三个班。”

    张元耀和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学生一样，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疑惑。

    毕竟成和中学从来没有过秋游的先例。

    “为什么？”

    “听是因为这次高考，上届高三不是考得很好吗？可是有些记者好像写了一些不好的内容......”“写了什么？”

    “我们学校只会拼命地压榨学生，课余活动很少，学生根本没有自由。”

    “然后呢？”

    “然后谢主任就生气了，这个年纪的学生都有惰性，不逼他们哪来的成绩。”男生接着讲道，“再然后就有了这个秋游。”

    其实这个男生听到的已经换了好几个版本了，最早的版本应该是这样的——开学前几天，谢主任的老朋友发给他一个链接，链接里是一篇文章，从各个角度批判成和中学的不好。谢主任看完这篇文章，在家里的书房破口大骂。

    “就凭那群懒狗！不摁着他们脑袋学习他们能给我把学校拆了！还玩！玩能玩到重点大学去吗！这群人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能写出这种狗屁不通的文章！！”

    通告栏上不仅贴着分班情况，还贴着秋游的分组情况，张元耀这时才挤进人群去看通告栏上的内容。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看看。”

    没过多久张元耀便回来了，九月的气温仍旧很高，张元耀被挤得一门脑子汗。

    他一回来就冲着陈瑞西喊：“弟弟你好厉害啊！一班的二号欸！哇靠那不就是年级第二？！”

    “裴哥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学习了？！为什么你是九班我是十一班啊？！这是不是分错班了！”

    “噢对了，我记得第一组是一班七班九班，那裴哥你不是跟弟弟一起啦？！”

    “不对啊！那我呢？！我又被抛下了？！”

    张元耀了一大堆，裴湛扬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他看着张元耀问道：“上面有什么时候去吗？”

    “有，第一组明天就要走了。”

    “哦。”裴湛扬应了声，然后拽着默不作声的陈瑞西，准备下楼。

    张元耀“欸！”了一声，叫住了他们：“裴哥你们去干吗啊！”

    “有事。”

    “有什么事啊！”

    他偏过头，从陈瑞西的角度恰好能看到裴湛扬的侧脸。如今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神色，陈瑞西反应了片刻，忽然意识到那好像是急迫。

    裴湛扬静静开口，面上很镇定，但语气里含着难以发现的焦急：“讨论一下明天要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