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局结束，卢兴宇把里的牌往桌上一拍：“不玩了！你们作弊！”

    “牌是你拿出来的，洗牌时也都是你抢着洗的，我们怎么作弊？”徐丽反驳。

    “你们有作弊器，就是——她！”董振指身边的展欢。

    展学霸一甩额前秀发：“那是记性，天生的，羡慕不来的。”

    董振卢兴宇一边一个，观察中间的展欢。

    一直把展欢看得有点儿不自然了，才一起开口。

    董振的是：“就这种天生的怪物，就不能跟她玩儿。”

    卢兴宇的是：“数学你要第一、英语你要第一、语文政治各科你都要第一，体育课上打排球你都要第一，连玩牌你也要第一，你累不累啊。”

    展欢看他一眼，还是那一句：“没办法，天生的。”

    卢兴宇笑了下：“哪有什么天生的，就打排球，你一个人在活动楼那边练了多少回，胳膊都练肿了，贴了膏药还在那儿练呢，以为我不知道？”

    展欢没再回话，转头看向车窗外。

    哪有什么天才啊，即使有，也只是在某一方面比别人强上一些，或在某个领域比别人多了一点儿天分，要想事事强过别人，要想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甚至是一生都强过人去，都争个第一，那是要付出比别人多出无数倍的辛苦的。

    卢兴宇又重复了一句：“你累不累啊”

    这次的声音很低，极轻微的，响在展欢的耳边。

    累，一直都很累，尤其遇到他，和他们之后，更觉得累。

    因为以前，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往前跑、往高飞，再疲惫也没想过停下来，也没考虑过找个落角处，歇一歇。

    可这一年里所经历的，尤其是临近高考，填报志愿的这几天，展欢犹豫了。

    和他们在一起，是她从没体会过的开心、快乐、温暖，还有和以前不同的挑战、刺激和满足。

    她舍不得他们，还想和他们一起，一起上学放学，在校园里开秘密会，在卢家一起补习；她还想和他们一起，谈代理办公司，赚钱做生意；她还想和他们一起，面对很多挑战与困难，并且战胜它们。

    还有身边这个人，她也舍不得。

    舍不得和他斗嘴时的乐趣，舍不得时不时的瞪他一眼、和他闹闹别扭，甚至舍不得指出他的那些毛病时的，那种带着点儿厌弃却又欢喜着的矛盾心情。

    不是没想过，放弃去燕京读书，也留在宏阳。

    其实那也会很美好，以她的能力，在哪所学校里都会是顶尖的，尤其是是宏阳本地大学，会得到学生中间能得到的最高待遇。

    读大学的同时可以继续和欢颜他们一起做生意，等到毕业后，就有现成的一番事业。

    就算自己不想从商，改做公务员进关，单是卢家羊城的厂，现在规模也已初具，未来很有可能发展成为国内知名品牌公司。

    卢家只有卢兴宇一个孩子，那家业，未来也都是他的。

    和他在一起，生活必定优渥。

    这个人，脾气是有的，但她压得住他，他也肯听她的话。

    一个从政，一个从商，她会过上幸福而安稳的生活

    这些，展欢不是没想过。

    可是，考燕大出国和父亲一样做个外交官，这是她从的梦想，也是她一直以来给自己规划好的人生。

    她无法为了一个男人，为了几个朋友，就改变自己的路，放弃自己的梦。

    哪怕她对这个人已经动了心，哪怕，她对这些人，都很珍惜。

    展欢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口气很长，呼出的热气在窗玻璃上呵出一团雾气，模糊了窗外的景物。

    欢颜在心里也默默地叹了口气——看这情形，应该是大宇不想让展欢走，而且已经出言挽留过。

    六个人的空间里，有一刻的安静。

    “看！天上！”欢颜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

    “云彩，是红的，好漂亮！”徐丽探过身子，仰头看向窗外。

    “嗯，是火烧云。”展欢也。

    “是太阳照的，把云彩都给照成红色的了。”董振。

    “真好看啊”

    火车又开出一段，窗外却飘起了细雨来，再看那天空里，却是一大块黑云。

    “真怪，才开出这么远一点儿，就下雨了。”徐丽喃喃道。

    话音才落，火车却已开出了那片乌云，阳光又照了下来。

    而且是艳阳。

    欢颜望望窗外，就笑了：“有红云有乌云，有阳光有落雨，才不过这短短的一段路而已。”

    展欢也向着窗外望过去：“是啊，才不过短短的一段路。”

    欢颜接道：“所以，一生中的事，谁又得清呢？也许今天分开，明天，一转弯，又会相聚。”

    徐丽点头：“对，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又会凑到一起。”

    董振：“是啊，大学才多长时间，四年而已。”

    于宏波：“嗯，我们的人生，还有无数个四年呢。”

    卢兴宇终于也开了口：“希望吧”

    车窗外的阳光更加耀眼，照在六张青春的，满带着希翼的脸上。

    已经到了正午时光。

    途程已经过半。

    余下来的两个多时，六个人没再打牌，没再吃东西，没有热闹的聊天打闹，仿佛多余的精力都在前半程里用完了。

    展欢拿了本随身带的英文书在看，董振和徐丽换了座，和卢兴宇两人各开了一罐啤酒，喝的倒也不多，只是口口抿着，低声聊着天。

    徐丽自己拿着扑克牌，在桌上摆八卦和其他游戏。

    欢颜支着肘看窗外，青色的山、白色的云、天空中的几只飞鸟、路过的一处河滩

    时不时地指给身边的于宏波看。

    路过一处村庄，稀稀落落的十几间房子，就在不远处，多是尖瓦的屋顶，自带一个院落。

    十分普通的农家院子，被背后青山近处树林围绕着，看上去却有种别样的安祥静谧。

    有老人赶着牛群走过，几头牛悠悠然的，走得极缓，时不时摇动着尾巴。

    老汉倒背着，走在几头牛的后头，那步子也是极悠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