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我无怨无悔。”

    “……我可以给你药, 但是你要记住，你必须让王子爱上你并且和你结婚，如果办不到, 你就会在他结婚前一天化为海上的泡沫。”

    人鱼金色的尾巴开心地摆动，他期待地望着眼前灰白头发的海巫婆，虔诚地伸出双手。

    海巫婆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露出狞笑，她沙哑的嗓音缓缓从喉咙中挤出来：“另外, 我还要收取一些东西。”

    人鱼茫然地眨了眨眼，很快就被恐惧取代，他眼睁睁看着海巫婆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冰凉的触感很快便出现在口腔内。

    人鱼捧着药水，套着一件暗红色的裙子，金色的鱼尾上沾满了泥土，满是疲惫的到达了王子的宫殿前, 他看了一眼宫殿的大门，一鼓作气地将药水尽数喝掉，随即他眼睛一闭, 便倒了下去。

    幕布缓缓拉上, 观众们意犹未尽地发出一阵低呼, 明明是可以倒背如流的故事，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是会被高二一班的表演所吸引,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们很在意。

    “美人鱼的扮演者是男生吧？”

    “看着很像，但是男生会那么白吗？”

    “会吧，主要是美人鱼的身高，要是女生的话也太犯规了。”

    “啊啊啊管他男生女生，好看就行, 有没有人知道美人鱼叫什么啊！”

    “不知道诶，是不是新转来的那个乡下学生？”

    “乡下学生会这么白？”

    就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幕布重新拉开。

    原本人鱼倒下去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双腿细长白皙的“少女”。

    棕褐色的长卷发散落在身后，暗红色的连衣裙如同染血的玫瑰般绽开，将露出来的皮肤映衬得更加白皙。

    王子发现了他，将他带了回去。

    场景再次变换。

    舞台中央，红裙子“女孩”不断旋转，只有在王子看不到的瞬间，脸上才会出现一丝痛苦的表情。

    变成人之后的人鱼被王子带回了宫殿，美丽的舞姿赢得了王子的欢心。

    但是他永远无法开口告诉王子，自己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无法告诉他自己的双脚每走一步就好似走在刀尖上，钻心地疼。

    他只能靠着舞蹈让王子注意自己，也只能用舞蹈让王子爱上自己。

    但是很可惜，王子最后还是要和公主在一起。

    人鱼强撑起微笑，为即将订婚的王子和公主献上最美丽的舞蹈，他的双脚已经疼到仿佛流出了鲜血，但他还是不停地旋转，他只能用这种方式传达自己对他们的祝福。

    一舞完毕，会场内响起热烈的掌声。

    唐页微微鞠躬，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他保持着鞠躬的动作，慢慢退了出去。

    出门的瞬间，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开出一朵朵花。

    舞台被一分两半。

    左侧是王子公主翩翩起舞。

    右侧则是人鱼望着海洋独自流泪。

    唐页看向远处的大海，思考着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想象着自己将如何消逝。

    “妹妹，我们来看你了！”

    一声呼唤将唐页的思绪断，他迅速擦掉脸上的泪水，低头的瞬间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但很快又被惊讶所代替。

    因为他发现姐姐们全都变成了短发。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皱着眉用手比了比自己的头发。

    蓝色鱼尾的大姐游到他的身边，仰着头道：“你的事情我们已经全都知道了，我们用头发和海巫婆做了交易。”

    唐页瞪大眼睛，泪水再次涌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懊恼和后悔。

    其他姐姐纷纷上前，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们的头发还会重新长出来，但是妹妹你如果不抓住最后一次机会，就会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人世间。”

    大姐抓住他的手，将一个冰凉的物体塞进他的手心：“好好听我，今晚只要将这把匕首插进王子的心脏，你不仅不会死亡，还会重新拿回自己的声音和鱼尾。”

    唐页惊讶地低下头，银色的匕首不大，但却锋利的吓人。

    橙色鱼尾的二姐抓住他的另一只手：“不要犹豫，我们几个姐妹、父王母后还有祖母，都在等着你回来。”

