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碰到你了！你看！”迪克兴奋地像只鸟雀似的叽叽喳喳。

    梦野久作也看着两人交握着的手，缓慢地眨了眨眼。

    “你……”他抬起头，“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舒服……”黑发蓝眼的男孩儿歪了歪头，“我吗？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此话刚落，他就看到面前那个抱着人偶的少年扬起唇，似乎不知为何高兴起来。

    “不，没什么哦。”

    迪克很快将这件事情抛至了脑后，他用自己的医药盒动作娴熟地替少年的伤口消毒，然后贴上创可贴，“好了！”

    久作抽回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个贴着创可贴的指腹。

    “为了向你赔罪，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迪克拉开自己床边的帘子，露出一排挂满衣服的立式衣架。

    “在此之前，你先换个衣服！穿我的！”

    少年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色睡衣和脚上的拖鞋，又抬头望了望衣架上琳琅满目的童装，歪了歪头。

    ……

    “这边这边！”

    临近晚上，热闹的镇上亮起了彩色的霓虹灯，两个男孩儿手牵着手在人行道上奔跑着，路过一个个灯火通明的橱窗。

    跑在前面的男孩穿着一件飞行员夹克和一条卡其色的工装裤，半弯的深蓝色双眼和咧开的嘴唇中写满了活力和快乐，而被他落在身后的少年穿着一件宽松的红色卫衣和一条牛仔裤，怀里抱着一个绑着绷带的人偶娃娃，一边奔跑一边东张西望，那半黑半白的发丝拂过那双满盛惊奇的双眼朝着脸后方扬去。

    那些张灯结彩的店铺，漂亮的路灯装饰和行道树，以及形形色色的路人飞快地和少年擦肩而过，在那双星星和圈圈的异瞳中留下彩色的残影。

    “到了！”

    面前的拉力忽然了，久作差点撞到了男孩的怀里，他及时停下，扭过头，看向面前那个格外热闹和喧哗的地方。

    五颜六色的方形机器一排排陈列着，无数和他年纪相仿的甚至年纪更大的孩子们在其中穿梭，他们面对着那些机器上面十字形的按键和突出的手柄摇来摇去，双眼放光，伴随着一阵欢快的背景音乐，数不清的长长的彩券从机器下方吐出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但是……

    看上去很好玩的样子！

    “走！”

    迪克一看就是这里的老手了，上来就兑换了一大盒游戏币，豪放地塞到少年怀里，“给你！”

    久作懵懂地拿着那一盒金币，站在机器后面，看着两个角色在的屏幕上来去。

    这个好像是……

    遥远的记忆从意识的深海中冒出来——

    “死青花鱼！上次是我输了！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输了！我对这个游戏有绝对的信心！”橘发少年一边疯狂晃着摇杆一边大放厥词。

    “是吗？呵呵~”披着黑色风衣，脑袋和右眼还缠着绷带的少年坐在他对面的机器上，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抱着娃娃站在一旁的四头身男孩眨了眨眼，懵懂道。

    “只哥哥，你刚刚去上洗手间的时候，绷带哥哥把水杯里的水倒在你的机器上了，没关系吗？”

    “哈！混蛋太宰，你居然作弊！”橘发少年一把拉起坐在对面的人，“给我做好觉悟吧喂！”

    “Q酱！不是答应我保密的嘛？”那个被拉着衣领却一脸无所谓的少年斜过眼来，用无赖的声线道。

    男孩用自己手上的人偶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奇特的星瞳，他blingbling地眨着眼，无辜道。

    “但是……只哥哥太可怜了。”

    “了不要叫我只哥哥，我还在成长期还会发育啊喂！”

    “哈哈哈哈，我也在成长期哦~但是还是比中也高！”

    “你这个混蛋青鲭！”

    “不管不管，反正中就是我的狗！略略略！”

    ……

    “Q，你想玩这个吗？”

    回忆被断，少年抬起头，看着身旁的男孩，点了点头。

    “嗯！”

    ……

    少年的心性总是在游戏中释放的，而比玩游戏更高兴的事情当然就是玩游戏一直赢！这一晚上两位男孩几乎把整个电玩城里所有的游戏机玩了一遍，顺便还刷新了一下跳舞机的新纪录，最后两个人身上都缠满了长长的彩票，带着身旁所有人羡艳的目光到柜台兑换了超人的最新手办，耀武扬威地回了马戏团。

    那手办被放到男孩的书桌上，和其他的超人周边在一起。

    “这可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赢来的战利品。”迪克肘了肘身旁的人，忽然切换了语言。

