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让我变得和丑一样？”

    听见伊索格达的话, 蝙蝠侠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丑？”少年似乎有一些讶异，随后双目微敛，轻笑一声，就好?像提起一只蚂蚁那样轻描淡写?地道, “看来你确实做过一些功课——不, 你的那个人类确实在转换期, 但即便他转变完成，也只能?成为近似于深潜者那样的下等种族，和我的眷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成为我的眷族意味着你可以?拥有我的神力眷顾，你不会老?去，也不会死亡, 你略施计就能?够夺走那些恶人的理智, 你可以?随时倾覆这座城市, 就好?像推翻一个棋盘，你也可以?将它重新?摆好?, 所有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可以?成为这座城市的神明。”

    伊索格达抬起手, 在男人面前?收拢手掌, 就好?像已经将这座城市玩弄于股掌之中一样。

    蝙蝠侠抿了抿唇，敏锐地注意到?少年的皮肤发生了某种异变，他的肤色开始变青, 指缝间出现了薄膜似的蹼掌。

    他正在变得越来越像他身后的石壁上的雕塑，那个诡异的旧日支配者。

    “不。”蝙蝠侠用冰冷的蓝眼睛望着对方, “我想帮助这座城市恢复秩序，而不是成为这座城市的秩序。你所做的一切只会让这座城市更?加濒临毁灭。”

    “秩序和混乱在我的眼中没?有任何意义，正如邪恶和正义一般，随时都有可能?颠倒。”伊索格达不以?为意地回答, “至于毁灭，只有毁灭才能?带来新?生，万事万物都不过是一场场轮回，你也许根本?就不会理解这件事情，只因为你还秉持着某种可笑的理智和思?考，但是我可以?向你展示——在你不知道的维度，事情会是以?怎样不可思?议的形式发展。”

    少年再次伸出触手，试图触碰男人的眉心，这显然带给对方一种危险的信号。下一刻，那粗壮的触手被一枚锋利的蝙蝠镖连根削断，吱嘎作响下，墨绿色的汁液从末端的伤口处喷洒出来。

    “别碰我。”蝙蝠侠警惕地看着祂，但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冲动且愚蠢的。

    “没?必要过度责怪自己。”然而，少年却露出了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伤害】不过是我给那个孩子所定下的限制，但是我的能?力并不需要用这个来作为锚点，无论你怎么做，你都无法阻挡旧日支配者，脆弱的人类。”

    “你也许以?为你对我很是了解，但是你错了，我以?这种形式存在只是因为这是你能?理解和承受的极限——人类因为未知而感到?恐惧，但殊不知，恐惧是他们对自己的保护，当你理解恐惧之物，你也将走向疯狂。”

    少年的眼中忽然亮起金光，蝙蝠侠只是瞥了一眼，便感到?面前?忽然出现一个明亮的白色旋涡，他被不由?自士?地吸入进去。

    “如果你还想探寻真相，我给你一次调查的机会，我会向你展示一部分真正的我的样子……但是心，别让自己的理智被吞噬了，我还不想这么快把你弄坏……”

    恍惚间，他听见那存在这样道。

    ……

    布鲁斯·韦恩醒来了，他立刻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身上和利爪决斗时造成的伤痛不翼而飞，脸上没?有蝙蝠面罩，他也没?有穿着他的蝙蝠铠甲，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的西装。

    他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而是警惕地用耳朵、鼻子，用他除了视觉之外的感官搜集一切周边的信息。

    身下的床铺之类的东西摇晃着，炸耳的引擎声笃笃笃地刺激着鼓膜，连带着四周都在振动，就好?像是蒸汽机工作时的动静，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你醒了，布鲁斯。”一个熟悉的男中音在他身侧温和地响起，这令他肌肉一僵。

    布鲁斯·韦恩睁开眼睛，他已经准备好?用批判和怀疑的思?维迎接一切不可思?议的幻觉，但他还是感到?一刹那的怀念。

    “哈维……”他轻声道。

    哈维·丹特，还没?有变成双面人时候的他，那个前?途光明，性情温和，追求正义的检察官。

    “怎么了，布鲁斯，你的眼神就好?像是我对你做了什么非常糟糕的事情一样。”金发碧眼，西装革履的男人用开玩笑的语气?着。

    布鲁斯没?有回应他，而是偏过头看向四周。

    他没?猜错，他们现在在一艘渔船上，而且，这是一艘老?式的渔船，至少在记忆中的哥谭，这东西已经被时代淘汰了。

    “我们要去哪儿？”男人冷静地问道。

    “你是睡得太久昏头了吗？”哈维关切地坐到?了床边上，“我们要回家?，我的好?兄弟，别告诉我你近乡情怯了。”

    “回家?？回哥谭？”

    “哥谭？那是什么地方？”哈维疑惑地侧了侧脑袋，“我们的家?乡是印斯茅斯，即便你已经十几年没?有回来了，你也不必连这座镇的名字都忘记了吧？”

    男人的回答让布鲁斯更?加确定自己身处幻觉当中，他直接从床上站起来，推开对方，从船舱里走了出去。

    这艘轮船上仿佛除了他和哈维之外没?有什么人，就连船长室都空着，轮船以?一种不科学的形式自动行驶着，布鲁斯来到?甲板上眺望远处，然而一片乳白色的浓雾萦绕着整艘轮船，除了浓重的鱼腥味，他什么也看不见。

    “看，我们到?了。”不知何时起，哈维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他用怀念的语气?道，“印斯茅斯，还是那副老?样子。”

