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还记得熔炉地下被称为斯大林格勒的堡垒吗?”太乙看着怔神的计夏青,抛下了最后一枚炸弹,“那是您起的名字。”
计夏青唇色发白,紧捏着的手指轻轻颤抖着。
尘封的记忆随着太乙的一句话,宛若泄洪的水库,往事宛若奔涌的潮水一般,纷至沓来。
太乙眸色中带着少许怜悯,望着计夏青,轻声补上了最后一枪。
“您可是纵横了整个上古的四帝之首,怎么会没有发现熔炉呢?”
计夏青猛得弯下了身子,痛苦地按压着自己的宛若要炸裂的太阳穴,那些已经故去旧友的音容相貌又从被封印的记忆深处出现。
“阿青,这是什么?”那是性子火爆的赤帝,瞪大了眼睛,手里握着的重剑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发出金石相击的嗡鸣。她望着面前宏伟壮丽、喷吐着火焰的钢铁巨兽,喃喃自语,“新品种的怪物?”
“恐怕不是,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麻烦。”计夏青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比现在稍微年轻点,但惊讶却一点也不少,“玄,通知第五过来。”
“你俩又要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商量什么?”身穿黑衣的漂亮女人嘀嘀咕咕地并指为剑,在空中书写着什么,声吐槽着,“话你俩真的没什么吗?每次都很默契。”
“闭嘴吧,我俩互相嫌弃着呢,”计夏青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突地冒,叹口气,“你再一次,我下回就把赤丢你房间然后把你定身住了。”
由于自己和第五“老乡”的关系,比起其他人,往往会更加信任和默契些,以至于这帮损友每次都心心念念地想要撮合他俩。
呵,她知道,第五那个死宅心中应该只有奥特之神,而自己……弯的。
“不行!”外表冷漠的黑衣女人听见计夏青的话,么得形象地咆哮起来,“赤会把我生吞活剥了的!”
各种意义上的生-吞-活-剥。
赤帝见计夏青轻松的样子,也放松下来了,冲着玄帝眨眨眼睛。
而白帝就在一旁杵着剑看着几人,唇角带着淡笑。
记忆里的自己笑得挺开心,而现实中的计夏青却已经红了眼眶。
这几位老朋友,是真的故去了。
只剩自己一个人。
画面一转,却已经是自己和第五执并肩而行,警惕地迈入了熔炉内部。
“第五,你觉得这是什么?”她看着自己手中紧握着青锋,轻轻挑开一扇门,一边用汉语轻声问着。
“我不觉着你没寻思到,”第五执嘟嘟囔囔,“看外头那模样,想起啥没?”
两人顿步,看着彼此,异口同声。
“《流浪地球》,推进器。”
长得不一模一样吧,那些许的区别就和哈士奇和边牧似的——都是黑白色系,都是狗。
“就离谱好么,”计夏青吐出一口浊气,有些烦躁地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环视一圈,抱怨着,“不是根本不可能存在推进器么?会崩裂地壳的。”
第五执跟了进来,仔细看了看房间内的装饰和布置,又转过身看了看房门,喃喃自语,“我有三个猜想。”
“你。”计夏青挑挑下巴,示意他发言。
“第一种可能,穿越者不止咱俩,”第五执晃悠一圈,扭过头看着她,表情严肃,“以太大陆上可能曾经有过其他文明,上一次文明有我们的前辈造访,为了致敬大刘,或者其他原因,留下了这玩意。”
“有可能,”计夏青点点头表示赞同,“那第二种可能呢?”
第五执的表情更加严肃了,压低了声音,“第二种可能……咱没穿越。”
计夏青多聪明,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叹口气,点点头,“我更赞成第二种猜测,之前不是发现了日月更迭很奇怪么?每天都是固定的时间。”
“我上次就和你了,咱可能是在一个虚拟世界……”第五执叨叨起来,“我觉得很有可能啊,穿越太离谱了,咱就是在在未来的游戏里,我看过好多都是这样设定的。”
回溯着自己记忆的计夏青不禁又想哭又想笑。
就是,自己之前怎么会有那么不着调的想法,果然是第五执这个研究计算机的憨的天天给自己灌输“虚拟世界游戏论”。
而记忆中的自己果然很嫌弃,撇撇嘴,转移了话题,“第三种可能呢?”