    “これから私たちは友達です！（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虽然男孩的日语听起来蹩脚还有些烫嘴，但不可否认确实表达出了他的意思。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身旁的人僵住了。

    迪克抬起头，看见那个半头黑发半头白发的少年正怔怔地看着他，那个眼神，特别像是流浪了很久的狗忽然看见了愿意领养他的好心人，那种不敢置信，又夹杂着感动、茫然，有点傻傻的，湿漉漉的光芒。

    少年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他嘚瑟地扬起头。

    “怎么，我好歹也是要周游世界的杂技表演者，两句日语难不倒我，厉害吧！”

    “……”

    少年却没有表现得很高兴的样子，迪克眼睁睁看着他右眼中的星星颤啊颤啊，都融化得快不成形了。

    他低下头，肩膀抽动。

    “喂……Q……”迪克连忙手忙脚乱地安慰对方，“我的日语没有得这么差劲吧！”

    直到他听见对方憋笑的声音。

    “噗——哈哈哈哈哈……”

    少年抬起头，笑容灿烂，双眼弯成了两道月牙。

    “太差劲啦……为什么‘友達’会是这么奇怪的发音啊……”他用日语回答道。

    少年的语速有点快，毫无准备的迪克挠了挠头，虽然没大听懂他在什么，但却大致明白是被嘲讽了。

    “是吗？果然临时抱佛脚还是不行啊……”男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但是，我并不讨厌。”少年清脆的声音从面前响起。

    “嗯？”迪克猛地抬起头，便撞进对方笑盈盈的眼中。

    虽然Q似乎总是笑容满面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迪克觉得这一次的笑容是不一样的。

    好像，多了一些什么。

    ……

    “迪克？你在和谁话？”遥遥地传来一个女声，破了此时的气氛。

    男孩连忙紧张地扭过头，高声道，“没有谁，妈妈！我只是在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帘子被拉开，玛丽探进头来。

    “妈妈！我跟你过要敲门！”

    迪克心脏一紧，下意识挡住身后。

    “抱歉抱歉，下次一定~”玛丽挑了挑眉，在帘子上轻轻叩击两下，“Knoock？”

    “……”迪克用余光看向身后的少年。

    啊咧？

    原本站着少年的位置只留下空荡荡的空气。

    他转过身，看见穿在少年身上的红卫衣和牛仔裤都掉在了地上，而原本换下来挂在衣架上的那件白色睡袍和放在床铺边上的拖鞋则不见了。

    “你怎么把衣服到处乱扔？”玛丽也看见了这一幕，矮身走进来，把对方的衣服捡起来挂在衣架上，“我记得我也和你过要注意内务整洁。”

    男孩耸了耸肩，用对方的话回复，“下次一定！”

    玛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却在无意间瞥向对方后领的时候皱起了眉。

    “迪克，你受伤了？”

    “嗯？没有啊，你没看见我今天表演时的后空翻吗？简直绝了！”男孩还没意识到身上有什么问题。

    “等等。”玛丽脱掉对方身上的外套，又把那件长袖内搭撩起来，看向他的后背。

    在她的男孩靠近后背肩胛骨的位置，有一道淡淡的紫黑色淤青，上面似乎还有指印，像是抓痕。

    这明显是最近造成的新伤。

    玛丽的眼神有些严肃起来，“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男孩扭过头来看她，“我能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他不自在地拉下自己的衣摆，“可能是训练的时候不注意磕到了吧，别担心妈妈，过不了几天就会好的。”

    玛丽看出了儿子似乎有所隐瞒，自从上次看见这孩子一个人在道具间之后，他就有些神神叨叨的，有时训练的时候也会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不过她什么都没有问。

    “我煮了点奶油蘑菇汤，想尝试一下吗？”女人蹲下身，揉了揉男孩的脑袋，主动转移了话题。

    男孩眼神一晃，犹豫了一下。

    杂技演员对摄食要求很严格，现在已经是夜宵时间了，按理不能再吃高热量的东西。

    “我不会告诉哈利。”玛丽用手挡在嘴边，声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迪克还在长身体，每天的食量都很大，玛丽看出了食堂的限定供应满足不了自己的孩子的胃口，特地给他开了灶。

    迪克明显眼前一亮，“有烤面包片吗？”

    女人一挑眉，“当然。”

    “Yes!”迪克在女人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像是只欢快的鸟雀一样灵活地掀起帘子飞了出去，“爱你妈妈！”

    女人眼神一柔，隔着帘子看着她的男孩远去的身影，然后慢慢暗下来。

    无论是什么，只要敢伤害她的孩子，她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