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把天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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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天要上晚自习,你现在送学校来吧。”

    “晚自习?”薛华怀疑电话窜音,对面换人了,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看了看,确认电话没错,才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你你要上晚自习?”

    顾挚:“我一个高中生,上晚自习不正常?”

    薛华:“……”

    是他那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表弟声音:“你真上晚自习?”

    顾挚懒得跟他扯了,“我去校门口等你。”完,挂了电话,摘下耳机。

    薛华‘啧’了一声,上晚自习这事,搁人家高中生身上,是必须,搁他顾挚身上,还真挺不正常。

    顾挚走出楼洞,许一蒙一下蹦到他面前,顾挚上半身连忙往后仰了仰,免得许一蒙刹不住脚,一口啃在他下巴上。

    许一蒙见没吓到人,开始报怨:“你怎么这么慢,我下来老半天了。”

    “有点事。”

    “我们去哪儿吃?”顾挚没直接什么事,许一蒙也就不多问。

    现在吃饭有点早,但许一蒙觉得随便找个地方窝着,都比呆在学校强。

    顾挚心里有事,没心思和许一蒙话,看了看表,这个时间点,他们学校外面不塞车,薛华十五分钟能到:“食堂。”

    “哪儿?”

    顾挚重复了一遍:“食堂。”

    许一蒙把学校外面食店招牌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想起哪家店叫‘食堂’:“新开的?”

    “百年老店。”顾挚抬起眼皮,往左手方向睨了一眼。

    许一蒙顺着方向看过去,看见学校食堂开着的门:“……”

    顾挚拍拍许一蒙的肩膀:“去食堂等我,我去拿点东西,一会儿过来找你。”

    “真吃食堂?”

    “嗯。”顾挚随便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许一蒙望着顾挚的背影,有些迷茫。

    一中的饭一般,谈不上难吃,但食堂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有些人总以为有人挡着,别人看不见他们,便肆无忌惮地从人缝里盯着人看。

    初一的时候,他和顾挚去过一次食堂,差点被‘偷’看顾挚的女生误伤成筛子,他脸皮厚,不怕女生看,也被盯得难受。

    关键是那会儿,还有一对早恋的,那女的搁着身边男朋友不看,一个劲盯着他和顾挚,他俩压根没看她,她都能自带娇羞。

    他和顾挚忍下了恶心,她那SB男朋友没能忍下去,不敢跟他女朋友闹,却把气往他们身上撒,当场带着四五个高年级的来找他们麻烦,接下来当然是了一架。

    那几个高年级的到他们手下,就跟虐菜一样,被他和顾挚一顿胖揍。

    他们架不吃亏,但想着为一个SB女的架,就碜得慌,一顿饭吃得特别不爽。

    顾挚全程面无表情,跟没事一样,但从那以后,再不去食堂。

    许一蒙看着顾挚走远,摸着后脑勺,又往食堂方向看了看。

    这家伙什么意思?

    顾挚手插兜,站在路边,正看着一只从洞里探头出来东张西望的蚂蚁,薛华的车在他跟前停下。

    车窗开,露出薛华戴着蛤蟆镜的脸。

    顾挚上前一步:“东西呢。”

    薛华递出一个盒子:“同城快递的外包装我撕了,这是里面的原包装。”

    顾挚接过,开盒盖。

    项链用塑料密封袋装着,项链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顾挚抽出纸条。

    字像鸡爪子踩出来的,写着:“物归原主。”

    老爷子手上的那条项链,一直仔细地保养着,但毕竟是几十年的老东西,再怎么保养,都不可避免地落下岁月的痕迹。

    照片上的这条链子,比老爷子手上的那条旧了很多,链子上镀银已经掉光了,但看得出来一直有保养,而且保养得很仔细。

    要不然,光那条链子就已经锈得面目全非。

    弹头金属面已经被氧化,发黑,但擦得很干净。

    顾挚在照片上已经看过底部的编号,但拿到实物,仍然翻过来重新看了看上面的编号,才看向上面刻着的‘诚’字。

    字是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刻的。

    老爷子喜欢书法,经常练字,写的字和年轻的时候有很大区别。

    另外,刻的字和写的字,也会不同,何况弹头是曲面,刻上去的字,和本人平时写的字,出入更大。

    但仔细看,还是能在细微的地方看出老爷子的一些书写习惯。

    薛华眼巴巴地看着顾挚,等顾挚翻来覆去地看完,准备把项链往塑料密封袋里装,才问道:“怎么样?”

