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替身游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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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大门, 玉简沿着街道缓慢前行,悠闲自在,突然, 旁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喇叭声。

    他顺着看了过去,一眼认出停在马路边,那辆极其拉风酷炫的跑车, 脸颊瞬间染上笑意, 兔子一般蹦跳着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戚铭没等人坐稳就拉住他的胳膊朝自己这个方向用力拽了一把, 玉简整个人扑在他身上,被他坚硬的手肘和膝盖硌到了, 瞬间红了眼眶,眼泪汪汪的。

    “干嘛?疼……”

    戚铭也愣住了, 着急忙慌地伸手给人揉着,轻声哄着,“对不起对不起宝贝, 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因为他跟野男人出去吃饭的火气也散了大半, 只余满满的愧疚。

    然而低头忙活的戚总没看到某只狐狸得意翘起的嘴角, 眼中哪里还有半分泪水呢?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 两人才一起回了玉简家, 戚铭憋了一路,终于憋不住了,“你为什么又跟那个杨裴出去吃饭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吗?你要是想吃什么了, 就告诉我,我都会满足你的!”

    他有些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恨不得捏着孩的肩膀用力摇晃一下,却又舍不得。

    “为什么?”玉简一脸迷茫,“他只是找我谈之前那个代言后续的事,而且他也不像什么坏人呀……”

    无辜又单纯至极,就像一张白纸,让人根本不忍心用任何污秽的颜色去填涂他,都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戚铭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因为他对你不怀好意。

    因为他只把你当替身。

    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是在玩弄你!

    可是他却不能,憋到心头火起,憋到内伤。

    他不想他的少年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来那杨家还是太闲了,让他有时间动这种歪脑筋,勾搭别人的宝贝!

    “以后不准见他了。”戚铭抿了抿唇,认真道,自己却都清楚,没几分威慑力,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对旁人也都不亲近,为什么总是愿意跟他出去?”

    话音刚落,他就死死盯着玉简的脸,恨不得将他盯出一个窟窿来。

    尤其是那水润的唇。

    生怕从这张嘴里,吐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

    “因为他很像一个人。”玉简歪了歪脑袋,目光放空,虚虚望着远处,似乎在缅怀什么。

    “什么人?”戚铭瞬间警惕,坐回他身边,拽住了他的左手手腕,掌心沁出了手汗。

    他突然……有些慌。

    “我大学一个老师。”玉简偏头看他,咧开嘴笑得极其无辜,“叫Peter,对我特别特别好,只是后来生了癌症死了,年纪非常轻,可惜了。”

    然后又觉得不够,着重强调了一句,“他是除了艾迪恩之外,对我最好的一位老师了,杨裴特别像他。”

    戚铭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地,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他以为的情敌,甚至在脑海里已经模拟过那么多次的厮杀争执,竟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们家孩,根本没把杨裴当个男人看,所以才完全察觉不到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他不过是一个死去的老师的替身罢了……

    看这事闹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该问你的,想吃什么?恩?”直觉自己这次问话的态度不好,跟拷问似得,戚铭秒怂,乖乖钻进厨房给他家祖宗烧饭做菜,洗手作汤羹。

    玉简没骨头似得瘫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没忍住偷笑了声。

    让你丫的不告白!

    既然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凭什么管他的人际交往?

    都乖乖被他养在家里了还没半点自觉,就憋着吧你!

    几日后,媒体终于约到了档期对玉简的母亲进行采访,因为他除了工作,基本不参与这类事情,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试图从这位温婉的夫人身上,挖出这位天才的一些密辛。

    34岁的徐莹被玉简养的相当好,跟二十几岁的模样没有半分差别,除了姿态气质更端庄成熟一点,是少女,都有人信。

    “您好,徐女士,我们这次是想采访您,究竟是怎么才能培养出Jan这样优秀的孩子?”女主持面对这样一个温婉的大美人,也不自觉地放轻语调,闲话家常。

    “没有,是他自己学的好。”徐莹有些不好意思道,“羽是个很勤奋的孩子,他或许有天分,但是更多的来自他自己的努力,很惭愧,我这个做母亲的,对音乐方面却是一窍不通,没能帮上他什么。”

    徐莹低头,似乎有些羞赫,然后再看镜头,那瞬间失控的情绪又被她压了回去,“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是我的骄傲。”

    女主持眼见她回答地不温不火,索性转了下一个问题,眼神瞬间犀利,“听Jan从就没有父亲,不知道单亲家庭长大,对他是否产生了什么不好的影响?”

