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时间的荒野
张廉急切的一向话少的冰块都蹦出三连问来,他爹妈就是这样,身边有头有脸的谁不笑话张家老是个靠着老爹勋章混日子,只知儿女情长的二世祖。
大院里的孩子们也有样学样他是三世祖,导致他从就凶猛好斗,遍大院,长大坚持要继爷爷的未完成事业,投身海军,而且还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不是空降指挥部,作战部的那种。
刘晓川摆摆手,也不与他争辩,“我知道你对她有看法,可是换作你我在她那个位置上,你扪心自问,会比她做得更好吗?”
刘晓川目光灼灼,张廉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我不会那么迂腐。”
刘晓川摇摇头,“这怎么能叫迂腐呢?”
两人都陷入沉默。
刘晓川又抿一口酒,“你知道吗?”吸了口气,刘晓川娓娓道来,“我的父亲母亲都出自农村,为了逃避家里的包办婚姻,逃离家乡,到城里读书,当初自由恋爱结婚,后来投身革?命事业。”
刘晓川目光悠远,仿佛陷入过往,“那时候他俩被派到沪市执行秘密任务,我父亲被安排与另一个同事假扮夫妻,在学校教书,那人在图书馆当管理员,同时负责刺探消息,收集情报,而我的母亲,负责接收情报,往来沪市与苏省传递消息。”
张廉垂眸,认真的听着,他知道能来这里,爬上来的,都不是普通人。
“最后一次接收情报的时候,我母亲怀着我,已经八个多月了,当时距离她上一次见父亲,已经过去五个多月,就是这五个多月间,父亲便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父亲了,母亲扮作乡下媳妇来城里看丈夫,往返传递情报,途中为了躲避追查,在芦苇荡里奔走,不心动了胎气,导致我提前出生。”
刘晓川眼中已经有泪光闪动,一个硬汉的泪水往往比梨花带雨更叫人不忍。
“后来我妈在当地老乡家住了三天,把我托付给他们家,就急急忙忙去找组织交任务了,就是那次任务,要了她的命,再没回来。”
刘晓川吸吸鼻子,“妈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封信,到了我十四岁的时候,才看明白这封信,她在信上细细的写着父亲与别人一起生活之后的变化,父亲从不爱穿白衬衫,因为衣领子总发黄不好洗,但是那天穿的是白衬衫,领口被洗的很干净,熨烫平整,父亲也不爱穿皮鞋,他来自农村,时候习惯赤脚,脚底宽,千层底走路才是最舒服的,可是那天与我母亲碰面穿的是擦的锃亮的皮鞋,父亲的眼角眉梢都有其他人的痕迹,甚至袖口还夹着一根女人的长发,见到了怀孕八个多月的母亲也只是给了情报,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母亲知晓父亲在背叛了爱情和婚姻之后,她不信父亲能不背叛组织,那次交任务之后,就将父亲的事情报了上去,就此,他那边那条情报网整个作废,我也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
张廉动容,端起酒杯,敬刘晓川道:“你的母亲,是伟大的战士,英勇的共产主义拥护者,是英雄,我们敬她。”
刘晓川将杯中酒一饮而下。
“所以,我见到晓渔,就像见到我母亲,我不忍心再看她被辜负,我想娶她。”
刘晓川放下酒杯,“如今国家形势已经好转,沿海军事部署周密,退下我一个,还有千万个,可是晓渔一个依靠都没有。”
张廉沉默良久,“我知道你可能有共鸣在里面。可是,作为你的好友,我一路看着你摸爬滚枪弹雨林走过来,到了今天太不容易了,你就此放弃,相当于放弃了你之前二十多年的努力,实在可惜。况且——”
张廉顿了顿,“为什么她父亲需要,她就不问缘由,一定要满足她?这根本就是迷信迂腐,封建思想,她这样愚孝,为什么还要搭上你?”
刘晓川摇摇头,“你不懂,如果是我的母亲当初没有出事,现在对我有这样那样的要求,我也会去尽力满足她。”
张廉叹息,“我的确不懂,我只知道,你有今天,得来不易,不应该为了一个女孩牺牲这么大。更何况,你如何确定,那女孩一定中意你?”
刘晓川想起什么美好过往一般,眼神悠远温柔,半晌才轻声道:“会中意的。”
晓渔等到天完全黑才将家里交代给陈石头看管,还叮嘱一番注意香烛火苗,不要瞌睡。这才脚步匆匆,一步三回头的往东二码头走。
到了码头,没等多久,就看见一条的乌篷船没有灯火,慢慢驶过来。
晓渔试探的问问,“是吴道婆吗?”
船上沉默片刻,等的晓渔几乎要失望,才有人试探道:“你哪位?”
晓渔忙回应:“我叫陈晓渔,陈海的侄女。”
船上人这才松了口气,赶紧靠岸,“晓渔姑娘,是我吴老婆子。”
晓渔见状忙上前帮忙,将固定船的绳子牢牢绑在码头的桩子上,“吴婆婆,你们几个人?吃饭了没有?”
吴道婆战战兢兢的走下船,才扶着晓渔伸过来的手,眼窝子深陷下去,凝神看了晓渔一眼,职业病又犯了,“听陈海了你的事情,晓渔姑娘节哀,亲人离开我们固然叫人伤心,不过对她们而言并不一定是坏事,好孩子,只是难为你了。”
晓渔闻言眼眶微红,“可惜了我阿姐,还请吴婆婆好好送我阿姐去那边,让她一路不孤单害怕,来世投身一个好人家。”
吴婆子点点头,“放心交给我们。”
吴婆子带来几个和尚道士轻车熟路,唱了几天的道场,在晓茶头七这天做了场法事,又做足了水陆道场,与陆地相比,丧礼只好不差,晓渔此举也是想叫陈石头安心。
翌日清,天还没亮,晓渔家里再次热闹起来,几人吹吹,晓渔水帮晓茶和阿嬷入殓,道士破瓦摔盆。
晓渔给自己做了个背架,能从底部托住石棺,不假手于人,先是扛着陈阿嬷的石棺去了后山,之后再回来扛晓茶的,累的大口大口喘气,双手双腿发抖,豆大的汗珠掉进泥土里,晓渔一言不发,必须要在太阳出来之前下葬。
陈石头一等晓渔扛起晓茶的棺淳,立刻哀嚎出声来,“我的晓茶哎,我的囡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