    “和老爷子的一样,但没亲眼见过的东西,是真是假,得老爷子自己鉴定。”

    “也就是,你这关算过了?”

    “嗯。”顾挚点头:“不过,这玩意来的蹊跷,查清楚是谁寄的,目的是什么,再告诉老爷子。”

    “行,东西你收着,我有消息了告诉你。”薛华也是这么算的,指了指校门:“你进去吧。”

    “嗯。”

    顾挚把盒子往校服口袋里一塞,转身往回走。

    薛华望了望少年笔挺清削的背影,又望了望一中校门,摸了摸下巴,这子这几天有点不对劲。

    雨已经停了,但地上很湿。

    单宁看了看表,还有半个时才能饭,但食堂门已经开了,她在食堂看书等着,到点就饭,能到不错的菜。

    这个时间点,高三的还没下课,高一高二在赶作业,食堂冷清的只有几只飞来飞去的苍蝇。

    单宁一个人呆惯了,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翻开带来的书。

    高中以前,她的成绩一直很不错。

    但近两年,单诗语的身体频频出现问题,她往医院跑的数次也跟着增多,渐渐地身体开始吃不消,人总是没精神,容易犯困,学习也就跟着受了影响。

    语文和英语还好,数理化掉得很凶。

    她没有掉出A班的记忆,但这么下去,最后高考的成绩按A班的标准来,只能算中庸。

    她不记得上辈子考了个什么学校,也不记得毕业后从事什么工作。

    但数理化再继续滑下去,应该只能上普通大学的本科。

    从到大,唐少玲没管过她的学习,她的学习一直是自生自灭的状态。

    单诗语请家教上补习班,把时间塞得满满的,她连网课都没上过一节。

    唐少玲,不想给她压力。

    以前,她信了。

    现在回想,只觉得自己蠢。

    唐少玲根本不会在她身上投资,因为只有平庸才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她们才可以为所欲为地压榨她。

    读书,不是人生的唯一,但好成绩却是获得更多机会的敲门砖。

    她想要变强,就得有资本,自身的优秀,就是资本。

    她得学习,把滑下来的数理化补回去。

    “靠,就一个人。”

    一声惨叫在空荡荡的食堂响起,显得十分突兀。

    许一蒙一脸悲壮地站在食堂门口。

    只有靠墙位置坐着个女生,女生瘦瘦的,手撑着额头,宽大的校服袖子挡着脸,跟鬼似的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操!

    顾挚那家伙居然让他在这儿等着。

    跟只孤魂野鬼一样飘在这里,他宁肯回教室趴着。

    掏出手机,准备给顾挚发条消息,他先回教室玩着,看见那个纤强的身影动了,许一蒙准备字的手停住。

    单宁放下撑着头的手,抬起头。

    “校花?”许一蒙怔了一下。

    单宁往许一蒙身后望了一眼,没有别人,冲他笑笑,手撑回额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许一蒙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仗着腿长,一路跟跨马似地跨过一排排长桌,跳到单宁跟前,坐到她对面,一脸兴奋地看着单宁:“你在看书?”

    单宁“嗯”了一声。

    许一蒙往摆在桌上的书扫了眼,是物理书,应该在记知识点:“你怎么在这里看书?”

    “等饭。”单宁头也不抬。

    许一蒙猛地睁大了眼睛,眼珠子在单宁脸上乱转。

    顾挚那家伙突然到食堂吃饭。

    这位又在这儿等饭。

    操操操!

    这是什么情况?

    该不会这俩人是约好的吧。

    许一蒙的八卦分子嗖嗖地往外蹦,胳膊搁在桌面上,身子往前凑,声道:“校花,你这么早来等饭,是约了人?”

    许一蒙和顾挚是发,两人没在一个班的时候,就天天腻一块,放学都要等着一起走。

    这俩人不管谁跟人架,另一个只要知道了,爬窗子都要赶过去撸袖子上,揍人一起揍,挨一起挨,办公室一起站,家长一起请。

    学校出了名的一对刺头。

    一个班以后,俩人直接升级成了连体婴儿,如果不是许一蒙撩妹不断,贴吧早把他俩凑一对了。

    单宁和顾挚十年同桌,即便她之前的十年,一直缩在乌龟壳里,强迫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眼前也老晃着许一蒙追着顾挚的身影。

    据单宁所知,这两个人进初中的第一顿饭是在食堂吃的,不过吃饭的时候跟人了一架。

    这俩人的架从到大,心理素质好得很,把人得在地上趴着,还重新了份饭,吃完了,才去了教导处。

    不过从那以后,他们就再也不到食堂吃饭了。

    顾挚和许一蒙秤不离砣,顾挚来了学校,按理这俩人应该粘在一块,现在顾挚不见人影,许一蒙却一个人出现在食堂。

    单宁怎么看都不像偶然,她不答反问:“你约了人?”