    她这话问得极其刻薄,已经带上了某种滤镜,再去看人,就怎么都不可能公正。

    那笃定的语气,就好像杀人犯的孩子不可能是个好孩子一样。

    徐莹的脸色白了一瞬,身上那股温婉的气势顿消,也生出一种锐利来,“羽的优秀,跟他自己的努力有脱不开的关系,而家庭的破碎,或许会让他有些失落和不安,但并不会影响他成长。他缺失的那部分爱,我都尽全力去弥补了,他并不比任何一个寻常孩子差,善良又懂事,更能切身体会到别人的艰辛与不易,这样的共情能力,我想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徐莹对着镜头笑了一下,自信而又充满攻击性,就像一个保护幼崽的母亲,收起了柔软,用最锋利的武器对上每一个试图伤害他的敌人。

    “更何况,羽很就跟着艾迪恩一起学习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是长过了在家的时间,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艾迪恩将他教养得极好,你不如去问问艾迪恩大师,我们羽,跟别的正常家庭的孩子,有没有什么不同!”

    女主持被怼了这么一句,讪讪一笑,不敢接话。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绵软可欺的女人,凶起来也是这般吓人,更是差点忘了,她跟艾迪恩是平辈相交的,所以才敢这么大方地攀扯他。

    谁敢去问艾迪恩?

    谁不知道这人把Jan宠得跟什么似得,尤其是他那暴脾气,性子上来,谁的面子都不给,当众就能将你骂个狗血喷头,偏偏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最让媒体头疼的采访对象之一”,不只是个玩笑啊。

    “我没有别的意思,Jan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我们今天只是来聊聊天才的诞生,看看您能不能给广大母亲一些建议。”女主持扣了扣手心,放软了几分语调,硬着头皮给自己了个圆场。

    敌强我弱,敌进我退,看人下饭。

    够难看的。

    徐莹显然也没有当众跟她撕破脸的算,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儿子,只是在某些问题上,有着特殊的坚持,没有触及到她底线的时候,又变回了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

    “我觉得在亲子相处之间,最重要的是鼓励和信任。”徐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弯,笑得漂亮极了。

    “鼓励,和信任?”女主持重复了一遍,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对,我曾经看到过一个故事,虽然可能带了某种偏见色彩和搞笑意义,但是我们还是能从中学到一些什么。”徐莹道,“之前,一个国外的孩子,拆了家里的电脑,他的母亲回来,没有第一时间对他进行责罚,而是问清楚缘由,是因为调皮,还是真的感兴趣。然后两个人花了一天时间将电脑原样装了回去,甚至还能正常开机,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有天赋的。”

    徐莹对着镜头眨了眨眼,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当然,下面跟帖回复是,如果我敢在家里做这种事,我爸爸会断我的腿。”

    女主持也被她逗笑了,“你的意思是,要善于发觉孩子的闪光点,不要急于去否定他是吗?”

    “是的。”徐莹点点头,有些感慨,“其实仔细想想,很多时候,我们当看到某些事之后去批评孩子,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觉得他是个孩子,需要先教育一顿,免得延续这种‘错误’。但是很不幸的是,孩童期间,是孩子最为聪明,探索欲最强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们还没有被条条框框的知识所束缚,而是会通过不同的方式去发掘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乃至天赋,去做令自己愉快的事,当然,这在父母眼里,可能纯属就是捣乱。”

    徐莹手抬起来,虚空做了一个画画的动作,“比如你突然发现你买的漂亮裙子被他拿画笔乱涂乱抹一通,甚至满墙都是无法除去的彩色,但他也许,只是想给你画一朵花。这个时候如果你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批评一顿,不定就扼杀了一位未来的大画家呢。”

    着,又可爱地歪了歪头,补充道,“当然,要是纯粹因为调皮,屡教不改只是想捣乱的话,该屁股还是要屁股的。”

    女主持跟着笑了起来,气氛瞬间轻松,“所以Jan时候展现了极佳的音乐天赋之后,你就决定支持他?他那时候才几岁?”

    “五岁。”徐莹回忆起那时候乖乖的儿子,心头一阵柔软,“其实也不是没有征兆,在他们老师联系我之前,他就喜欢拿两根筷子,把家里那些锅碗瓢盆摆在一起,敲着玩,还一度被邻居投诉。”

    “所以除了钢琴以外,他的架子鼓也是非常棒的,艾迪恩真的把他教得很好……”徐莹着,又湿润了眼眶。

    后面的问题都温和多了,这段采访被瞬间推送上了各大平台的首页,甚至还一度被那些亲子育儿节目拿出来当范本样例,当然还会有许多质疑的声音。

    毕竟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特性,不可能一概而论,把别人的经验生搬硬套到自己孩子身上,也不现实。

    只是多多少少能从中得到一些启发。

    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么美丽强大又令人艳羡的女人被广大民众所熟知,还有不少广告商找上门想要蹭一波热度,都被她拒绝了。

    她并不缺钱。

    而且现在也有自己喜爱的事业,儿子已经是个大名人了,她只想守护好这个孩子,对于自己出名,没有任何兴趣。

    但架不住她实在太火,生的又美,曾经她在国外参加辩论会,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法语也被人扒了出来,那自信昂扬的模样令人心折,网上竟滋生出了一大票网,想组队当Jan的“爸爸”。

    当然,这都是戏言。

    而在一个偏远的城镇里,一个男人站在荧幕前,盯着那张跟十几年前没有半分差别的脸,缓缓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