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儿十分欢乐指着桌子上的符纸炫耀。

    “师尊快过来看看，这些都是洵儿自己画的哦。”

    洵儿仰着头抿着嘴等夸夸。

    董昭走到桌案前，随便拾起一张符咒，看了看。

    “嗯……是幻影咒，画的很不错啊！”

    洵儿得意的嘿嘿笑了笑。

    他又拿起一张，忽然眉头紧皱，仔细看了看符纸上的咒文。

    “这……这是……”

    “真言咒啊——”洵儿欢快道。

    “师尊不认识真言咒吗？”

    董昭怔住，怔怔看着那张符纸，每个笔画恨不得刻进脑子里。

    他确实没认认真真的习过真言咒，曾经叶峤教过他，他觉得这东西根本没什么用就没怎么学。

    他连忙将怀里的洵儿放下来，拿着那张符咒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目光落在最后一笔上，他连忙问道：“洵儿，这张符咒你画对了吗？”

    “这里是不是画错了，最后一笔不应该上扬顿挫吗？”

    洵儿看了看，一脸认真道：“不会错的，义父亲自教我画了好几遍，我画真言咒不知画了有多少张了呢，义父都我画的是对的！”

    董昭懵了，脑袋里整个嗡嗡作响。

    “义……义父？义父是谁？”

    洵儿笑嘻嘻道：“师尊你傻了……义父就是你每天挂在嘴上的师尊啊——”

    轰的一声，董昭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瞬间像炸开一样。

    “叶……叶峤是你义父？！”

    洵儿使劲点点头，不像半点骗人的样子。

    他抓着洵儿，神色急迫道：“那你为什么要叫他师尊？”

    洵儿天真无邪的笑了笑“因为师尊叫起来要比义父好听——”

    那一瞬间，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头顶上，让他来不及犯懵。

    “原来……原来如此，原来我还是师尊唯一的徒儿，原来我一直都是师尊唯一的徒儿，从来都是，一直都是……”

    洵儿拿过他手中的真言咒，像个大人，十分耐心的指着最后一笔对他“义父了，最后一笔最为重要，若是最后一笔扬起来，那就成了「假言咒」啦！”

    一计一计的重锤似乎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假……假言咒！”

    他红着眼，慌张又崩溃，“也就是……师尊是真心爱我的……他是真心爱我的！”

    回想着白日里空虚字字如钉的剖白，句句泣血的话，他的心里拧成了一股麻花，不安，焦急，愧疚，慌张，震撼……五味杂陈，口里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

    洵儿似乎被他的样子吓坏了，抓着他的衣袖摇了摇。

    “师尊……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也想义父了？洵儿也好想义父啊——”

    着洵儿眼睛一红，啪嗒啪嗒的掉起眼泪来。

    董昭颤抖的举着手，十分笨拙的给他擦了擦眼泪，弯腰想要将他抱到床榻上，捞了两次，才用尽浑身的力气把洵儿捞进怀里。

    “洵儿乖……自己睡觉觉，师尊有事要办——”

    他给洵儿盖好被子，起身就要离开，洵儿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泫然欲泣的眨了眨，一声不吭的看着他走出房间。

    “师尊是爱我的，师尊是爱我的……”

    董昭在寝殿外徘徊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推门而入。

    跪坐在大殿中央的人微微颔首眯着眼睛，听到动静后十分惊觉的睁开双眸。

    那双玄云靴再次映入他的眼帘。

    平时叫师尊叫的那么顺口，如今瞧着他，喉咙发紧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叶峤那双眸子里对他满是厌恶和冰冷。

    “滚！”

    一声清冷的斥责吓的董昭了个冷颤。

    “师尊……”

    看着他眼里的憎恶，董昭拧着眉头道：“师尊就这么讨厌我吗？”

    叶峤清冷的睨视着他“你这个杀人恶魔，我不仅讨厌你，还恨透了你！”

    自他得知洵儿被他杀死的那一刻，他心里唯一的一丝期望瞬间破碎，对他再提不起任何温情。

    董昭紧紧咬着牙，眼底泪光闪烁。

    “师尊曾与我过，山崩地裂阴阳颠倒，不离不弃生死相随，这些……都不作数了吗？”

    叶峤低眸冷冷嗤笑“你曾经允诺我的那些有何尝履行过！”

    他失意，低吟“雾失楼台，月迷津度，你我相逢无非命数。”

    董昭愣住，满脸惶恐“命数？一声命数师尊是想否认我们所有的过去吗？”

    “命数……师尊的意思是赶我走？”

    叶峤低着头，眉间清冷，脸色暗淡“你我师徒缘分当尽。”

    天知道，叶峤出这句话时，心如刀绞石碾般还痛，强装神色镇定又是多么辛苦。

    董昭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眼前一片眩晕，这是他最害怕听到的话，这几日里的焦灼和慌张，全是怕叶峤的口里会出这句话。

    没想到这一刻还是到来。

    “当……尽！”董昭颤抖着，咬着牙从齿缝里逼出这两个字。

    他双腿一软，踉跄一步，差点栽倒在地，抓着柜子的手此时青筋毕显，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所有的字眼都卡在喉咙里，他感到一股难言的灼烧。

    许久他才道：“师尊是怨恨我杀淀飞鸾寒山他们等人吗？”

    “可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我报仇没有错。”

    “想必，师尊是觉得有我这样一个杀人嗜血的大魔头做徒儿，给您蒙羞了吧。”

    叶峤低着头没有再瞧他一眼，他的心已经绝望。

    看着他默不作声的样子，董昭哧声笑了笑。

    “不做师尊的徒弟也挺好，我杀人的时候就不用顾忌师尊的脸面。”

    “师尊也听到了，山下聚集了很多仙门百家，两天后就要攻上碧海苍穹，到时候我就不用碍于师尊的颜面，杀个够性，也不怕给师尊脸上蒙羞了——”

    叶峤双拳紧握，清冷又狠狠的看着他“冥顽不灵！”

    董昭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觉得自己很潇洒，可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就是那种大笑之后的下一秒，心里有个声音会告诉你，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啊！

    他看了一眼冷漠闭眼的叶峤，转身走出寝殿。

    深夜里，他坐在琼树下，仰望着满苍穹的碎星，苦涩的笑了笑。

    “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做他的徒弟……”

    此时他缓缓伸出手，手心里一阵黑烟缠绕，三根困龙钉浮现而出。

    铮铮盯着困龙钉好一会，勾唇一笑，眼中坚毅闪过，他猛的一攥，困龙钉嗖的三声，瞬间穿胸透骨的插进了他的心口里。

    一口鲜血猛的从嘴里吐出，他瞳孔骤缩惨白的脸满是细密的汗水，捂着灼烧的胸口，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爆的几乎崩裂。

    红着眼道“原来……这么痛！对……不起……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