    许一蒙摸着头想了想:“算是吧。”

    顾挚要吃食堂,让他来等着,应该也算有约。

    许一蒙的算是,在单宁听来是另一层意思,认为这家伙可能又看上了哪个妹子,撩到食堂来了,看回自己的书:“那你等着。”

    许一蒙:“……”

    这就把天聊死了?

    顾挚刚走到校门口,手机震了震。

    他拿出手机,是薛华来的,回头见薛华正把头探出窗冲他招手。

    顾挚走了回去。

    薛华:“同城骑手联系上了,是东西是他们门市对面卖烟的老太太寄的。另外,身份证信息查到了,那人已死亡。”

    “已亡?”顾挚愣了一下。

    “对,那人死了几年了,不过是独居老人,户口一直没人去注销。我已经让人去查那人了,不过死了几年的人,查起来比较麻烦,没那么快有结果。”

    薛华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透着郁闷。

    现在快递公司虽然要求实名,但大多是有个身份证信息就行,并不会细致到核实户籍。

    那家同城快递到薛华的公司,乘地铁也就两三站路,对方把东西直接送到公司,不比通过同城快递麻烦多少。

    这东西比他们爸都老,在外头漂了几十年,就算物归原主,也不急一时半会儿,今天没时间可以明天送。

    对方没有自个送过去,而是通过快递,还整出个死人身份证,这事透着股不出的诡异感觉。

    薛华:“我现在要去见寄件的老太太,你去不去?”

    “去。”顾挚拉开车门上车,给许一蒙发了条微信:【我出去一趟,你自个吃饭,吃完给我个包,要冷兔。】

    学校外面有卖冷兔的干锅店,但一家比一家难吃。

    许一蒙把吃过的冷兔扒了一遍,味道好的店,最近的一家都在十公里以外,去个包回来,晚自习不用上了。

    正犹豫要不要给顾挚发条消息,让他换个菜,见单宁合上了书,正站起来。

    然后就看见一堆人涌进食堂,往饭窗口跑,有人喊了一嗓子:“冷兔,我来了。”

    后面一堆人跟着吼:“冷兔,冷兔。”

    许一蒙猛地想起,他和顾挚在A中初中部吃食堂的那次,吃的就是冷兔,味道很不错。

    A中高中部饭堂的冷兔和初中部一样出名。

    据半个月才做一次,分量不多,供不应求,要想吃,得抢。

    转头,见单宁已经拿了餐盘,排在一个饭窗口的最前面。

    许一蒙‘诶’了一声,往单宁排队的窗口狂奔过去,抢在其他人之前,排在了单宁后头,道:“校花,不厚道啊,排队饭都不叫我一声。”

    单宁回头看他:“你不是约了人吗?”

    “被人放了鸽子。”许一蒙抓了抓头,看见单宁手里拿着的饭卡,跟见了鬼似的:“操——”

    连忙摸出手机给顾挚发了条语音过去:“你丫的要吃冷兔,有饭卡吗?”他没想过到食堂吃饭,饭卡早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他不到食堂吃饭,却也听过,冷兔出炉,不用五分钟就能被抢光。

    许一蒙视线飞快扫过已经排好队准备抢食的人群,除了单宁,全是高一的崽子,没看见一个认识的。

    关键是这一会儿功夫,每个窗口都排了老长一串,等他去买饭卡回来,别冷兔,兔毛都捡不到一根。

    对面还没回话,单宁举螺蛳粉起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

    许一蒙手撑着膝盖,弯腰降低身高,看清单宁手机屏幕上的字——【多买两份饭,一份喂许一蒙。】

    消息是顾挚发的。

    许一蒙对着自己手机‘啧’了一声:“兄弟,你行。”

    完,收了手机,冲着单宁嘻嘻笑道:“谢谢校花投喂,我要吃冷兔大肉丸子。”

    单宁点了下头,快速字给顾挚回消息:【两份冷兔一份大肉丸子,给我补一个时数学。】

    顾挚歪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刚了一个字:【不】

    单宁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不接受“不”字……还有,你敢教不会智障,就让许一蒙去找别人借饭卡。冷兔就……呵呵呵……】

