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天阵与八卦封魔阵一般皆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法阵，后而经过传承改良虽不具备以前的威力，但也不容觑。

    法阵中有阵魂，会自动感应，若修士肉身不敌阵法攻击，危机关头会触发保护机制将其自动传送出去，若是泄露灵力也会如此。

    谢九清正是知道这些所以才加了一道敛息术。

    此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见不到皈真老祖，闯入归一门的事情暴露便会草惊蛇，日后再想来就难了。

    巍巍高峨，二十四座峰，九华峰高耸如云，站在山下朝上一眼望不到边际，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即便让许多修士们都感到渺如蝼蚁。

    拨天阵的前七道攻击是剑气。

    刃如秋霜、吹毛刃断，劈过来的刹那就连灵气都被一分为二，可见其锋利程度。

    谢九清生生挨了七道，纵使他修为已有分神大圆满，丝毫不影响伤可见骨。

    这一刻他总算知道，千百年来为何归一门中没有一位弟子能通过拨天阵，大都在这七道剑气中就险些陨落，更别提其他。

    接下来是风雷雨，这些素日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在此地却纷纷幻化成了杀人利器。

    谢九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挺过来的。

    最后七道攻击劈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支撑不住，一个趔趄跪倒在地，手撑着唤魔剑全身发抖。

    身上数不清多少伤口，刺骨的疼痛让他近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失去灵力护体的他，现在除了这幅躯体其他与凡人无异。

    血液的流失让他感到浑身发冷，意识模糊，他不禁想起以前的凤墨声也是，为救自己服用天元丹落下了呕血的病根。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也就罢了，还无视对方的痛苦强逼着对方顺从自己做那种事，那时候的凤墨声该有多难过......

    胸口剧痛，喉头腥甜翻涌出一口浊血。

    不知何时，阵法攻击已经停了。

    此刻瞬间，万籁俱静，整个人都浸在了深沉的夜中。

    积攒已久的疲惫像潮水般席卷全身，谢九清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感知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阵法边缘的瀑布。

    他又霍然睁开了眼睛，提醒自己不能睡，一旦睡过去也会被传送出去。

    原来阵法的最后关卡并不是七道攻击，还有一道催眠幻术，正常人经历这一遭身上带伤又无灵力可用，自然会觉得疲惫，会被催眠是常态。

    可在阵法中昏睡却是大忌。

    九喃凮华峰主人仿佛早有预感。

    外头参天菩提树下站着两个身着红衣的道童，唤名甲子、乙午。

    甲子歪头看着这个满身伤的人，清秀的眉毛皱的紧紧的，“老祖你杀戮太重，配不上我们九华洞中的伤药，所以你无需治伤，就这样随我来吧！”

    恢复了灵力，这身伤变得没有那么难熬，谢九清拿出随身带的丹药吃了几粒，痛感顿时减轻许多，只是身上的伤口不似平常法器所伤，丹药下肚依旧没什么作用，不过这已经比方才在法阵之中要好许多。

    跟在后头的乙午没什么，只是默默施了道清洗术将前头人身上一身血清洗干净，回头别脏了他们老祖的地界。

    谢九清察觉到了，凤眸低垂却是什么都没。

    他此次来有求于人，自然要拿出求人的姿态，若求不成......

    乙午胆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震得一抖，“这位修士，若要修得大道还要多修德行，万事以和为贵，否则终将害人害己......无量天尊......”

    他们来到一座厅内，周遭供奉着众神画像，檀香袅袅。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金泉池，池中红莲如火，萦绕的灵气为其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仿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妩媚多情，让人为之惊愕。

    许是这束目光太过于凌厉，红莲吓得叶身一抖，花朵全部藏进了绿色的圆叶中，池中哗啦声响过后，浮在水面上的仅有成片的绿。

    皈真老祖淡淡一笑，“魔君千难万险远道而来可是想拜入本本尊门下？”

    如果他记得不错，此人原本正是归一门下弟子，只是此前他不问俗事一点都不了解，第一回 正魔大战他也只是测算到归一门有劫，派了樊光去解决，后来闭关出来后，事情就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

    从头到尾他的关注点都在凤墨声身上，他若早知对方这样傻，当时就会先解决掉这件事再闭关。

    谢九清知道对方明知故问，为了能得到净世水莲却还是十分恭敬的行礼，“弟子贸然前来还望老祖恕罪，此次是想跟老祖讨要氤养多年的净世水莲，弟子愿倾尽所有来交换，只要老祖答应，弟子甘愿无悔！”

