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黎明，来得分外迟。

    顾淼在脑海中风暴了两辈子以来的所有经历，也没能找到应对那场旖旎梦境的办法。相反，梦里那让她心悸到脊椎都开始发麻的感觉，倒是还在脑海中游荡。

    房外太婆起来了，开正屋大门，笑着骂了声狗子不听话，跑到厨房睡觉，然后是洗漱的声音，水生火的声音。

    躺在床上思考人生的顾淼，睁着眼睛赖床。

    良久，她一巴掌轻轻拍在自己脸上，遮住有些红的黑眸，低低笑了声，再抬手，眼里的情绪散去，恢复了沉静如潭的深邃。

    臂弯里卫冉睡得特别香，可能做了什么美梦，唇边还带着笑意。

    顾淼心挪开胳膊，慢慢起身，站在床下穿好衣服出门。狗子窝在自己的窝里，见顾淼出来蹭的起身，绕着圈的摇尾巴。

    洗漱，做早饭，等粥煮好，屋里卫冉掩嘴出来，鼻尖翕动奔到炉子边看了眼，脸上困意就没了：“好香啊！又是红薯粥吗？大娘万岁！”

    太婆笑呵呵的受了一迭声的夸赞，盛粥晾在一边，自己端了碗粥，夹些咸菜萝卜去坡下邻居家串门。

    九点了，吃完饭洗完碗的顾淼，看向卫冉，眼神询问好的今天开工，人呢？

    卫冉正在喂狗子吃红薯，自从上次喂了些甜腻的粥之后，它就特别喜欢这个，鱼肉都能放在一边稍候再吃。

    “大概是在吃早饭，我喂完雪就去催。”

    需要催，看来这工作人员不怎么自觉，顾淼坐在院子里继续做箭支，太婆端碗出去，个把时了还没回来，坡下邻居估计很热情。

    两人在院里一个喂狗，一个做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将今天的计划大致理了个轮廓出来。

    依旧是猎，不过要往山里深入一点，路上可能耽误比较久，中午不回来吃饭，带点干粮或者直接野炊。

    至于拍摄内容，就要等那三位过来，再一起商量。

    九点半，太婆爽朗的笑从坡下传来，带着几个人进了院门，看向院里两人，乡音浓重的介绍。

    卫冉笑眯眯听着，偶尔隐晦的射个眼刀过去，那三人里唯一的女人毫不示弱的瞪回来。

    顾淼等太婆介绍完，才走过去站在她耳边提高音量了今天的安排，另外一边还在暗中较劲的两人也停了下来，安静等顾淼完。

    太婆当然好，还嘱咐多带点吃的，穿暖和点，山里现在蛇虫没有，但是野猪这种凶猛的东西还是存在的，别走太远，遇到了就赶紧回来。

    殷殷叮嘱，像是永远都有啰嗦不完的话的奶奶般。

    顾淼点头，一一应下。

    只出去一日，就中午一顿饭，其实没必要带很多干粮，可太婆知道顾淼食量，硬是塞了一篮子红薯，还有些腌制的咸鱼干。

    提着物资，五人带上狗子绕过之前去的那片林子，开始往山里去。

    也不知道林导是受了刺激，还是单纯觉得狩猎也有看点，竟然一反常态的领着嘉宾们也进了山。

    他们从身后跟上来时，卫冉回头看眼，脑袋偏向在场另一位女性——李月，卫冉的发兼死党。

    “世界那么大，傻逼那么多，阿月，你我家阿淼会猎就算了，他们那组人哪个有那技巧能好好猎一只兔子回来？看看看，前边金露手里的弓箭，这特么不是来逗笑的吧，孩子玩的都比她的大好吗？”

    李月看眼顾淼，挺在意卫冉出那句我家阿淼时对方的反应，结果只看到一个沉默的背影，移回视线附和卫冉的吐槽：“你管她那么多干嘛，不定人家并不是来猎，只是来观摩顺便搞点素材呢？”

    “观摩？”卫冉不屑：“拜托你用你那八百度的镜片好好看清楚，林志祥那货，脸上的情绪再怎么遮掩，眼里那怨恨是实实在在的，这孙子估计在憋什么坏水呢！”

    李月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眼顾淼，胳膊肘捅了捅卫冉，声提醒：“姑奶奶，你好歹要点形象成吗？气质，你的气质，斯文千金，难道你全喂狗了？”

    她们这队，顾淼带头，中间是一个男保镖兼后勤，然后是长时间没见的两闺蜜，最后是另一位保镖兼摄像。

    当然，还没到地方，摄像也没开始。

    卫冉看眼隔着一段距离的顾淼，得意的笑：“没事，阿淼不会介意的，不信我去拉她过来听咱们聊天。”

    绕过前边保镖，卫冉蹭蹭跑到顾淼身边，抱着人家胳膊不撒手，非要她一起走后面。

    李月捂脸，自己也绕过保镖，凑了过去。

    “简直要没眼看了，好歹注意点形象，一会要直播呢。”

