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拒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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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娘娘,你笑什么?”阿湛瞪了眼睛看去。

    “阿湛,不得无礼,这位是令嫔娘娘。”达扎尔道。

    “令嫔,何事发笑啊?”皇帝也看向令嫔。

    “回皇上,嫔妾笑这阿湛公主,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偏皇上也没听出来,达扎尔王也没听出来。”令嫔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浓浓的慵懒风情,话也是慢慢的,偏生看得听得人心里都舒服,除了阿湛。

    “令嫔娘娘,我们草原人可不像你们,话绕来绕去的,我喜欢傅恒大人就是喜欢,没有旁的意思!”阿湛气道。

    “这么,阿湛公主是一早就看中了傅恒大人呢,还是因为傅恒大人赢了你的镯子才喜欢呢?”令嫔懒懒地睨了阿湛一眼。

    “阿湛了,要嫁就嫁大清的第一勇士,傅恒大人就是大清的第一勇士,我爱慕英雄,有何不妥!”

    令嫔闻言嗤然一笑,看向皇上,“皇上,请恕嫔妾僭越,嫔妾私以为,这大清第一勇士,我大清臣民任谁都知道,那定然是皇上,傅恒大人虽勇猛无双,可怎比得上皇上文韬武略智计无双,才有这国泰民安,番邦朝拜呢?”

    令嫔此言一出,四座纷纷起身叩拜,“吾皇万岁!”

    达扎尔也连忙叩拜了下去,“腾格里特古格奇汗万岁!”

    【注:腾格里特古格奇汗是乾隆皇帝统治时期的蒙古可汗称】

    阿湛眉头皱得死死的,也跟着拜了下去,咬着嘴唇狠狠地瞪了令嫔一眼,令嫔浅浅一笑,得了皇帝平身徐徐落座,再无一语。

    这当口,还有谁敢傅恒是大清第一勇士,有皇上在呢!傅恒再勇猛,能越得过皇上去?

    朝臣们交头接耳,难不成这公主竟然是冲着皇上来的!

    哎哟哟真没看出来,可端端是好心计!

    瞧瞧,谁草原人不会勾心斗角了,这一招四两拨千斤用得巧妙啊!

    啧啧好险,幸亏是令嫔娘娘聪慧听出这弦外之音,不然一直讲傅恒大人是大清第一勇士,皇上怕是早就不高兴了呢!

    要不怎么,还得是皇上身边儿的人,揣摩圣意才能拿捏得八九不离十。

    “皇上,阿湛对皇上并没有不敬之心,只是单纯被傅恒大人的勇武折服,万望皇上念在阿湛年纪尚,言辞有失的份上,莫要与她计较。”达扎尔无端端地生出了一头冷汗,这令嫔可真是厉害,三两句话,清清淡淡,便将这局势搅弄得天翻地覆。

    准噶尔与朝廷的关系向来微妙,皇上九五之尊睥睨天下,自然无人可与之相较,这大清第一勇士的称呼,皇上可亲封,却断断不能从他们一个外藩部落出来,一旦皇上疑了他的不臣之心,大军压境,那才是后果不堪设想。

    “阿湛公主心思单纯,朕自然不会。”皇帝闻言微微一笑。

    皇帝一笑,阿湛宽了心,达扎尔却心惊肉跳,皇帝口口声声只言阿湛无二心,却并未提及自己,一想此处忙跪了下去,“皇上,我准噶尔受封于大清,得朝廷救济,时刻不敢忘,达扎尔誓死效忠我大清,阿湛的婚事,自然由皇上全权做主!”

    “大哥!”阿湛大惊失色。

    “阿湛,闭嘴。”达扎尔沉声道。

    阿湛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微妙,只好闭了嘴不话。

    “阿湛公主毕竟是达扎尔王的亲妹,婚姻大事不可草率。围猎之期还有十余日,想必公主定会看到我大清勇士,可百步穿杨者不单单只有傅恒一人。”皇帝笑道。

    阿湛不情不愿地应了,傅恒一旁递过手中那只錾花镯,阿湛眼圈红了红,“傅恒大人不要,丢了便是,我阿湛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来的。”

    傅恒沉吟了一下,“既是公主娘亲的遗物,还望公主心收好。”

    阿湛扭了头,就是不肯接。

    达扎尔上前代阿湛接了,“今日是阿湛冒失了,还请傅恒大人不要怪罪,改天我会带着阿湛去向尊夫人请罪的。”

    傅恒却只拱了拱手,并未回答。

    达扎尔有些尴尬,傅恒一向温文尔雅,从未见他为什么事变过脸色,起去赔罪也不过是客套而已,没想到傅恒竟然不置可否,这便是真的要自己上门请罪了。

    “好了,今日便如此吧,白日的围猎朝廷的巴图鲁们略胜一筹,晚上的骑射准噶尔的勇士胜出,堪堪战个平手,且看明日的围猎和比试吧,朕也乏了,听后面还有些胡羌歌舞,朕便不看了。”皇帝罢起身与皇后和妃嫔离去了,留下蒙古诸藩和朝臣。

