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许尧时不时听到一阵阵沙沙的声响，像是笔尖滑在纸上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并不讨厌，动了动手指。

    可是许尧还没睁开眼，眼睛上被一只手指轻轻覆住。

    “还有十分钟才七点……”

    陆晟低沉的嗓音传进耳中，许尧竟然听话的乖乖躺着，没睁眼。

    许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陆晟竟然比他醒的还早，他也猜出了刚刚的沙沙响声，是陆晟在画画。

    “你在画什么？” 许尧闭着眼问。

    “在画你。”

    “还是上次那种的 q 版人吗？” 许尧想起陆晟上次画的那个 q 版画，那个笔记本被他收进了抽屉里，压在了最底下。

    陆晟看着许尧安静的侧脸，他眼睛下睫毛根部的红色痣被压下来的睫毛遮住了大半，只能看到一点不经意的红色。

    他：“不是，房间里只有铅笔跟白纸，我画的是素描。”

    “你别把我画丑了，” 许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昨晚陆晟把他弄哭好几次，他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我眼睛是不是肿了？肿了你不能画，画出来丑。”

    陆晟看着许尧的手心盖在自己的眼睛上，看着他唇角用力向下压着，看起来很不满的样子。

    他这是第一次看到许尧这样软绵绵的样子，他突然想逗一逗许尧，开口道：“眼睛有点肿，我的画画技术也不好，刚刚努力了半天，你要不要自己看看？”

    许尧摇了摇头，“画的不好我就不看了。”

    陆晟笑笑，画好最后一笔，伸出手在许尧睫毛上轻轻碰了碰，“好了，现在正好，七点整了。”

    许尧放下手心，缓缓睁开眼，原本被睫毛遮盖住的红色痣全部显露出来，一时适应不了阳光，浓黑的睫毛轻轻扇动，画纸上的人下眼睑上的痣好似也跟着时隐时现。

    等许尧完全适应光线以后，他看到陆晟盘腿坐在他身侧，正盯着他看。

    许尧翻了个身，扬着下巴问：“怎么了？”

    “没什么，” 陆晟笑着收回目光，把手里的画摊开给许尧看，“看看，眼皮是不是肿了？”

    许尧坐起来，靠在床头，他盯着纸上的人看了半天，最后他抬起头，看着陆晟的眼睛：“陆晟，你不画画真的可惜了。”

    陆晟回望着许尧，两人对视了很久，过了很长时间陆晟才开口：“尧尧，你要不要给我做模特？”

    “什么模特？”

    “画画的模特？”

    许尧用手指了指自己，“我？给你做模特吗？”

    陆晟点点头，“嗯，我想画你。”

    “你的，是哪种模特？” 许尧的第一反应是，他光着身子躺在板床上，陆晟却穿戴整齐，坐在画板后，抬头看他一眼，然后手里的笔落一次。

    陆晟看他的表情，反应过来许尧问的是什么，他笑着：“不一定就是裸. 体模特，就像早上，你睡觉的，或者你吃饭的，发呆的，看书的，品酒的，当然，我也很想画你的裸. 体，如果你同意的话。”

    —

    —

    周震给他们安排了早餐，七点半有人送了上来。

    陆晟问许尧今天的安排。

    许尧其实有安排，他来之前，今天给自己的计划是在 A 市转一转，那天陆晟给他发了枫林大道的照片，他来之前特意上网查了一下，那条路初秋时节最美，已经是很多人旅游卡的地点，而且，陆晟拍给他的照片的确很美，所以他想去看看。

    但他没跟陆晟，模棱两可的回：“没什么特别安排。”

    “计划是什么时候回去？” 陆晟又问。

    “明天回去，明晚有一场试酒会。”

    “嗯，” 陆晟看了看窗外的天，“今天天气不错，我是在 A 市长大的，对这里很熟悉，你如果没有安排，我可以带你去逛一逛。”

    许尧点点头，声：“也可以，”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许尧喝了一口馄饨汤，“都可以。”

    “上次我给你发的枫叶照片的地方，想去吗？那边还有一家餐厅，味道也不错。”

    许尧又喝了口汤，点点头，“行。”