    修炼之人，尤其到了一定境界，身上可用的东西不少，寿元、修为这些都是。

    只要能把凤墨声救回来，这些他都能舍弃，他这条命都是欠着对方的，阖该还回去。

    一旁的清静自见此轻轻叹气。

    他知道谢九清是个如何不可一世的人，如今能为凤墨声做到这般田地着实令人唏嘘，只是他不忍告诉对方，亡羊补牢为时晚矣，卦象之中不管是前几百年还是后几百年，他们都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况且有一方的姻缘线都已经消失，再想如从前已是不可能。

    出乎意料，皈真老祖闻言难得没有生气，“本尊氤养的这株净世水莲已有八百余年，你若真心想要倒也可以，不过要用你身上的气运来做交换，你可愿意？”

    气运是指修炼之人身上的气数与命运，气运比功法寿元甚至根骨都要重要，若没了气运，万事艰难，事事不遂心意。

    没了气运，命数也就尽了。

    当年归一门山下，清静子一卦才发生了后来这诸多种种，幼时的谢九清聪明好学又乖巧懂事，可以是他自看着长大的，事到如今也忍不住开口，“九，事已至此，你莫要执着，生死皆有命数，你若实在放不下可以想其他法子，不必拘于此。气运一旦没了，你不仅此生无缘于大道，命数也会止步于此。”

    换句话，气运等同于性命，只是相比死亡来，这个过程比较缓慢，可其中的痛苦会强烈百倍。

    谢九清却答应的毫不拖泥带水，“弟子答应，只要您能将这净世水莲赠予弟子。只是弟子有个不情之情，希望这气运能在弟子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后再交与您。”

    气运会影响所有事情，比如他想复活凤墨声，他做任何事都会失败，他的人生中只有失败，其他都可以，但唯独这件事不能失败。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皈真也不是那等卑劣之人，他当宝贝供养了八百余年的净世水莲已经开了灵智，整日在这金泉池中嬉水玩闹，若不是为了凤墨声就算让他即刻飞升仙界他也不换，“既然你如此诚心，本尊便忍痛割爱！”

    言罢掌中出现一个玉净瓶，一道法术将池中红莲禁锢封印在里头。

    谢九清拿到玉净瓶后恭恭敬敬行过礼就往回赶。

    前一秒人消失，后一秒甲子嚎啕大哭，“师傅，你把莲儿就这样交出去了，日后再想见到可就不能了！”

    天上人间，除去仙界瑶池中氤养着此物，寻遍三界再找不出第二株，这一株是皈真的伴生莲，他是北极中天紫薇帝转世，故而生来有红莲相伴。

    此莲可渡一切厄运苦难，故而他修炼之路从来都是顺风顺水。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因为他已经到了渡劫，飞升上界指日可待，不再需要净世水莲的守护。

    乙午也想哭，只是他从来性子温软，哭也哭不出声啪啪掉泪，“师傅......莲花会疼的.....您也太狠心了.......那人身上杀戮那么重......莲花一定很惨.......”

    皈真一笑，“它本不是人间物，到了命数就会回到瑶池中去，你们无需操心！”

    它与人不一样，人没了性命要入轮回，而且它会回到仙界，回到原本属于它的地方，这不仅算不上残忍，还提前过上了好日子位列仙班。

    ——

    谢九清带着一身伤回到了无极魔宫，从来不会疲累的他破天荒的没支撑柱，进了寝宫躺在凤墨声以前时常缩着的位置，抱着那株净世水莲昏沉着睡了过去。

    正魔大战过后，寝宫再无守卫，就连侍女也都被赶的不知所踪，因为这位魔君大人不需要任何人侍候。

    凤澜歌依旧居住在他的净月地，待遇还似从前没有改变，若改变之处那便是谢九清不再像以前那样恭恭敬敬喊他师尊，看他的眼神也冰冷的可怕不带任何温度，即使知道他体内钉着凤墨声的主魂也不肯再见他。

    不过今日不一样，他特意穿了凤墨声的衣裳过来，他相信只要他哭诉一番，对方总会心软。

    一回不行就两回，两回不行就三回、四回、五回，实在不成他还可以模仿凤墨声的行为举止，他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总有一日谢九清会明白死人回不来的道理，从而接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