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工是个害羞的青年男人，话的时候低着头，不怎么与郭华对视，因为蓄着一把大胡子，头发也老长，还包着白色头巾，郭华也搞不清他的年纪，只接过东西道了谢。

    午饭是朱工做的，又是白菜炖羊骨头并两个杂面窝窝头，这里的窝窝头大约是掺了玉米瓤瓜蒂之类的，比武装部的窝头硬多了，还有一股子苦涩味道，郭华学着众人将窝头掰碎了放在白菜汤里泡着吃，像是吃木屑一样艰难的伸长脖子咽下去，又喝口汤压一压才舒服些。

    下午郭华跟着众人到了办公室，参与样品分析，也得了一部分需要测算成分含量的任务在做，忙得脚不沾地。

    忙碌起来，一晃一个下午过去了，郭华早就困了，无奈太阳就不下去，好不容易等到天快黑了，朱工才把晚饭端出来，还是白菜汤窝窝头，比中午的清淡些，没有啥肉，倒是每人多了一个煮鸡蛋。

    刚吃好饭放下筷子，李队长就丢个雷，“好了，这就算是给郭华同志接风了，晚上好好休息，明天邓工带队，郭华同志跟着去见识见识。”

    完转身就准备下班了。是下班了，也就是换个地方工作而已，带着文件，走到办公室后面的一排矮房子，就是休息的地方。

    朱工扒拉一番抽屉，递给郭华一个头套，“这个给你，戈壁上白天太阳晒的很，李队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别放心上，等你慢慢熟悉了就知道了。”

    郭华接过头套，一股子脑油味儿，“唔，我没多想。”着迟疑着将头套还回去，“这个不用了吧，我是个住在海边的鱼娘，最不怕的就是太阳晒了。”

    “声点。”朱工压低嗓子，“以后你的来历不可以告诉别人，这是咱们队里的规矩，李队在这上头特别严格，心挨骂。”

    郭华挠头，“这个还你？”

    朱工摆摆手，“你先收着，等你到了戈壁走一遭你就知道了。”

    顿顿羊肉，郭华晚上华丽丽的失眠了，手心脚底一股燥热，伸出被窝去又被冷的缩回来，最后是将厚被子拿掉，盖上之前在乌鲁得的棉衣，这才舒服些，郭华感叹，她一个顿顿吃鱼虾的人，如今要变成顿顿不离羊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没亮郭华就被叫醒了。早餐没意外还是羊骨头汤炖白菜，加上两个窝窝头，既没有肉，又全是羊膻味。

    今儿是邓工领队，郭华带了个水壶就准备出门，还是朱工看不下去，将她拉回去，叫她一定要带上头巾帽子之类的。

    郭华无奈，翻箱倒柜，昨晚才收拾好，这又要翻找。

    “咦！”朱工指着郭华的潜水镜，“这个是好东西，带上带上。”

    郭华见了忙紧张的去护着潜水镜，开玩笑，这可是有钱难买的好东西，谁也不能碰。

    “这荒郊野地的，要潜水镜做什么？”

    郭华仔细用手帕包好护目镜，防止划痕越来越多，原本就有些模糊了。

    “你先带上，到那你就知道了。”朱工不善言辞，急的要跳脚。

    “好好好，我带我带。”郭华还是按照朱工的指示，将东西都带齐了。又按着朱工的要求，仔细的穿好鞋子绑了腿。

    邓工已经将工具，钻探机，单管取样机，轮盘绞索都装好放在独轮车上，车把上系着绳子挂在脖子上，独轮车的另一头还有两根绳子，防止上坡路难走，还要有人拉着。

    “郭，把包袱放在车上！”邓工道。

    郭华见了喜滋滋的将包袱放上去，这样她更轻松了。

    没想到刚把包袱放上去，邓工就心翼翼的将一个麻布口袋拎给她，“蹲下，我给你挂肩上。”

    郭华撇撇嘴，乖乖蹲下，二百斤的东西就上了她的肩。

    “这可是咱们最珍贵的东西了，女同志细心些，千万不能磕着碰着。”

    邓工轻轻拍拍郭华肩头的口袋，里面有两个金刚石钻头，一旦作业过程中钻头磨损发热，就会导致地下煤层自燃，严重的还容易发生爆炸，所以钻井的时候要一边灌浆降温，一边留神钻头磨损程度，及时更换钻头。

    一行人趁着天没亮，温度还很低的时候就出发，郭华并不知道这是李队给郭华的考验和下马威，他很怕聂工的事情在别人身上重演，来的又是个弱质女流，最好是叫她吃点苦头，让她知难而退，调去办公室或者其他基地，再不济就是下井也比这里强。

    呼啸了一夜的狂风将将停歇，清的气温不是很高，太阳还没出来，也不晒，连续走了快三个时，郭华跟着一行人走进戈壁，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更好的器械，为什么大家非要推着一辆独轮车。

    实在是路途难走，坚硬的碎石，有的就仿佛从地下长出来的，被风沙磨的极薄，边缘锋利又尖锐，低矮的植物，高低不平的坡道，还有肆虐的狂风带起黄沙碎石，在脸上，疼的叫人无法呼吸。

    郭华顾不得头套上一股子脑油味，手忙脚乱的将口鼻遮住，又拿出潜水镜戴好，这才舒服些，将将能喘口气，听着砂石在镜面上噼里啪啦的声音，郭华心肝儿颤抖！

    邓工朱工轮流推车，哈工和丁工在前面拉纤绳，顺便帮后面的人挡一挡风沙，郭华扛着麻袋，佝偻着身子，原本走在独轮车的旁边，邓工拉一把郭华，大声吼道：“到后面去。”

    几乎站不稳的郭华隐约听到邓工的嘶吼，忙走到队伍最后面，这才堪堪稳住脚步，前面四个大汉帮她挡了一半的风。

    幸好邓工将金刚钻头压在她肩上，不然就她这七十来斤的身板能被吹倒了。

    郭华呼哧呼哧的穿着粗气，后面都汗湿了，喉咙干的要冒烟，身上热的不得了，露出来的手又被冷风吹的冰块一样，她尽量压低身子，不停伸长脖子，艰难的吞咽唾液，希望借此润润嗓子。

    又过了一会儿，太阳升起的时候，风沙终于停住，低矮的刺刺植物微微摇摆，抖落一身黄沙，迎接清第一缕阳光。

    风沙过后的蓝天碧蓝如洗，高远辽阔，阳光照在远处的沙丘上，镀上一圈金色的光泽，宛如发光的宝石。

    郭华很想停下来休息，哪怕喝口水也好，她嗓子干的冒火，每次吞咽口水的时候都反胃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