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澜往垂花门看去，秦楚音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站在那里，嘴角挂着含蓄的笑。

    来也很奇怪，沈含心自打醒来以后，整个人冷淡了许多，也漠然了许多，好像一下子对杨显之失去了兴趣。

    连好不容易去的书院也不去了，整日里要么坐在屋子里一整日发呆，要么就邀请秦楚音来家中做客，甚至时不时留她夜宿。

    有时候两个人还会相约一起去寺庙烧香拜佛。

    沈含心甚至还热情（比起她不闻不问其他事的样子，勉强称得上热情）地邀请自己要不要同他们一起。

    苍澜觉得沈含心可能疯了，她目光里的惊恐根本藏不住。

    “你受什么刺激了？”她太过惊讶以至于直接把心里的想法了出来。

    沈含心只是笑着句：“不去算了。”便没有再理会她，和秦楚音相携拿着祭拜的东西去了京城外的大昭寺。

    她摇了摇头，有些回不过神，她自己算半个神仙，眼前还摆着三个个神仙，沈含心还是其中一个，有什么愿望与其去寺庙，还不如靠自己。

    苍澜一点都想不明白，她这是玩的什么把戏。

    她甚至不放心的跑到周世楠跟前去问，想要从他那里找到沈含心这么做的缘由：“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跑去求神拜佛。

    我总觉得她最近都不大对劲，你不是和沈含心是一起的，你怎么都不担心她。”

    周世楠反倒很平静的对她：“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都是她喜欢做的事情，咱们这些外人哪里管的了那么多。”

    他不等苍澜继续追问下去，就借口有事离开了。

    “搞什么，你们不是朋友吗？”苍澜一脸莫名：“难道他们两个吵架了？”

    算了，搞不明白，神仙真是奇奇怪怪的，她想管也管不了，连自己的事都没弄明白呢。

    “苍澜姑娘？”秦楚音站在那里又喊了一声，苍澜这才回过神来：“嗯，我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石板铺就的道上。

    秦楚音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苍澜能够感觉到她面对自己时的心翼翼以及那一丝不明显的畏惧。

    特别是她问她话的时候，秦楚音的目光就没有看过自己，就连走路都要落在自己身后两步。

    苍澜忍不住听了下来，扭头问她：“你很怕我？”

    这问题来的突然，秦楚音还停留在上一个哥哥如今做什么的问题上，一时半张着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苍澜这次很有耐心，她不催促，也没有不耐烦，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看，直到看的秦楚音反应过来，她刚刚问了什么。

    “没没有，我没有害怕你。”秦楚音这就避开了她的目光，眼神闪躲的看向了地面，起来她比苍澜还高出一截，但她身上却没有苍澜的那股无所畏惧的气势。

    实际上她确实不怎么害怕苍澜，更准确的来她其实是有些羡慕的。

    从前作为秦家姐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羡慕过谁，也没人是需要她羡慕的，但是经历了后来的那一遭变故以后。

    她生活里的一切都变了，她不是那个从前人人艳羡的秦家姐，没有银子的生活让她和兄长两个人的情况变得窘迫。

    从前父亲教给他们没明白的道理，贫穷都教会了。

    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秦姐，变成了一个精打细算的家庭开支的秦姑娘，也许会了看人眼色，学会了客气话，学会话时心翼翼，学会了绣些绣品拿到绣庄去卖钱。

    还有那个从来只知道吟诗诵月舞文弄墨故作清高的哥哥，也学会了喝酒交际，讨好上司。

    一个月又好几天夜里都是带着满身酒气而归，早上忍着头痛而去。

    没人想要这个样子，可不这个样子不行，不这样活不下去，没有了爹爹支撑的秦家，摇摇欲坠。

    秦楚音已经很少再想起从前了，从前的事好像对她来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秦楚音有时候觉得那其实是她上辈子经历的。

    她偶尔会想起自己从前的样子，那时候她脸上总是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对待身边的人也很平和，很少发脾气，只要是她看到谁过的不好，就会大发善心打发人家一些银子。

    和其他家的姐一起办集会和花会的时候，虽然没有刻意要求，但到场的所有人都默认了事事以她为先。

    那时候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如今秦楚音换了个角度来看，那些过去她以为的平易近人其实都带着让人察觉不到的高高在上。

    尤其是见了京城叔伯的女儿之后，这种落差感更加明显，她明明对自己很和善，但一言一语中皆透着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而自己则成了陪衬她善良大度体贴温柔的工具人。

    秦楚音才惊觉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相处，那么善良。

    她和那个叔伯的女儿一样，用别人的不幸来成全自己的德行，获得一片赞美。

    真是虚伪而不自知。

    “真不怕，你怎么不敢看我？”苍澜继续问。

    她深深地吐了两口气，抬起眼看她，这一次话的比上回稳一些：“不是害怕，是习惯这样了，我的身份已经不是从前的秦姐了，是习惯跟在别人身后的秦姑娘了。”

    苍澜被她的莫名，大概奇奇怪怪的病是会传染的。

    什么秦姐秦姑娘的，难道不都是她自己，有什么好不一样的，但是她又不大好意思问出口，这样显得好像就她一个人无知，最后还是决定还是默默准备好肚子去吃点心的好。

    秦楚音看出了苍澜眼神里的不解，但她没有问，她就也灭有解释，继续跟在她身后，两人又如先前那般一前一后的走着，只是谁都没有再讲话。

    秦楚音觉得这样也好，不话也挺好的，这样自己也不用绞尽脑筋去应付苍澜，还可以想一些自己的事情。

    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人的身影——杨显之。

    这些天她被沈姐留下了的时候，见过他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