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劫数
想到他们有可能会在那边遇上,他便忍不住头皮发麻。这几个月每次往来密信中,王爷虽然未曾流露出只字片语和分毫有关她的话,可他却不敢保证他是不是真的将妹忘了。
就好似那次,他本也以为王爷只是一时起意并未上心。可结果,得知妹染病后王爷那几欲要杀人泄愤的态度却着实让他心惊。而若不是他拼死将她的交代出拦着,只怕那家连累她染上病症的人早已去见了阎王。
若真是不巧的碰上了,他简直不敢去想,王爷是会惊喜于她还活着,还是会惊怒于她的隐瞒。
随即又自欺欺人的摇头讪笑,北疆那么大,凤凰城那么大,妹又不是行事张扬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巧遇上,吧?
有心想提醒她谨慎,可转念一想,王爷早晚会登堂,而他亦不久便会入京。那么她还活着的消息,若王爷有心,早晚也是会知晓的。
那么这次,他便不再插手,既不提醒,也不告密,就且全看他二人有缘还是无缘了。
却纪妤童这厢从钟氏钱庄出来,刚出了城门就被人给拦下。
看着眼前身材修长面容白皙,那双向来玩世不恭上挑着的桃花眼,此刻正翻涌着复杂情绪看着自己的人,纪妤童惊讶的掀起帷帽问道:“你怎么在这?”还不到三月之期啊?
百晓生面无表情的看了她好一会,突然抬手用折扇轻敲了下她的帽檐,桃花眼半眯起,唇角也向上扬起,哼道:“还不是我们不知死活不自量力的纪大夫的英勇事迹太过惊人,消息传得我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都听到了。”
旋即又仿佛不解恨似的,咬着牙再次准备动手,被她反应迅速的躲开不悦的哼了声,继续毒舌道:“你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数吗?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知道吗?人家找你你就要去看吗?你就不曾想过自己治不好怎么办?自己也不幸染上怎么办?拒绝两个字怎么写的知不知道?嗯?”
纪妤童差点被他这一连串密集的质问懵,反应过来也没生气,只有些惊讶有些诧异不解道:“所以,你该不会是听我染疾不治,特意回来祭奠我的吧?”
百晓生脸色一僵,桃花眼眯了下,又极为自然的回道:“还真叫你中了,有你这么个大方的,长期的,长得貌美,还烂好心的雇主,我可是真舍不得你死。诶,你到底得没得那天花?你要是得了那你怎么能还活着呢?你要是没得那也不过去啊,我可是听,那天差不多全城的人都在看着你呢?快跟我,你到底是用了何种方法,下次我去茶楼书也好有个现成的素材。”
纪妤童没想到他竟然真是为了自己破例提前回来的,着实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原来除了大哥,这里还有人会特意为了自己担心啊。
不过他的毒舌可真是够毒的,刚刚升起的那点感慨也在他兴致勃勃的好奇中褪了个干净。
不过到底念着他有心,便也没有不理他,只是眼神难明的在他身上上上下下量了眼,见他不仅未见尴尬,反而越加挺起胸膛,一副孔雀开屏给她看个够的动作,无语了好一会,才摇摇头绕着他朝前走,又故意吊了他一会,余光见他着急的直扇扇子,才勾唇一笑:“得了,被救了。”
百晓生眉头一皱脚下顿了顿,又快步跟了上去。他倒是没想过她会谎,他们相识许久,她是什么样的人,他自是看得清楚,性格冷淡,表情也是淡淡的,但心确是软的热的,却又不似时下那种冰美人一直端着架子。她却是时而幽默,时而狡黠,时而又言辞犀利直击人心。她若是不喜不快,要么就无视,要么就反击,却是不屑于谎的。
快步跟上来侧眸看了眼她帷帽里隐约可见微微上翘的唇角,他眼底深处不自知的紧张才渐渐散去。
知她是故意吊着自己,他便也随她意趣:“纪大夫,纪美人,冷仙子,妤童,童童?你快告诉我是谁救了你,你确定是染上了天花,不是别的?我百晓生纵横天下,可从未听过有人可以医治天花的,今儿你若是不告诉我,那我可就跟着你不走了啊。”
纪妤童却不答反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百晓生摇着扇子挑眉看了她一眼,自然不会告诉她他一直有让人关注钟氏钱庄的动静,甚至连她的住处他都已经安排了人留意。
因他始终不相信她会就如此轻易就瘗玉埋香,毕竟从未有人见过她的尸体,他也不曾寻到她的坟茔,所以,他宁愿相信她还活着。而如今看来,这半个月的等待是值得的,她果然如他所想,活着。
“自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纪妤童斜了他一眼,心里摇头果然是正经不了两秒钟。也不理会他的油嘴滑舌,待走到候着自己的马车前时,她才停下回头看他:“百先生贵人事忙,好走不送,咱们有缘再见。”
百晓生笑意停住,下意识皱了下眉,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看向她身后的马车。车厢是车行常见的中档软榻,一般租用此等规格马车的人,均是要长途赶路。马虽比不上千里良驹,但亦是膘肥体壮中上等。再看到车窗处露出来的漆黑狗爪,他微眯了下眼瞬间便想到了一个地方。
“你这是要去北疆?”