    陆晟注意到许尧不自觉间弯起的唇角，心里莫名的有些心疼，他又想起之前许尧那个前男友在想挽回许尧的时候，还能出那么伤人的话，除了那个叫宋森的男人的人品的问题，看得出许尧在生活里应该是默默付出的那一方，这样的人，生活中往往最容易被人忽略他的感受，时间久了，从不声张的付出就变得像透明的空气一样。

    重要吗？重要，可是却很少有人会真的体会并且在意。

    他没忍住，抬起手在许尧的头顶摸了摸，“尧尧，你想去哪，其实可以直接跟我出来，你出来，别人会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这次猜准了，下次我可能就猜不准了，你这样，很容易吃亏。”

    许尧听完一愣，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馄饨碗发起了呆，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姐姐许鸢比他大六岁，他的记忆里，大部分时候都是许鸢在照顾他，他想要什么，想去哪儿，他不用，许鸢永远能猜得准，许鸢也曾经跟他过，尧，下次想要什么要跟姐姐，姐姐也有猜不准的时候。

    自从许鸢出事后，他更不会开口，甚至极少过多外露自己的情绪跟感受，他想要什么，想去哪儿，如果自己可以，那就自己给自己，不可以，他就不要了。

    时间长了，他也习惯了。

    这是除了姐姐许鸢外，第一次有人跟他，想要什么其实可以出口，不然你这样容易吃亏。

    陆晟看他一直沉默，他也知道，一个人的性格想要彻底改变真的很难，他耐心的补充了一句，“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或许我能一直猜中你想什么。”

    枫林路很美，许尧的眼睛里都是红色跟黄色的枫叶，在一个秋天上午，那条枫林路很长很长，一眼看不到尽头，路面上铺的枫叶一直延伸到天边，天边的天是蓝的，很远。

    两人并排走在路边，谁都没话，他们踩在软软的枫叶上，脚底是星星点点的 “擦擦” 声响，他们一直往前走。

    “哥，嫂子，你们回头。”

    许尧听出了是陆月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到陆月手里举着相机，镜头正对着他们。

    “嫂子，你真的太好看了。” 陆月完，按下了快门键，低头查看自己拍的照片。

    被人当着面这么直白的夸，许尧有些不自在，而且当着陆晟的面被陆月叫嫂子，他有些别扭，他扯了扯陆晟的衣袖：“你要不要跟你妹妹解释下，她可能误会我们俩的关系了。”

    陆晟还没话，陆月跑过来，把手里相机递在许尧眼前，“嫂子，你看看，你太好看了。”

    许尧的目光落在相机的方形取景框里，照片里带着颜色带着声音的秋天被定格，他跟陆晟站在秋天里，他们挨的很近，同时看向镜头，他的肩膀上落了一片枫叶，陆晟的头发被风吹起了一点。

    陆月又问：“嫂子，你给我做模特行不行啊，以后我能拍你吗？我最近正准备参加一个摄影比赛。”

    许尧还没话，陆晟已经先开了口：“不行，他已经答应做我的模特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许尧拧眉反问他。

    陆月反应有些激动，她一脸惊恐的看着陆晟，“哥，你，让嫂子给你做模特？什么模特？是画画的？”

    陆晟又替许尧点了点头，“嗯，不然还能是什么模特。”

    “哥，你又开始画画了？” 陆月的表情都快要哭了。

    陆晟笑了，“一时兴起，想画就画。”

    第一次画那个 q 版的许尧，是一时兴起，早上醒过来，看到许尧很安静的侧脸，想画他，是一时兴起，他想重新拿起画笔，想给许尧画上颜色，也是一时兴起。

    “你要是重新画画，我就不跟你抢嫂子了。” 陆月抓着陆晟的胳膊晃了晃。

    陆晟看着许尧：“你也抢不过啊，先答应我的。”

    许尧问：“你下次想画什么？”

    “下次画油画，” 陆晟完，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餐厅在前面一点，我们可以直接走过去。”

    陆月又追了上去，“哥，能带我一起吗？等我照片出来之后，我洗好之后放大送给你们。”

    陆晟刚刚也看到陆月拍的照片了，：“拍的不错，那你跟我们一起吧。”

    “谢谢嫂子。”

    “是我同意的。”

    “可还是要谢谢嫂子。”

    许尧看着他们兄妹俩斗嘴的样子，不自禁地笑了，他没再纠正陆月的叫法，他想，时间长了，陆月自然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