    卫冉就回头笑，丝毫不担心自己因为没看路而跌倒，放心的靠在顾淼身上，与李月聊天。

    大概是与好友久别重逢，她的话比平时要多得多，昨晚气呼呼要找人算账，这时候也忘到九霄云外。

    之前两人聊天，音量并没控制，走在最前边的顾淼是听了个全的，包括李月让卫冉注意一下的言行。

    她偏头，视线落在抓着自己胳膊不放的人身上，那人配合自己脚步往前挪，嘴回头巴拉巴拉的着，像是只欢快的布谷鸟。

    早上下的决心，突然就不想理了，只要身边这只快乐的鸟能一如既往的开心就好。

    顾淼垂眸，唇角隐隐藏着笑，看路的神情也越发专注。

    可不能让猫摔倒。

    走完那段村民常来的路，再往里，就不太好走了。

    顾淼这次没有一马当先，而是让保镖在前面，对方手里有专业工具，锋利的刀砍断挡路的枝丫荆棘，保证后面人能顺利通过。

    回头话脖子太酸，卫冉索性倒退着走，右手被顾淼牵着，脸朝向李月，两人吐槽远远缀在后边的林导他们，吐槽的内容都快翻出花来。

    队伍往里走了一会，就要拐弯朝另一边去，大山里边荆棘丛生，别兔子，就是皮糙肉厚的野猪来了，也得刮一身伤。

    如果继续深入，是抓不到兔子的，沿着山脉与耕地交接且人迹罕至的地方搜寻，大概率会出现兔子身影。

    这时候，狗子的重要性便体现出来，它似乎对寻找猎物十分在行，荒草从里几个来回，便跑到顾淼脚边咬她裤脚往一个地方扯。

    李月接过保镖手里的摄像，笑呵呵的让卫冉去跟着顾淼，自己则缀在后边拍。

    不止李月一个拍，还有另外两个保镖，各自举了摄像在那拍李月顾忌不到的角度。

    靠近大山的地，一般都不怎么长庄稼，好多地方杂草遍布，村民们不过是抱着广撒网多捞鱼的心态在这里种了一季黄豆，此时地里头还有些豆荚散落四处。

    狗子寻摸到的兔子，便在那地里蹦蹦跳跳的嚼着豆荚以及里边有些干瘪的黄豆。

    之前的几次狩猎，通人性的狗子已经掌握抓兔子精髓，它不再莽撞冲出去，而是远远的低低叫唤，催促自己选定的主人上去为自己争光。

    没有受惊的兔子，要瞄准并不难。

    顾淼找好角度，正要松手送出弦上的箭，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听那音色，似乎是林导那边的金露。

    这时机把握的，她不是时间管理大师，都不能信，掐着点的叫出声来，不多一分不少一秒。

    拜这声尖叫所赐，兔子成功受惊，叼着豆荚风一般冲进草丛里。

    不用回头都知道林导那伙人跟上来了。

    捏着狗子耳朵，一人一狗蹲在草丛里不敢扰顾淼的卫冉起身，看向身后斜上方的几位嘉宾们，那里金露捂着胳膊还在嘤嘤嘤的哭诉，林导及其他男嘉宾围在边上安慰。

    很好，还真是过来“观摩”来了。

    李月过来，低声：“没拍到多少有用的，还不如你昨天用手机拍的有意思。”

    这个卫冉自然清楚，她看眼同样将视线放到自己这边的林导，冷笑：“呵，他们有尖叫鸡，我这边还有捣蛋鬼呢，来呀，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蹲下身拍拍狗子脑袋，细细了几句话，也不管它听没听懂就再次拍拍臀部，放它撒欢。

    顾淼收回箭支，握弓站着，眉眼冷淡，虽然好奇卫冉了什么，不过看狗子撒欢的方向，也就没多嘴，转身细心搜索兔子踪迹。

    有狗子固然省心，没狗子的时候，也一样能猎。

    这里草丛茂密，哪怕村民们勤快开垦了不少荒地，面积相对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大山来，只能算是零头。

    即便是零头，养活十几窝兔子不在话下。

    野兔这东西，繁殖速度快，生长周期短，这些荒地又院里村子，平时少有人来，估计一个夏天和秋天过去，兔子种群可能已经发展到一定规模。

    专心寻找兔子踪迹的顾淼，并没注意身后卫冉在干什么，可李月的摄像明明白白拍到了，斯文秀气的她居然手握长棍立在林导那边与她们这边的空地上，站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风凛凛。

    她旁边，是刚刚去林导那里转悠一圈撒欢的狗子，狗爪子上还有泥，也不知道是干什么了。

    阴沉的天空渐渐放晴，太阳一出来，温度就上来了，更别还要在山上来来回回折腾，顾淼没多久就觉得有些热。

    她回头，卫冉还在那站岗放哨般立着，丝毫不让林导他们越雷池一步。

    对方似乎也是真的来猎的，男嘉宾们正追在一只灰兔子后边喘气，手里的长矛弓箭不要力气的往兔子身后扎。

    可惜，准头太差，力度没拿捏好，不是偏了就是压根没撵上。

    这时候，和卫冉一样威风凛凛蹲在地里头的狗子，四爪腾起，像一颗硕大的子弹头射向林导那边，男嘉宾们正追着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