第五执愣了愣,低咳两声,“其实就俩,我不是琢磨着有三种比较排比?”
记忆再次飞速流逝,下一秒,她就恍惚看到了表情严肃的自己,身旁有其余三帝和第五执,身前正是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副残破的飞船图像。
“这就是我们从推进器——更应该叫它方向调节器里找到的全部资料,有些文件丢失了,但是无伤大雅。”第五执端着他从推进器内部实验室主机中拆下来的电脑,面无表情地读着里找到的东西,“按照上面数据分析显示,我们还有二十到五十年的时间,第三层防护罩就要彻底崩溃了。”
计夏青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总结着这几万年的历史,“第一次飞船派推翻了联盟,成立了议会,开启了第一道防护罩;第二次自由派和帝制冲突,自由派炸掉了第二层防护罩的大半部分,和那位自称宇宙皇帝的家伙同归于尽,可是几十年后自由派就妥协了,搞成了君主立宪制;第三次,生活在第二层防护罩外苟延残喘的下等人推翻了生活在防护罩内的上等人,开了第二层防护罩,但是第三层防护罩在没有整修的情况下根本没法直接触碰宇宙真空和前几层防护罩损坏后造成的能量风暴,可已经没有人会维护第三层防护罩了。”
“而且起义军的领袖,攻入第二层后,重建了罗马,娶了八百多个老婆。”第五执瓮声瓮气地着。
“严谨一点,是八百多个伴侣,里面也有男的。”计夏青吐槽一句,揉揉眉心,“联盟制、议会制、君主立宪制、帝制……还真是。”
“完整演绎了什么叫历史的倒退。”第五执补上一句。
“别忘了我们苏醒的时候连罗马都没了。”计夏青重振精神,看着身旁糊里糊涂地其余三帝,微微皱眉,“听懂了吗?”
三人很整齐地摇着头。
“算了,听不懂也没事,”计夏青头疼地敲了敲脑袋,“你们只要知道,最多五十年,第二层防护罩彻底崩溃,我们就要经历世界末日了。”
“所以,极诡,从某种意义上来是前几层防护罩的物质能量与宇宙真空造成的混合地带,但我估摸着前几层防护罩的残存能量还在撑,不然我们早没了,”第五执嘀咕一声,“难怪这玩意这么狂躁。”
赤帝歪着头想了一会,惯来大咧咧地她也头疼地揉揉脑袋,看着计夏青,“没事,阿青你有计划就行,我们听你的。”
她向来是不动脑子的,玄帝和白帝也早就习惯了计夏青和第五执出谋划策,此时乖巧点着头,表示着赞同。
“你们还真是,”计夏青又气又笑,叹口气,“我这次也没计划啊。”
“相信你!”赤帝举起大拇指,“阿青你一定能想出主意的!”
在画面外的计夏青渐渐觉察出不对劲了。
“难怪我会选择沉睡吗?”她看着自己与第五执忧心地并肩站在城头,看着底下繁华的都市。
“苗头很不对,”第五执皱着眉,“你真的快被神话了。”
“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吗?”自己脸色也很不好看。
“我查过了,没有,全都是心里的尊敬你,”第五执摇摇头,“但是这就是问题所在。”
他扭过头,看着计夏青,表情严肃,“我们俩恐怕犯了一个大错。”
“什么意思?”
