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呵,有些人就是学不乖。……
到了晚膳时分, 姜应檀正往姜暮窈所在的侧屋走。
途径院子中央时,并未瞧见傅则与萧五的身影。姜应檀略一思索,猜测傅则是被带去周一诺那儿。
身边的绿萼上前一步, 轻声问:“晚上就寝, 可需为驸马单独准备屋子?”
这倒是提醒了姜应檀,先前傅则心智只有五岁, 自己顺着他的孩子气,与之歇在一处, 不过是平白多了个暖被窝的,无伤大雅。
如今这位可不是五岁稚童, 而是一位年方十六的少年郎,多少也通晓一些人事,倘若仍是睡在一处……
沉吟中的姜应檀, 耳朵里听见了阿姐在唤她。
她当即回过神,抬眸瞧见了站在石阶上的姜暮窈, 正在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姜应檀对着阿姐扬起一抹笑, 同时微微侧过头,对着绿萼压低了声音:“把正屋耳房收拾出来。”
“婢子明白。”绿萼避着姜暮窈的视线,飞快眨了眨右眼。
之后,绿萼向着姜暮窈恭敬行了礼, 这才寻了个借口, 默默退下。
姜应檀神色如常地走上前,与姜暮窈携手进屋,一左一右坐在软榻上闲谈, 等着白芨传晚膳。
“怎得不喊驸马一道来用晚膳?”姜暮窈手搭在桌上,不经意问起傅则。
姜应檀眉眼淡淡,“他心性不定, 檀儿不想让他过来,省得冲撞了阿姐。”
“哪里就能冲撞了?”姜暮窈嗔怪道,一边轻拍自家妹妹的手腕,“到底是一家人,迟早都是要见的,怎得如此见外?”
姜应檀轻咳一声,含糊应了。
关于自己与傅则的婚事,一直没与阿姐明白。先前五岁的傅则黏她黏得紧,更是让阿姐误以为自己与傅则是两情相悦。
不过,要是真让她直愣愣跑来与阿姐道出实情,姜应檀是不敢的。毕竟她曾经对阿姐发过誓,日后定要选个合自己心意的夫君,莫要像阿姐一般牺牲自己的婚事。
倘若让阿姐得知,自己与傅则的婚事不过是一桩利益互换,只怕阿姐非得恼了她去。回京后,怕是还得把成了大齐君主的天弘帝揪下龙椅,好生训斥一番。
不论是英明神武的天弘帝,还是雷厉风行的顺安长公主,都得在阿姐冷脸下装乖。
姜应檀暗自叹气,算了,还是徐徐而图之。
左右那外室跑不掉,之后只要把傅则推出来承担罪名,自己便也就平安无事。
正当晚膳一道道摆到桌上时,消停不下来的傅则来了。
没瞧见屋门有傅则的身影,就先听见他大呼叫的声音,“殿下呢!殿下在哪儿?”
听见这吵嚷的声音越发近,姜应檀面不改色顶住阿姐投来的目光,向守门的侍女挥手,示意他们不必拦着。
如此,傅则咋咋呼呼地跑进屋,甫一进屋就盯住了姜应檀的所在,快步而来。
待到了跟前,看见了姜应檀镇定自若的姿态,傅则倒是不敢再咋呼,飞速收了“神通”,老实下来。
他余光扫见姜应檀身边坐着的人,轻车熟路地招呼:“见过这位姑娘,不知傅某该如何称呼?”
姜暮窈被他这一声“姑娘”逗乐,眸中带笑与姜应檀对视一眼,见对方默不作声,便知自家妹妹的态度。
她又看向傅则,轻声细语道:“我名唤蓝茶,檀儿唤我阿姐,你与她一般称呼便是。”
听见姜暮窈嘶哑难听的声音,傅则未有异色,反而颇为亲热地唤了一声:“阿姐!”
恬然坐在一旁的姜应檀,耳中听到这一声情真意切的唤,睃了他一眼。
该不愧是同一人吗?眼前情景仿佛多日前的重现。
无论是五岁,还是十六岁,傅则都不去探究此“阿姐”是哪一位姐姐,更是闭口不提姜暮窈的面具。
正想着,就见傅则一转脸上神色,凑到姜暮窈身边,极为自然地诉苦:“阿姐,你快管管殿下吧。”
姜暮窈轻笑一声,“檀儿做了什么?”
“刚刚我想回屋休息,就看到绿萼在卷床上铺盖,尽数搁到了耳房中……”傅则面上摆出愁苦样儿,话时藏一半露一半,明显是意有所指。
姜暮窈头一回听见这事,疑惑地瞅了一眼姜应檀,“檀儿是要与你分榻而眠?”
“唉,阿姐可不要怪殿下,”傅则哭丧着脸,幽幽叹了一口气,“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惹恼了殿下,全然都是我的不是。”
“就像殿下不让我唤‘娘子’,唉,可见我犯了大错,才会让殿下如此生气。”
一直不作声的姜应檀,掀开眼帘,喜怒不辨地望向傅则。
倒是很会话,他翻来覆去得是自己哪里错了,可细细听着,总觉得他欲言又止,着实是一位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包容坏脾气夫人的好夫君。
本以为经过了白天的折腾,傅则怎么也该安分一些吧?
呵,有些人就是学不乖。
在场之人可没有蠢笨的,姜暮窈听出他言下之意,玩味道:“那你是想要我出面,帮你劝一劝檀儿?”