    她们完就重新回到蓝色的海洋。

    唐页紧紧握着银色匕首，看了好一会儿平静的海面，才露出一个下定决心的表情。

    夜晚悄然到来。

    投影逼真的模拟出了悬挂着月亮的天空。

    舞台中间摆放着一张柔软的床，上面躺着的是扮演王子的杨星禹。

    他静静地闭着双眼，从侧面能看到他优越的鼻梁和睫毛。

    故事来到尾声，台下的观众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俗套的故事吸引了注意力，他们都觉得，这只能怪高二一班道具和效果做得太好了！他们才会不自觉地被吸引！

    穿着暗红长裙的唐页这时从舞台的另一侧出现，他攥着银色匕首慢慢走到杨星禹身边，目光眷恋地描摹着他的五官，一双笑眼中满是忧伤和不舍。

    台下的观众心中一紧，不知不觉间跟着他一起悲伤起来。

    杨星禹也不好过，他觉得糖纸可能是临场型选手，正式表演的时候就会超常发挥，就像之前考试一样，正式考试的成绩总是比平时要好。

    排练的时候他也看过糖纸的表演，但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情绪完全被对方带着走。

    尤其是刚刚唐页给王子公主跳完舞从会场退出去的时候，杨星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隔着那么远都能看到对方的眼泪落到了地上，要不是他自控力还行，可能都要追过去了。

    杨星禹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糖纸的演技还真是可怕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到耳边传来哐当一声物体落地的声音，杨星禹猜测应该是唐页将手里的匕首扔掉了。

    紧接着他的视野就被大片投影遮盖住，一阵阵呼吸带出来的热气扑面而来。

    杨星禹心里一紧，差点儿睁开眼睛，他光想着糖纸的演技了，居然忘了自己和对方还有一场吻戏！

    热气越来越近，额头上的皮肤敏感度提升到最高，柔软的触感刚一接近就传遍全身，发丝从根部开始发麻。

    杨星禹的双手猛地握成拳头。

    台下的观众也捂着嘴无声尖叫。

    之前那一吻，其实看得不太清楚，唐页是稍微背对着台下的。

    但是这次他站到了杨星禹后面，棕褐色的头发也被挽到了耳后，观众能清楚地看到他低下头亲吻杨星禹额头的模样。

    唐页睫毛微颤，抬起头的瞬间，一滴泪水滑落，恰好落在了杨星禹刚刚被他亲吻的位置。

    肌肤滚烫的热度瞬间被泪水的冰凉冷却。

    杨星禹猛地坐起身，不受控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即将离开的唐页。

    唐页惊讶地回头，清亮的眸子还含着泪水，嘴巴微微张开露出虎牙，一脸你拉着我干什么的表情。

    台下的观众发出一阵惊奇地抽气声，他们纷纷瞪大眼睛，这、这剧本不对啊！

    然而受到惊吓最多的还是李屏庭和王祝岐。

    “禹哥他在搞什么！诈尸吗？这是诈尸对吧！”李屏庭双手插进自己的长发，惊恐地望着台上。

    “现在怎么办啊！拉幕布？”王祝岐声音都开始颤抖。

    身边的同学们赶紧声道：“你们俩冷静点！你俩要是乱了，这出戏就真的没得演了！”

    李屏庭和王祝岐闻言动作一致地深吸了一口气，他俩对视一眼，齐声道：“豁出去了！自由发挥吧！”

    王祝岐拿出本本，快速地往上写了两句话。

    李屏庭直接塞进旁白手里，坚定道：“念！”

    旁白看着本本愣了一下，吞咽两下慢慢张开嘴。

    台上的杨星禹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他看着自己抓着唐页的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情况？

    他怎么坐起来了！而且还抓住了糖纸的手！

    接下来怎么办？

    重新躺回去？自己梦游？

    还是……还是……

    唐页察觉到他的慌乱，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毛，紧紧回握住他的手，用口型对他道：“禹哥，冷静。”

    杨星禹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量，稍微冷静了一些。

    就在这时，旁白响起：“王子察觉到了自己的感情，他知道如果错过这次挽留的机会，对方将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所以他再也无法装睡了，毅然决然地起身拉住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杨星禹刚刚镇定下来的心再次被扰乱，仿佛被戳破了心事般慌乱起来，这、这是谁写的词！