“我们刚苏醒的时候,以太已经倒退回了蛮荒时代,”第五执背过身,靠着城墙,扭头盯着计夏青的脸,“我们当时的想法很纯粹,赶紧让这个世界发展起来好了,所以你很快提出了原子论,甚至进一步研究了符术这种近乎是神迹的东西,称得上是最高级的力量表现方式,但你想过没有……”
“太快了,”计夏青断了他的话,喃喃自语,“才四百多年,就已经从蛮荒发展到了现在发达的市场经济和资本主义。”
“没错,”第五执点着头,表情严肃,“四百年,够做什么?”
“人类还在地球上的时候平均寿命就已经达到了200多岁,现在稍微低一点,但也有100多岁,几乎才三代人,就已经发展到了现在的样子,有些老人孩时的记忆还是如何驯服野狼,有些还记得钻木取火和围着篝火跳草裙舞,有的还记得拿着石头和标枪捕猎,你知道着意味着什么吗?”
“尽管我并不乐意,但在他们眼中,我已经成为了神。”
计夏青轻声着,缓缓闭上眼睛。
“没错,哪怕是赤和玄她们,都已经是无条件无理由地信任你了,”第五执凝视着她的面容,“阿青,这很危险。”
“所以……”计夏青不安地紧抓着城墙上的岩石,“所以我做错了吗?我教会他们知识,教他们发展,做错了吗?”
“阿青,恐怕是错了,”第五执叹口气,“包括那群我觉得很厉害的古地球专家,他们也错了。”
“一个文明,从来都是不需要导师的,”他凝望着远方,仿佛想透过那虚伪的天幕看着宇宙繁星,“它需要自己一步步从挫折中成长,在泥土中爬起来,自己顽强地与天灾,与野兽搏斗,在一个文明蹒跚学语的时候递给它锋利的刀刃,无异于自杀,它又如何在黑暗森林中成长?”
“我们如果在议会制苏醒的时候还有意义,现在么……”他苦笑着,“我们应该只能做一个讲离奇故事的人,我们那个时代的东西,只适合出现在故事里。”
“毕竟,文明已经失去了传承。”
计夏青沉默了很久。
“我赞成你的话,”她凝视着远方,“包括现在,即便是我们有意无意放出了一些天灾的消息,也根本没有人注意,所有人都忙着做生意和赚钱,根本没有人再潜心研究符术。”
“他们都觉得我可以解决一切麻烦,”计夏青呼出一口气,“这样不行。”
“既然怎么对应五十年后的防护罩崩溃已经有了预案,那我消失一段时间吧。”很久之后,她突然开口,“就,我死了。”
计夏青站在自己记忆的长河中回望,发现已经快到了尽头。
也就是,快看到自己沉睡那一幕了。
“第五,这是我画的【禁止魂灵穿越物质相】符术。”计夏青头疼地捏着眉心,看着面前疑惑的老友,表情严肃。
“如果有什么变故发生,就把这个符咒贴在我的棺材上。”
“为什么?”第五执抿抿唇,看着她。
“总得留些什么希望,”计夏青看着远处,轻声呢喃着,“万一发生了我们没预见到的事,总得准备一套方案b。”
“那……什么叫变故?我什么时候贴这玩意?”第五执迟疑地接过符咒。
“你觉得合适的时候。”计夏青笑笑。
“这么信任我啊。”第五执嘀咕一声,将符咒收了起来。
“对了,还有,如果要用到这个符术,那就顺便把我的记忆封印了,关于推进器和飞船的那一部分,全部封印,地球那一部分也要尽量淡化,”计夏青抿了抿唇,“或许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需要这些知识,你们已经搞定了,而我……我不想再犯一次错。”
“行吧,听你的。”第五执再叹口气,“不过你总要给自己留一个预警词吧,比如听到就想起一切的那种词语。”
“不是推进器底下的人造自循环生态刚建好么?”计夏青捏了捏下巴,想了想,“叫它斯大林格勒吧。”
“那一场战斗,是二战的转折点,”她看向远方,“我希望我留下的这个自循环生态系统,也能给人类最后的庇护。”
“而当我想起来的时候,就意味着,”她笑得温和,“故事就是时候转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