    顾挚指腹在手机沿上敲了两下,删掉‘不’字,改成:【我要双份冷兔。】

    单宁消息回得很快:【冷兔限量,一人只能一份。】

    顾挚:【加一份肉夹馍。】

    单宁:【成交。】

    顾挚看着屏幕上的‘成交’两个字,嘴角勾了勾。

    食堂的冷兔好吃,还是单宁给他的。

    那会儿,刚升初一。

    他家里有事,开学的时候没去报名,处理完家里的事去到学校,已经正式上课,走到自己座位跟前,看着挨着他的座位坐着的瘦鸡崽子,惊得眼睛都要瞎了。

    这他妈是什么猿粪。

    这弱鸡崽子学在他旁边钉了几年,雷不动,升初中都换校区了,她还能坐他旁边。

    瘦鸡崽子看见他,比他受到的惊吓还要大,跟他大眼瞪眼地对瞪着,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直到他回神过来踢了踢她的椅子脚,她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地给他让了道。

    等他坐下,她声对他:“我们好有缘呀。”

    他没哼声。

    确实有缘,有缘到他都怀疑自己和她同桌同出了恐惧症,产生初中还继续和她做同桌的幻觉。

    她见他不话,以为她坐他旁边让他不高兴,带了点讨好的声:“食堂掌勺陆叔叔的冷兔做得很好吃,我上学的时候看见他了,他跟我今天食堂有冷兔卖。”

    他当时还没从震惊里回神过来,突然听她絮絮叨叨的嘀咕个没完,有点烦,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不知道让她误会了什么,又赶紧解释了一句,声音细得跟蚊子叫似的:“陆叔叔一家跟我爷爷住在一个弄堂里,我爷爷跟他家关系挺好的……冷兔是他家的家传手艺,超好吃。”

    那天,他估计是脑子抽了,听她一句‘超好吃’,居然就跟许一蒙去了食堂吃饭。

    结果刚吃了两口,就跟人了起来,两份冷兔被许一蒙连肉带盘扣在了别人脑门上……

    许一蒙给他不再去食堂找的理由是,为了个SB女人跟人架,太恶心了。

    其实他压根没把为什么架的事放在心上,就是那次完架的时候,看见站在人群里看着他的瘦鸡崽子,再看地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兔子肉,心里浮上一种很微妙的内疚感。

    因为那是和那位爷爷关系好的人做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他并不是因为那句‘超好吃’去的食堂,而是‘我爷爷和他家关系挺好的……’

    顾挚长吐了口气,退出消息,熄了屏幕,把手机塞进裤兜,闭上眼睛。

    薛华转头看了顾挚好几眼。

    顾挚发消息一向干脆利落,发完就完,不会一直盯着手机等消息,他看了顾挚十几年,就没见过他盯着谁的聊天框盯笑了的。

    “一会儿随便找地吃个饭?”薛华问。

    “不了。”顾挚头靠着车窗,没有睁眼。

    “等办完事,回学校吃饭就算吃碗面,估计都赶不上晚自习。”

    “许一蒙给饭。”

    薛华又看了顾挚一眼,总觉得这子最近有点奇怪,但不再什么。

    A中食堂有一次性的保温饭盒卖。

    单宁把给顾挚买的饭用保温饭盒了包,交给许一蒙,才端着自己的餐盒往餐区靠窗的位置走。

    靠窗的位置能晒到太阳,她喜欢呆在阳光下面。

    许一蒙跟在单宁身后溜溜达达,享受着投向他的各种羡慕加嫉妒的目光。

    刚才饭,大叔兔肉,堆尖的一大勺都不带抖,哗地一下扣在他的餐盘里,舀大肉丸子的时候也多给了他一个。

    他当时心里感叹了一下,食堂的菜肉量真足,但等端着餐盘离开窗口时候,发现两边的人盯着他们的餐盘,眼睛都要红出血了,才注意到他认为的肉量足,只限于单宁和他,其他人盘子里的冷兔顶多能有他们的一半。

    许一蒙回想了一下饭的时候。

    当时,单宁冲那大叔甜甜一笑:“陆叔叔,帮我三份饭,其中一个包,划我的卡。”

    然后那大叔抬头,视线越过单宁,瞅了他一眼,就笑得跟一朵喇叭花似的应了一声:“好嘞。”

    排开餐盘又问了句:“三个都要冷兔?”

    单宁用力点头,看着很乖,他也跟着点了一下头,大叔又瞅了他一眼,就啪啪啪三大勺,一盘一勺。

    许一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卧槽!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