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张廉坐镇的军工厂进入高产期，媳妇不在家，他回家也没啥事儿，就把办公室当家，加班是日常，高压之下，锻造机不断交付使用，钢铁产量很快就供不应求。

    都是国家的孩子，当然不会有偏颇，上头很快下令增设阿拉山口钢厂，一厂二厂三厂独立于总厂之外，厂长也由中央直接任命，从鞍钢首钢秦钢调过去，锰矿石不再被总厂独占。

    龚韦华一脸郁郁，找到张廉的办公室，坐在宽大的沙发椅上，“老实，你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

    张廉抿嘴微微一提嘴角，拍拍正在胸前熟睡的闺女，低声道：“矿产，工厂，能源，兵团，都是为整个国家和人民服务的，不应该成为个人仕途的踏脚石，这是大势所趋。”

    龚韦华无语，他在阿拉山口总钢厂确实风光了几天。可惜，时代变了，钢铁总归是服务于工业的工具，在重工业蓬勃发展，轻工业和商业齐头并进的时代，钢厂实在不出彩，他只能怪自己生不逢时，亦或者，还是他本身能耐平庸。

    “起来，郭工离家也不少天了，张厂长这日子过得，回家冷锅冷灶的，怪冷清。”龚韦华翘起二郎腿。

    张廉不着痕迹的瞥一眼龚韦华，脸色变得严肃。

    “起来，我有个表妹，今年二十多岁，风华正茂，还没许人家，灶上是一把好手，我看去你家烧烧饭收拾收拾家务，张厂长也不用总把孩子带在身上，叫她帮你带带孩子，刚好合适。”

    张廉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龚韦华还无知无觉，“一个大老爷们，整天一股子奶腥味，脸面都没地儿搁，怎么样？下班的时候我带她过来给你瞧瞧？”

    张廉霍然起身，绕开办公桌，大步走过去，拎起龚韦华的衣襟，一拳砸在他的腮帮子上，“当着我闺女面，你要给我拉皮条？”话音刚落又一拳落在同样的地方。

    “王八蛋！”张廉气的牙痒痒，又是一拳，三拳下去，龚韦华后槽牙就松动了。

    外头听见动静赶紧过来的徐闯见状忙拦住张廉，“厂长，他还是体制内的。”

    龚韦华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见终于有人来拦着这疯子，才找回点勇气，破口大骂，“张廉你个龟孙，老子要去告你，架斗殴，威胁同僚。”

    刚刚解气就被徐闯拦住，张廉顺势站起身，看着半躺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龚韦华，他已经老了，屈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半辈子，皮肉都松弛了，还没有够到向往的地方，他跟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老头较什么劲？

    张廉弯腰攥着龚韦华的衣襟，一个用力就把他直直的拎起来站着，“对不住啊龚厂长。”

    着还伸手掸掸龚韦华有些皱吧的衣襟，“上年纪了有些眼花，刚才一眼看见你在这我媳妇儿，我以为是徐闯家那臭子呢！”

    徐闯十分有眼色的接过话头，“叫您代人受过了，龚厂长，我家那畜生现在别扭的很，又想跟乐乐玩，玩恼了又总欺负乐乐，时常顶撞郭工，叫张厂长训了几回，回家我抽他，两位别生气，误会，误会！”

    龚韦华吃了个哑巴亏，又被当成徐闯家的畜生，差点一口老血喷在两人脸上，误会你大爷，你们给我等着。

    张姨感冒好些了，就念叨着把孩子放家里，一个厂长背着孩子奶瓶上班，的确不像话。张廉无法，放下孩子，孤孤单单的上班去了。

    眼看着天冷了，西北又到了冰天雪地的时候，工人们伸不出手，今儿没有加班，张廉回到家里，虽然不至于像龚韦华的冷锅冷灶的，但是乐乐在逗妹妹，张姨拾掇家务，洗衣做饭忙忙碌碌的，他一个孤家寡人，还真是冷清。

    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儿，他慢慢走近，过去郭华在家的时候，怕郭华伤心，他也假装不在意，不怎么靠近孩子，如今奶爸当久了，每天不亲近一会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慢慢走过去，妹妹正瞪着一双与媳妇儿一模一样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看向他，两人对视半晌，妹妹突然咧开嘴，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张廉也下意识的会心一笑。

    这些日子，他格外想念妻子，与过去生死未知那几年相比，眼下分居的生活异常的难熬，看着闺女才会有几分慰藉，这是他与爱人的孩子，会将两人的血脉融合在一起，代代相传下去。

    张姨见张廉难得有空早下班回家，也满意不少，这两口子她真看不明白，你疼孩子吧，他俩都在家的时候，几乎不怎么抱妹妹，也很少看孩子，连共处一个屋檐下的机会都少。

    要不疼孩子吧，也不对，两口子工资都不低，在这破荒地上也没有什么花销的地方，就都用在孩子身上了，什么衣裳鞋子奶瓶玩具，不要钱的往家搬。

    张廉还托人从首都特供商店花了一百二十块钱买了两条蓬蓬裙，乐乐和妹妹一人一条，据是什么蕾丝的，还是外国进口的，好看是好看，六十块穿在身上，六十块，普通人两个月的工资，不好看还有天理吗？

    关键是孩子长得快，张廉也不想着买大一号，好多穿两年，边疆夏天短，六十块，穿两个多月，又不能天天穿，算下来一天两三块钱扔了，两口子眼睛都不眨。

    今儿破天荒的看见张廉在家陪孩子，张姨趁热铁劝解道：“我三子，郭也不在家，有些话我就直了。”

    张廉一脸疑惑看向张姨。

    “妹妹这孩子！”张姨迟疑片刻，还是道：“这孩子要不要带去看看，我带她大半年，除了刚出生的时候哭两声，难受了哼哼两声，就没听孩子发出过声音，我记得你堂哥家几个孩子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往外蹦词儿了，什么爸爸妈妈，都会了。”

    张廉没有话，看着妹妹清澈的眸光，轻轻捏着孩子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孩子被这陌生的触觉新奇到了，瞪大眼睛看他，不一会儿就露出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