    命妇们也纷纷退了下去,魏璎珞起身的时候恰好令嫔稍稍侧目过来,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各自落了眼睑,当做没有看到。

    傅恒礼送了帝后,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傅恒,你当真恼我了?”达扎尔始终有点不可置信,傅恒竟然会因为一个女子当众卷了他的面子。

    “下官不敢。”傅恒淡淡道,“若达扎尔王无事,下官告退。”

    “你还没有,你我二人私下见面,你可从未这样称呼我。”达扎尔拦住傅恒,“我知道今日这事没有事先与你商量你不高兴,可事出突然我也没料到阿湛会将那镯子当了彩头,再了……男子哪能没有个三妻四妾,阿湛的出身做正妻也不算辱没了你,阿湛也不是不能容人的女子,你原来的夫人做个侧室阿湛也一定会答应的!”

    “达扎尔,”傅恒冷冷地开口,蕴了怒气的眸子直视着不明所以的达扎尔,逐字逐句道:“我与内子,等着你的登门道歉。”

    罢,再不肯与达扎尔废话一句,快步走了。

    留下达扎尔呆望着傅恒的背影,喃喃道:“还真生气了,就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

    “他真的,与你们都不一样,”阿湛不知何时站在了达扎尔的身旁,望着傅恒远去的挺拔背影,“大哥,他真的不一样,是不是?”

    “有什么不一样,多个眼睛还是多个嘴巴。”达扎尔瞪了阿湛一眼,“你换个人吧,别给我惹事了。”

    “不,换不了,”阿湛咬着嘴唇,“今晚之前或许还可换得,今晚之后,我非他不可。”

    “你——”达扎尔气得抬手欲,却没下去。

    “你即便是死我,我也给你这句话,我非他不可。”阿湛的眸子在月色下闪着坚定的光。

    傅恒与达扎尔这几句话的工夫,魏璎珞已经先行回到了营帐中,青莲一路搀扶着,待魏璎珞落了座,赶紧道:“我去给少夫人的手炉加些炭来,夫人这一路上手都是冰的,可是冻着了。”

    “不用,我不冷。”魏璎珞闭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太阳穴两侧绷起的痛着,遂伸手揉着。

    “少夫人,青莲见你形容无异,还以为您并未生气来着。”青莲忙接了手,仔细地按压着魏璎珞的太阳穴。

    “御前失仪,不用搬什么七出之罪,便可直接休了。”魏璎珞闭着眼,淡淡道。

    青莲气闷:“今日这事着实太过分了,哪有当着后妃朝臣的面当众逼人休妻的。”

    少爷和少夫人婚后一直琴瑟和鸣,感情好得不得了,偏少夫人一直无所出,老夫人最近提起此事的次数也渐渐地多了起来,倒也有心叫少爷纳一房妾,少爷因此几次三番地顶撞了老夫人,不愿叫少夫人知道,勒令了府中的丫头们都不准提,可是少夫人何等聪明,哪里是人家不她便不知道的,有时候青莲觉得,太过聪明倒也不是件好事,旁人不知道,她确实晓得的,少夫人每次听到有人拿子嗣这件事来,便会头疼上好一会儿,瞒着少爷寻了大夫来瞧,也就了俩字:气的。

    “她是草原公主,身份贵重,就算是皇上,不也没什么。”魏璎珞感觉稍稍好了些,眉间稍稍舒展,依旧闭着眼睛。

    “那也不是这般法,好歹是个公主,没规没矩,寡廉鲜耻。”青莲依旧很气。

    “青莲,慎言。”魏璎珞道。

    青莲噤声不语,刚垂了头,只见帐帘一掀,傅恒走了进来。

    “少爷回来了。”青莲侧身退下,“奴婢去为少爷和少夫人备茶。”

    “去吧。”傅恒的眼神一直落在魏璎珞身上,待青莲退出帐子,他心地一步步走到魏璎珞面前,心知她定然是生气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紧张到口齿发干,想认个错,又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一时竟不知该什么才好。

    “璎珞……”干巴巴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傅恒拉起魏璎珞的手捧在心口,细心焐着,见她一直闭着眼,更不知那熟悉的杏眼睁开,应是蕴了怎样的狂风暴雨。

    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傅恒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眼见着魏璎珞睁开了眼睛,做了满心御敌的策略,却只见魏璎珞望着他,一张脸上没有冷若冰霜,没有雷霆沉郁,只那熟悉的眉眼似嗔非嗔,嘴角似扬非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轻开口,语气也是过分的甜腻:

    “少爷,你回来了。”

    傅恒无端端地激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