如今风声已过,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纪妤童便点点头,莞尔笑道:“正是,来还要多谢百先生的好消息。”
“你一个人去?”
纪妤童还未话,车里的黑贝就忍不住探出脑袋汪了声。
纪妤童回头看了眼没忍住笑了下,摸了摸它不停乱蹭的脑袋,声音中都带着笑意:“喏,这不是还有黑贝陪着呢。”
安抚住撒娇的狼犬,她又抬头笑看着他:“待我从北疆回来,等你再来南州,我请你吃饭。”
百晓生没好气的看着这一主一宠,“我可是差你那一顿饭不成?”
这句话得亲昵,可话的人自己没意识,听话的人亦没有放在心上。
又皱眉道:“北疆距离此地几千里,你一个纤纤女子如何能行?便是有黑贝在也终是不够安全。”
突然间一个想法蹿入脑海,他眸光微动,嬉笑着提议:“不若你与我同行吧,我也许久不曾去过北疆,有我照应着,你的安全必是万无一失。”
他想得挺好,可纪妤童却不想与他一道。感动是一回事,理智又是另一回事。这人心思难测,以往交涉不深自是无事发生。可此行北疆路程至少要半个月,这一路朝夕相处,难保不会被他套出什么话。想到马车里被黑贝看管的背包里对这个时代来太过超前的东西,她更是一丁点也不想有熟人陪伴。
“我已请了镖师一路护卫,再有黑贝跟随,不会有事的。你此次因我之事特意转来我已经很是感动,若再因我之故耽搁你的事情,我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她虽是笑着,可语气坚定。百晓生便知她心里已经定了主意,虽他方才话一出口自觉可行,可他二人到底男女有别,同乘一车太过亲密,分车同行又太过客套。
如今想来,以他二人如今的关系,正是近一步还差点什么,他此次一时脑热破了自己定下的规矩,不顾世道纷乱执意要来确定她的安危,已是让他意乱,方才所言不乏有冲动的意味。
他垂眸想了想,突然笑了下,复又抬眼看她,眼中险些流露的情绪已被尽数平静。有些事他还未想好,遂,还是不要破现下的关系为好。
“那你此行定要注意安全,没事尽量少露脸,省得再被别家纨绔抢了去。便是那些镖师也不可完全轻信。你把那镖局名号告知于我,若真出了意外,我也好替你做主不是?”
他总是下一瞬便破能坏她刚刚升起的感动,纪妤童真真对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是生怕我不出事,就不能些好听的?不过是寻常远行,又不是头一回了,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百晓生却被逗得哈哈一笑,从未见过她这样生动鲜活的一面,竟有股想抚一抚她不雅扇动的眼帘的冲动。忍下心中莫名,他正色道:“我给你那枚吊坠你可要好生收好了,若有万一还能当得百两银子使唤。还有,”
他定定的看着她,第一次笑得温和端重:“这次我们便约好了三月后南州再聚,若你中途有事找我,便可在天昭任意城镇里的峒崧当铺去信,我自会知道与你联络。还有我送你的吊坠,你可莫要丢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