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的条件不被接受，一次两次的谈崩，后来徐彩霞也不提复婚的事了，林家人也不提，反正娃也生了，还生了俩，办不办续，她也是大志媳妇，也是林家人。

    其实这种不办续就过日子的事在八十九十年代还真不新鲜，多年后国家还专门就此出台了文件，号召这种“事实婚姻”的夫妻，早一点去有关部门补办续。

    然而这个时候，很多人还没真正认识到一纸“结婚证”的重要性，比如林家。

    但经历过后世，见识过络上媒体上那些闹得沸沸扬扬的离婚官司的林欢颜，她明白这里头的区别呀。

    没复婚，没有那个本本，两人在法律上就不是夫妻，他们也无法阻止徐彩霞离开林家。

    真是老天有眼，给自己母女留了这么一条活路。

    林欢颜只觉得，自己的底气比之前更足了，离开林家的信心也更坚定了。

    拉着妈妈的臂，欢颜底气十足：“没有财产纠纷，我们什么都不要，没有结婚证，也不需要去民政局去法院。在法律上，我妈不是林家媳妇，我妹，早在十年前你们就都她不是林家人，这一点我妈以前的学校领导，我爸厂领导都可以证明。而我，是你们都想要赶出家门的。所以，现在我和我妈我妹，就离开这里，我想没人反对吧。”

    一番话有理有据，想反对也无从起，何况这屋里的人基本上也没人想反对。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林大志。

    见大女儿拉着妈妈妹妹迈步就要往外走，林大志彻底急了，他才不管什么证不证的，他只知道那是他媳妇，他闺女！

    迈步冲到母女三人面前，林大志双握拳，双眼发红：“我看谁敢走！谁敢迈出这屋子一步，我就把她打死在这里！”

    欣看过几回她爸打她妈，对林大志着实有点儿害怕，直觉般往妈妈身后躲。

    林欢颜想上前一步，护着妈妈妹妹，却被徐彩霞伸拦在一边。

    往林大志面前凑了一步，徐彩霞整个人透着股坚毅：“你可以打死我，但就算你打死我，我的尸首也不在你们林家呆。我早就和我妹妹交待过，如果有一天我死在林家，让她马上找人把我抬出去，扔河里扔江里扔到野地里，我也不入你们林家的祖坟！”

    平定了一下变得急促的呼吸，徐彩霞接着：“按我自己的心，我是一天一分一秒钟都不想在你们家呆，可我还有两个女儿，为了她们，当妈的啥都能忍，忍到死还能继续忍！”

    尽力压抑着，声音还是止不住开始颤抖：“我是为了孩子在你们家熬着，一天一天熬着，熬到我死那到一天，也算尽了当妈的心，对得起两个孩子了。以前我是真没办法，现在，你爸你妈你妹都要让我们走，我这头顶上终于见了点儿亮了。林大志，你就发发善心放了我吧，今天你要是不让我走，不用你打，我自己就死在你眼皮子底下！”

    着着，不知何时，眼泪已滴滴掉落。到最后，已是哽咽不成声，嘶哑着嗓子，字字血泪。

    从未看过这样的徐彩霞，以前就算打到她头破血流，她也只是恨恨盯着他，不哭不闹，更没求过饶。

    被打得狠了，在床上躺几天，等伤势见轻，就又爬起来给女儿做饭收拾衣物，跟没事人一样。

    现在她哭，她“求”，可她的样子，却让林大志害怕。

    一种不用多少智商去分析，不用思考的，直觉般的害怕。

    自己如果不让她走，她怕是真会死在这里。

    她真会。

    之前心里猛然升起的，敢不顾父母妹妹反对也要留下媳妇的勇气，在林大志身体里迅速消散，他又变成了那个不知所措，只晓得听妈妈话的，十几岁智商的老男孩。

    目光里带着无助，林大志看向母亲，嘴里嚅嚅叫了声：“妈”

    他的目的可能是想让母亲出面把媳妇留下，仓皇无措之时，他唯一能寻找到的支撑就是他习惯了依靠了三十几年的母亲。

    李素琴果然也和以前一样，对儿子招了招：“过来，大志，到妈这儿来。”

    林大志移动脚步，回到母亲身边。

    伸拉住儿子胳膊，轻轻拍拍他健壮的臂，李素琴以带着几分溺爱的口吻：“没事大宝，有妈在呢，谁走了也没事，妈陪着你啊。你只管听妈的话，就在这儿别留她也别动，妈还能给你能给你亏吃？”

    林大志最受用的就是妈妈这样和他话，从他就是妈妈的“大宝”，家里第一个大儿子，妈妈最爱他，当然不会给他亏吃，他当然得听自己亲妈的话。

    徐彩霞再往屋外走时，林大志就没再挡上来，只是那目光，一直随着妻女的身影移动。

    这一回，再没人阻拦。

    走到门边，林欢颜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道：“别的东西我们不拿，但我们娘仨的随身衣物，还有我和我妹的学习用品，我们得带着。你们派个人跟西屋来吧，看着我们拿。”

    林凤英第一个跳出来：“我跟去！”

    这是怕那娘仨顺了她们家的东西走呢。

    张雅涵低头看了看炕上的儿子，家伙不知何时醒了，竟然也没哭闹，只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四处望着，好似在看这一屋子人的好戏。

    在儿子脸上亲了一下，张雅涵直起身：“伟志，你看着儿子，我跟到西屋看看去。”

    这是怕林凤英借又起什么幺蛾子，该拿走的不让人家拿，再节外生枝，发生什么争执。

    唐连宽站在一边，目光闪了闪，似乎要插言点什么，张雅涵这一跟过去，又闭上了嘴，没话。

    唐连宽本想提醒妻子，看看西屋那边有没有藏着存折现金什么的，毕竟那丫头前阵子弄的那个袜子摊，还挺红火的。

    不过多半也只是表面红火。

    下岗后唐连宽一直在琢磨做点什么生意，最近没少和宏阳城的业主摊贩什么的接触。

    早在年前就听那永久袜销量不如从前，年后更是销售大减。

    报纸中缝的广告也都撤下了，很久没见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