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宏波果然还在写习题，是上周六数学老师给出的一道难目，比较难解，周日在卢家展学霸还特地找了几道相近的，让大家又巩固了几遍。

    见于宏波解题不得要领，卢兴宇那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在一边正和邻座几个男生吹牛皮，大概是在回忆讲述着他以前某一次和校外生打架的辉煌战绩。

    欢颜过去用肘怼了卢兴宇一下：“一边儿聊去，给我挪个地儿。”

    威风凛凛正讲得劲劲儿的卢同学，立马陪着笑了声：“喳！”

    然后伸把邻桌一个男生推开：“给我腾个地儿，咋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卢兴宇在另一边继续他们的话题，欢颜坐在于宏波旁边，也没问他昨天为什么没去补习，更没责怪他为什么前天的作业还没写完，只是伸出指，在题目的某一句话上划了一下，又指了指于宏波已经演算出的步骤中的某几步。

    纤细白皙的指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于宏波顺着那指的方向看着看着，脑子里的解题步骤就忽然通顺了，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抬头看向她，她对他笑笑，目光中满是鼓励。

    于宏波点点头，再度低下头，专注地解题，一气呵成。

    恰在写到最后一步时，上课铃声响了。

    欢颜站起身，冲着又抬起头看她的男生，又笑了笑。

    这一次，是赞许安慰的笑。

    课间十来分钟，他们坐得很近，却没有一句对话。

    卢兴宇他们几个男生大着嗓门儿着闹着。

    窗边那位绰号“忧郁王子”的男同学支着肘望着窗外哼着姜育恒的再回首。

    右侧几个女同学在为郭富城和刘德华谁更帅而争论不休。

    左前方的女生正拿着歌片学唱童安格的“耶利亚”，大约是带了随身听的耳，声音越来越大也不自知，跑了调也不晓得，直把个“耶利亚女郎”唱出了“女狼”的味道

    就在这纷乱的高三班级课间时的教室里，有那么两个人，他们肩挨着肩，并排坐着，保持着一个比普通同学近一些、又比热恋中的男女远一些的距离。

    他们一直没有话，只有几次互视、浅笑、目光的交流。

    那是个极普通的课间。

    窗外那株反应迟缓，总是晚开半个季节的丁香，那天开得并不是特别明艳；半开的窗子吹进来的风，在那天也没有特别的轻柔；阳光不是特别明媚、心情也不是特别美好

    那一天，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那一天，是高中生活里极为普通的一天。

    可就算在多年之后，林欢颜回忆起来，那天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仿佛就近在眼前。

    他解题时微锁的眉头、他抬眼看她时眼神的清透、他低头时浓黑的头发、他坐在那儿，清俊而笔挺的身躯。

    其实，那也不是他们分别前的最后一次相见，那也不是他们最近亲的瞬间。

    最亲近的瞬间，就在那日放学后，可具体的情形，却并不如早上课间时的那一会相处，更令欢颜难忘，更令欢颜记忆犹新。

    那天整整一个白天，欢颜都没找到会单独和于宏波聊聊。

    快要高考了，几位主科老师都压了堂，几乎都是等到下堂课老师进教室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赶往下一个让他们同样“恋恋不舍”的教室里去。

    那位新来的英语老师最有责任心，把下节音乐课要了过来，两节课索性给合成了一节，中间根本就没停过。

    去卫生间的时间？对高三毕业生来那是不存在的，实在忍不住了举和老师，然后在老师凶猛的目光下，一路跑跑出教室，解决完再一路跑跑回来。

    记得一定要跑，这样才能给老师一种，自己同样很珍惜上课时间的感觉。

    有两节课间没被占用的，却又有其他事情发生。

    一次是那不同阵营的支持郭天王、刘天王的两伙女同学，谈着谈着不知怎么就谈出火来了。其中一个一时冲动，对刘天王的鼻子了一些不敬之词，另一位刘天王的铁粉立刻对郭天王的个头进行了猛烈的、极有针对性的攻击

    然后冲突渐渐升级，其他女生也纷纷加入，从保卫我方偶像，到狠踩对方偶像，总之后来就什么“扔人堆里找不着”、“根本不配放到四大天王里”、“就是个凑数的”、“唱歌跑调”、“难听死啦”总之就一通乱吵。

    直吵到上课铃响起，黄老师进了教室，两边才散开了，各回了各的座位。

    本来这事儿吵过也就完了，可又隔了两堂课，好容易又有了个课间，却又来了个“续集”。

    郭天王的一位铁粉，可能是想了两节课，把对方“抵毁污蔑”自己偶像的那些话在脑子里又过了好几遍，然后越想越气。终于等到又有老师给留了下课时间，等那位老师一出教室门儿，就冲到最先郭天王个矮的那个女生面前，二话不，上去就是一巴掌。

    被打的女生也不是善茬，一看打自己的是拿刘天王鼻子事儿的那位，一把就把对方的长头发给揪住了

    都是东北女孩儿，平时就算是不太动的，那动起来也都不带发怵的。

    女生打架，一般也没有多少杀伤力，来来回回也就是指甲挠、揪头发那么几招，可架不住声势大啊，喊、叫、骂，那是必须得配上的，就跟唱京戏得有锣鼓胡琴一样。

    班里还有四十多号人呢，除去到操场走动的、去卫生间的，还有几位像“忧郁王子”那种雷打不动，就坐窗边儿看窗外玩忧郁的，其余的二十来人，全都跑过去拉架劝人。

    可教室里不是操场，课桌间的空隙本就不太宽裕，十几个人拥过来，那就更不宽裕了。

    然后有在后头挤不上来的，就喊“别打啦别打啦”、“快把她们分开、分开！”、“拉着拉着啊！”

    还有要从后头往前头冲的，也不知是想去拉架还是想看热闹的，总之是急不可待，挤不过去就另辟稀径，把桌椅冲倒了还往前冲的、扒着别人肩膀往高了蹿着要看的、还有直接跳到课桌上，以体育课跨栏的姿势踩着课桌往前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