    嘟——

    汽笛声响起，就好?像故事解开了序幕一般，浓雾缓缓散去，不远处，短短的几十米海岸相隔的镇出现在了他面前?。高耸的烟囱冒着浓烟，鳞次栉比的复折式屋檐，远处黑黢黢地如怪兽一般蛰伏着的山脉，那些用花岗岩砌成的钟楼，以?及上面空荡荡的遗失的钟面，只留下一个个黑洞。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十八世纪的蒸汽轮船，英格兰风格的镇，这些场景不存在在布鲁斯的记忆里，大?概率也不存在在梦野久作的记忆当中。

    布鲁斯自诩对世界地理还算熟悉，但他从未听过有一个叫做印斯茅斯的地方。

    这是伊索格达构筑的幻境，那个怪物也许是编造了一段历史，亦或者是挪动了一段尘封的历史。

    他想要向自己展露什么样的真相？

    男人望着面前?逐渐靠近的渔港，无言。

    ……

    轮船靠岸了，缆绳被绕在布满锈迹的系绳桩上，岸上的工人动作利索地将大?桶的海产从甲板和船舱中搬运下来，那些海产大?的惊人，特别是最后的那只巨型章鱼，它根本?无法被塞进海产箱中，只能?由?八个男子扛着下船，他们每个人拖着几只触手，死去的章鱼软溻的身体将他们的脑袋都快埋了进去，看上去就好?像是怪物在吃人。

    “快点快点！你们是没?吃饱饭吗？别晃晃悠悠的，给我把东西洒出来了要你们好?看！”

    此刻下着细雨，码头上湿漉漉的一片，工人们走得心翼翼。唯有一位拄着雨伞，穿着燕尾服，戴着高礼帽和单片镜的男人高声叫喝着，他看上去脾气?有些暴躁，每一句话都会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抓着手中的黑伞狠狠敲地，而在他身后，另有保镖替他撑着一把大?黑伞。

    布鲁斯一看那人的鼻子便认出对方了。

    “奥斯瓦尔德……”他神色复杂，“这是你的轮船？”

    “什么叫做这是我的船？你昏头了？我们科波特家?族世世代代都是贩鱼而生。”

    在这个故事里，企鹅人似乎也有自己的人设。

    “离开镇十几年的浪子，看来你们确实将这里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了。”男人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走进，抬头望向那两?位从船上走下来的高大?年轻人——这一举动似乎令他不是很愉快，于是他的语速也变得快了一些，“早些日子我听你们可能?已经死在外面了，现在看来并没?有，这可真是遗憾，是什么让你们重新?回到?印斯茅斯了？”

    “很高兴见到?你，奥斯瓦尔德，好?久没?见，你看上去变了许多。”哈维好?像没?感觉到?企鹅人的敌意，依旧微笑着道，“布鲁斯收到?了凯尔的来信，信中印斯茅斯即将迎来一年一度的集会，他想要来参加，所以?我就陪他来了。”

    布鲁斯·韦恩有些意外地看向哈维，对方竟然出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猫女给他写?了信？她?也在这个幻境中有戏份？

    “集会……是的。”企鹅人挪动着他浑浊的青绿色眼珠，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你们确实是在这个不巧的时候到?来了，看来这一切就是命运……”

    “如果你们要找那个讨厌的猫咪，她?可能?会在穆尼的酒馆里，来时我看到?她?了，她?们正在商议集会的事情——不过你们中必须有一个人留下，帮我卸货！我可没?有同意让你们搭我的船过来！”

    “可是我们付了报酬……好?吧，我想我会留下来帮你。”哈维无奈地着，将手中的手提箱交给了身旁的布鲁斯·韦恩，“我想我们现在得在这里暂时别过了，我们集会上见吧，布鲁斯。”

    布鲁斯警惕地接过那个牛皮箱，出乎意料，那个箱子非常的轻，仿佛除了箱子本?身没?有任何重量，箱子的金属把手上有刻字，“B·W”……所以?这是他自己的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站在面前?的科伯特。

    “还不走，还是你也想留下来做搬运工？”那个大?腹便便的企鹅人用尖酸刻薄的语气?道。

    “……”这个幻境就好?像一个游戏，游戏中的所有人都是伊索格达的提线木偶，除了那个恶趣味的神明想要让他们透露的信息，他们什么都不会表露，布鲁斯意识到?了这一点。

    旧日支配者想要让他体验这个游戏，就好?像神明愚弄凡人，只是好?奇他的反应而已。

    对于这类人，蝙蝠侠有深刻的体会和应对经验。

    他得假装按照祂的规则来，但又得出其不意地抓住规则的漏洞，才能?破这场游戏的僵局。

    他离开了这个港口，找了个隐蔽的巷子，开了这个箱子。

    箱子中只有两?样东西。

    一枚古铜色的钥匙，还有一封信。

    布鲁斯首先阅读了这份信，信的内容和哈维的大?差不差，末尾的署名是瑟琳娜，不过这个瑟琳娜应该也不过是个游戏中的角色，和现实生活中的那位猫女没?有关系。

    而至于另一枚钥匙，在信中没?有提到?，也没?有任何符号、标记和线索指向，不过男人相信，它一定有重要的作用。

    他将钥匙收进自己的西装内袋，然后将信放回箱子里，拎着箱子抬起头。

    巧合的事情发生了，一家?酒馆出现在了街对角的位置，就好?像早就在那里等候他已久。

    作者有话要：//印斯茅斯是洛夫克拉夫特虚构出来的镇，初次出现于《塞勒菲斯》中，是一个位于英格兰的镇。克苏鲁神话中有一篇名叫《印斯茅斯的阴霾》，详细讲了这个镇的故事，这里借用了一下这个设定，但是基本和原来的故事没什么关系，所以大家不了解也没关系。

    //幻境的整体氛围感，可以参考《沉没之城》这个游戏，非常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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