“怎敢劳烦阿姐呢……”傅则一边婉拒,一边暗地里向着姜应檀扬起眉毛,得意极了。
姜应檀将他这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尽收眼底,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阿姐轻捏,她安抚地摩挲两下阿姐的掌心,以作回应。
顶着众人意味不明的视线,姜应檀盈盈一笑,“原来驸马有这么多的委屈,倒是本宫平日忽略了你。”
傅则连忙摆手,“怎敢怎敢……”
“既如此,驸马搬回来好了,”姜应檀稳稳坐着,意味深长地眨眼,“只要驸马不后悔就好。”
傅则被她这一眨眼,直弄得心中一虚,讪讪笑了两声。
许是被姜应檀的“威胁”给镇住,一直到用完晚膳,傅则都很是安分,不敢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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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寝时分,傅则揣着手,坐在窗边软榻上,明面上盯着绿萼整理床铺,暗地里不住地觑着姜应檀的脸色。
看着姜应檀神色自若地翻着话本子,他与姜暮窈诉苦时有多得意,此时就有多惴惴不安。
不过,无论再怎么慌张,傅则心中也没有半分悔意。
白日里,他被姜应檀和萧五口中的“养外室”给惊到,对成了负心汉的自己很是痛恨,若不是怕痛,他定是要狠狠给自己两巴掌。
什么脏心烂肺的玩意儿,毁他清誉,着实可恨!
在口诛笔伐的同时,傅则忆起幼时娘亲过的话。
犹记得那年炎炎夏日,屋外酷日高悬,娘亲与自己一道挤在竹榻上,被自己缠着书来听。
娘亲似乎是讲了一个女子对她的夫君逐渐失望的故事,语气轻轻柔柔,仿佛只是在讲别人编出来的话本,而非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蒲扇带起一缕缕凉风,听完了的则则懵懂问:“那怎么才能看出自己的娘子,是真的伤心,还是有点恼呢?”
娘亲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愣怔一会儿,细声道:“倘若女子真对夫君失望,定会毫不留情地离去。从此对着负心郎时,女子心中必然波澜不惊,如同一口枯井,何谈什么爱恨。”
实在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眼下的傅则只记得夏日炎热,还有娘亲手指的冰凉。
如娘亲所言,殿下尚还存着怒意,也会坏着心眼逗自己取乐,想必是尚未到爱恨断绝、心如枯木的时候,心中仍留有情谊。
既如此,原先的他做错在先,在痛彻思过的同时,也当多哄一哄夫人,挽回夫妻之间的情分才是。
不知不觉中,傅则所有心神都沉在往事之中,直至被绿萼的声音拉回了神。
屋内,绿萼躬身来到姜应檀身边,低声回禀床铺已经整好。
闻言,姜应檀合上手中话本,在幽幽烛光下转头看来,笑吟吟道:“驸马,不如安寝吧?”
摇曳烛火下,美人卸去白日里的艳色华装,身着一件单薄寝衣,露出的肌肤如玉,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
她弯起了眉眼,隔着烛光望来,明眸中流转光亮,朱唇上隐含笑意,姝颜与挽着一头乌发的碧玉簪子相映衬,端的是一副窈窕动人的模样。
傅则瞧在眼里,耳根渐渐染上绯色,心中不由自主生出几分局促。
他从未亲近过任何女子,如今却要与相识不足一日的夫人同榻,委实有些慌张。
另一边,姜应檀已经卸去头上碧玉簪,自顾自躺在床榻后,凤眼扫过来,“驸马怎愣在了那儿?”
闻言,傅则清清嗓子,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实则同手同脚上了榻,躺在了最里侧。
床帷帐被绿萼轻轻放下,随着烛火被逐一吹灭,屋内慢慢陷入了黑暗。
傅则耳边是另一人轻微的呼吸,鼻尖似有若无缠着女子身上的香气,只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翻来覆去都无法陷入安眠,最后只能笔直躺在那儿。
黑幽幽的帷帐内,傅则在心底叹了一声又一声的气。
眼下都不知道该如何追夫人,只能如此胡乱出招,怎么平时就不去买些专写男女情.爱的话本子,从不去探究女子会喜爱何物呢?
唉,他可是从洁身自好,身边是一个丫鬟都不留的。头一回身边躺着一位娇滴滴的女子,着实令人烦恼又甜蜜。
傍晚听得萧副统领一番话,勉强记下七七八八,好不容易才理出个头绪。
喜的是,自己与夫人是得了当今陛下的旨意成婚,想必是神仙眷侣,着实艳羡他人,情谊深厚到陛下都忍不住下旨赐婚。
悲的是,自己身为镇守边关的将军,护百姓安宁,夫人是一国长公主,守社稷安定,皆不能困守儿女私情。
为了大齐的黎民百姓,婚后来不及温.存,他便得奔赴边关,夫妻分隔两地,苦了夫人独守京中。
更痛心,自己昏了头脑,不知廉耻,竟在边关养什么的外室。
他大胆揣测,许是见着了与夫人相似的女子,借此一解相思之情,最后迷途知返,将那女子送得远远的,才致使夫人遍寻不得。
过往种种,皆是他负了夫人的一腔真心。
负荆请罪的路上,不论再难捱,他都要坚持下去,重新赢得夫人欢心,也让夫人早日松口,允许自己再唤一声娘子。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一些轻微的声响。细细分辨后,听出是身边人在幅度地挪动,衣物摩擦被面所发出的动静。
下一瞬,傅则怀中靠入一具温软身躯,带着一缕缕清淡香气。
他只觉得浑身一麻,头皮都要炸开。
“夫君,你从前都是抱着阿檀睡的。”
她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