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九直往吉普车那边躲着：“别，别打了，米厂我不要了，给你们，都给你们！”

    林欢颜纠正他：“不是给，是还，你用什么段抢过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不是仗着人多，仗着谁的势欺负你，抢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而是要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这就叫，吃了的，你得给我吐出来。”

    孙老九张了张嘴，没话。

    郑铠在一边问：“怎么弄？让他写个字据？”

    欢颜摇了摇头：“不用，这么多人听着呢。再这里本就不是他的，道理在这我们这一边，我不怕他反口不认账。”

    一边的常三儿乐了：“不认？想翻过身来找人再给抢回去？我还真盼着他呢。靠的不就是河东县那几头吗？还有孙家老大老四那几个混到宏阳市里的，让他们来，谁都不用，我接着。”

    郑铠冲常三儿一拱：“行，三爷，那这事儿兄弟就靠你啦。”

    林欢颜不知道这位常三儿是什么来历，但听这意思，这位的背景应该不比齐胖家差。

    郑铠冲林欢颜挤挤眼，用口型了两个字“省里”。

    “那行，就这么地呗，咱回去？”郑铠问张浩然。

    张浩然往林欢颜那边看了一眼，见对方没再话，知道她那边是没什么意见了。

    往孙老九那边走了一步，张浩然：“还有一点，你必须亲自到大湾村走一趟，给所有被你打伤的人赔礼，尤其是胡家。听清楚了，我的不只是赔偿，还有赔礼道歉，当面认错。”

    这事想得周全。

    孙老九之前给大湾村里很多人发了封口费，昨天又是当着许多村民的面撞的胡家人。

    如果他不走这一趟，只在暗地里给了赔偿金，村里有糊涂的会认为胡家得罪了当地一霸的孙家，那胡家以后的日子怕会难过。

    另外，听郑铠欢颜她姥爷、姨父一家人也都气坏了，不让他们出这一口气，总是个心结，是块心病。

    孙老九又没话。

    到大湾村村民那儿去当面赔礼，那他的面子可就丢光了。

    他丢面子，就是他们孙家人丢面子。

    昨天的事，家里老一辈的还都不知道，明天这一赔礼，怕是就瞒不住了。

    孙家人之所以能在河东县屹立不倒数十年，靠的是啥？不是外地那些当官的亲戚，也不是做生意赚来的那些钱，其实，论起这些来，他们家在宏阳地界不可能还排上号，不可能有现在的声望和排场。

    那靠的是啥？名声，也就是脸。

    至少从孙老九出生以来，他就没听过孙家人给人赔礼道歉的，还是给本地的村民。

    这要求，比退回米厂还让他为难。

    张浩然一挑眉，脸上带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还没等他出言催促，大非上去就给了孙老九两巴掌，这回打的是脑袋：“话！你特么属木鱼的啊，不敲不出动静！”

    孙老九抬眼看大非，眼中尽是忿忿的恨意。

    之前的两脚是踹在大腿上，虽然吃疼但相比于往脑袋上拍，显然后者更具羞辱性。

    “看啥？”大非又扬起巴掌。

    孙老九直直盯着大非：“行，我去赔礼，都按你们的办。”

    这几句，是咬着后槽牙的。

    “哎，你们看这孙子看人的眼神儿，这是想反过来，再狠狠咬咱们一口啊，要我不如今儿就把他满嘴牙都打掉它，让他以后再呲牙！”大非。

    张浩然拉住他：“行了大非，差不多得了，他要是了不办咱们再收拾他。”

    郑铠也：“张哥都话了，那咱得照办，走了走了。回宏阳找个地方，我请客，全当谢谢大伙跑这一趟。”

    一群人转身，嬉嬉闹闹的，就准备离开了。

    大非走前又往孙老九那边看了一眼，“扑”地一声，往孙老九那边吐了口唾沫：“看你那熊样，就这点儿刚，之前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那一口口水，正吐在孙老九前额上。

    大非看了一眼，自己可能也觉得挺恶心，转身和张浩然他们一起走了。

    转迈出两步，就看见正对面看着蹲着的孙家人里，有一个指着他的方向：“非哥！心！”

    其他人没喊，却都呆呆望着他的方向，表情既紧张又怪异，甚至包括孙家那些人。

    李非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到头顶正中，好像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寒。

    危险！

    那是一种直觉的，不出的危险感。

    李非以二十几年里少有的迅速，快速转了个身。

    身后，是持着枪的孙老九，枪口正对着他的前胸。

    他竟然把掉到车后的枪给捡出来了！

    他要开枪打我？

    两个念头，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冒出来。

    孙老九用语言加行动回答了大非的疑问。

    他冲着李非大声喊了句：“你蹋马去死吧！”

    然后，扣指一动，扣向板。

    与此同时，两个人也同时动了。

    齐胖从右前侧冲上去，一把抓住孙老九持枪的掌，同时往上一托。

    距大非最近的张浩然把他往自己一侧一拉。

    枪响了！

    子弹贴着李非的头皮飞出去了，李非甚至能感觉到那子弹带起的风声

    现场有片刻的安静。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之前反应最快的齐胖和张浩然。

    太险了！

    在这安静里，大非只觉得脑子里一阵阵发晕。

    他居然真敢开枪打自己！

    他真开枪了？

    原本这家伙被那姑娘开车撞了之后，什么答应什么，一副熊蛋样儿。

    而且在来之前李非知道这个是河东孙家人，本也没太把对方放在眼里。

    所以他觉得，这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在落了下锋之后，自己怎么骂他踹他，他也不敢反抗。

    刚才自己还打了他头好几下呢，不都没反应？

    这怎么突然就暴发了，真敢冲自己开枪？

    伸摸了摸头发，顺揉了揉脑袋，李非确定自己是真没事儿，没被打中。

    可接下来，一股怒火就取代了之前的恐惧，冲了上来。

    没打中不是因为对方下留情，他是真想打死自己，要不是胖备不顾身冲过去，要不是张哥反应快拉了自己一把，自己今天也许是横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