    他刚刚有一瞬间没有分清唐页和人鱼，起身确实是因为害怕身边的人从自己的世界消失……

    唐页见他状态不对，赶紧先做出动作。

    他用力地想将自己的手拉回来，着急地再次哭了起来。

    杨星禹被他挣扎的动作惊醒，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在演戏，他哑声道：“你要去哪里？”

    唐页一顿，不再挣扎，只是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你是不是要离开我？”

    唐页等了几秒才慢慢摇头。

    “骗人！”杨星禹提高声音，怒气冲冲地从床上跳下来，抓着他的手不放，“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我的身边。”

    这次轮到唐页心慌了。

    他惊讶地抬起头，一时之间居然分不出来杨星禹是以什么身份出的这句话，王子？还是他本人？

    难道杨星禹已经认出来自己是谁了？

    “我都想起来了，你靠近我的瞬间我就想起来了，救我的人是你。”杨星禹深情道，“我不会和她结婚，你能不能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唐页闻言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失落，他心道原来还是以王子的身份啊，杨星禹的演技还挺不错嘛。

    后台的李屏庭这时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用手做了一个开的手势。

    唐页瞥到她的动作，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话了。

    他捂住自己的嗓子，刻意让声音听上去沙哑，好似很久没过话一般，然后缓缓开口道：“可是……”

    “你、你原来会话！”杨星禹给了一个不错的反应。

    “因为我感受到了你的感情，”唐页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下一秒又忧愁道，“可是王子殿下，在回应你之前，我必须和你一件事情。”

    “你。”

    “我不是人，我是人鱼……”

    唐页微微仰头，眼神中带着几分胆怯，他心翼翼道，“即便如此你也要挽留我吗？”

    杨星禹想都没想一把抱住他，宠溺地笑了笑：“如果我我愿意和你一同沉入海底，你……相不相信？”

    唐页目光微动，没想到他会出这个回答，一时半会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屏庭见状赶紧挥手，将幕布再次放了下来。

    “你俩还抱着呢，快点儿来换衣服！”

    李屏庭这时候也不怕杨星禹了，一边用气声话，一边将要用到的衣服扯出来。

    唐页和杨星禹猛地清醒，两个人像弹簧一样，嘭的一下跳着分开，尴尬又不知所措的挠着头，愣是不敢看对方。

    王祝岐呆呆地看着他们，觉得之前朦胧的想法好像越来越清晰，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脑袋就被人拍了一巴掌。

    “愣着干什么啊，快点带人把道具推上去！”李屏庭抽空掐了一下自己的人中。

    “哦哦，我这就去。”

    王祝岐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开始换衣服的唐页和杨星禹，才匆匆和其他人会合去了。

    台下的观众着急地看着舞台、

    “怎么还不出来啊？结局是什么？”

    “和人鱼沉入海底吗……感觉有点儿浪漫，但是王子在海底能活吗？”

    “肯定还是有办法呗！”

    “啊啊啊高二一班圆了我的梦！我时候看《海的女儿》哭了三天三夜！”

    “呜呜呜，没想到我还能等到人鱼的he结局，爱了爱了！”

    就在众人快要等不下去的时候，幕布终于再次拉开。

    道具船再次被推上来，矗立在舞台的左侧，另一边是用投影做成的深蓝色大海。

    甲板上坐着拥有金色鱼尾的唐页和穿着正装的杨星禹。

    他们对视一眼。

    杨星禹率先开口，他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我真的可以在水下生活了？”

    “嗯，那是我用自己最漂亮的鳞片和海巫婆换来的药，绝对没有问题，”唐页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王子殿下不用怕，我会接住你。”

    “我相信你，”杨星禹看向他，笑着捏了捏他的手，“心。”

    唐页点点头，他眯着眼找准水缸的位置，双手用力下压甲板，纵身一跃，在空中划出一个的弧线，扑通一声落进水中。

    他在惯性地作用下沉入水缸底部。

    唐页腰部一个用力，直接在水中做了个后空翻，然后向上游动，哗啦一声露出水面，朝着杨星禹伸出双手，温柔地笑道：“来吧。”

    杨星禹笑了笑，屏住气朝他扑过去，水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

    唐页牵住他的双手，带他缓缓下沉。

    两人一上一下，眼中只有对方，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同时吐气，两串气泡上浮、汇合，最后消失。

    旁白再次响起：“从此，王子和人鱼便在海底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