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秋千
第六章
赵彻已经许久没有在寿安宫留宿过了,一夜好眠,第二天穿戴整齐后,忽然想起宋乐仪似乎和他住在同一个宫殿里,略微思忖,便朝西偏殿走去。
等赵彻进去的时候,看见两个姑娘正在坐在秋千上,整个庭院都飘荡着欢声笑语。
他“啧”了一声,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之事,宋乐仪浑身是刺,见人就扎,无差别攻击,如今竟然和软糯单纯的六妹玩到了一块。
左手边穿素色衣衫的是他六妹——敬和长公主,在他的记忆中,六妹比相同年龄的人都要安静,不哭不闹,也不争不抢。
而此时,她巴掌大的白皙的脸蛋因为兴奋而微红,浅琥珀色的眼眸里光亮点点,这是赵彻头一次发现,原来他六妹也可以这般鲜活。
右手边的是宋乐仪,她今日穿了一身嫩绿色广袖罗裙,宽大的衣衫随风飘荡,仿佛随时都可以随风而去。
赵彻摸着下巴想,表妹今日有点像只翠生生的竹子。
“冬桃,再高一点!”
赵元敏右手紧紧的攥着绳索,抬眼间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赵彻,他身着玄黑的衣衫,与朱红的大门相衬,十分显眼,她声音略微兴奋:“五哥!”
闻言,宋乐仪朝门口看去,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少年的身姿挺拔,随便往哪儿一站,便是一身气势非凡,本朝尚黑,赵彻的衣服十之**是黑色,余下一两件,宋乐仪想,大概会是靡靡艳丽的朱红色。
这不是宋乐仪胡编乱造,而是赵彻曾经亲口过,是只有红色才能衬出他的绝世美貌和与天俱来的贵气。
那时宋乐仪听了,心中一阵无语,她从未见过那个人如此厚脸皮的夸赞自己。
“反正不是来看你”赵彻扬眉一笑,“我是来陪我六妹。”完,他大步朝着秋千走去,从宋乐仪面前经过,绕道秋千后面,他挥手让冬桃退下,对着赵元敏柔声道:“来,五哥推你。”
宋乐仪被赵彻温柔声音震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情是来她这里秀兄妹情深的。
赵元敏软软道:“谢谢五哥!”
赵彻力度很轻,没有将秋千荡的太高,宋乐仪感受到秋千的高度逐渐降低,不满意的喊道:“推高一点啊!”
……
宋乐仪是真的一点也不见外,直接把他当宫人使唤了,赵彻十分的不开心,于是决定让让宋乐仪长长见识,最好吓的涕泗横流主,然后可怜兮兮地向他求饶。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巴,唇角扯开一抹笑意,手上猛地加大了力气,秋千上升,在空中荡出漂亮的弧线。
敬和一声惊呼,而一旁的宋乐仪则神态如常,甚至还道:“再高一点!”
“……”
赵彻顾及他六妹,第一次没敢太高,如今见他六妹似乎并无不适,便放开了手脚去推,然后他听到了——
“用点力啊。”
“赵彻,你没吃饱饭吗,能不能推高一点?”
“高一点,对,就是这样,再高一点。”
宋乐仪不断吐出惊世骇俗之语,听得赵元敏心肝颤,她本能的缩了缩脖子,侧目看了宋乐仪一眼。
姑娘眉眼明媚,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赵元敏眼底划过几不可见的羡慕,继而浓浓的担心湮没,她担心下一刻,五哥就会抬脚将宋乐仪从秋千上踹下去。
……
最终,赵彻忍无可忍,撂挑子不干了。
“下来!”赵彻双手环胸,声音冷淡。
赵元敏先跳下了秋千,宋乐仪坐在上面一动不动,姑娘晃着双腿,似是挑衅:“不下来。”
赵彻也不恼,反而笑了笑:“表妹既然不下来,那我上去了好了。”着,他便坐到了赵元敏刚刚做的位置。
“你干什么——”
宋乐仪一下子跳了起来,只见赵彻半倚着绳索看她,眼底含笑:“这不就下来了。”
“哎呀!”赵元敏惊呼,眼底染上了几分急切, “我竟忘记还要去尚服局了,母妃定然等急了。”
她神情有些沮丧,扭头看向宋乐仪,浅琥珀的色眼眸里满是希冀:“夷安,我改日…再来找你玩?”
赵彻挑眉,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一夜之间感情便这般好了?
“好呀”宋乐仪点头,安抚性的捏了捏赵元敏的手指,“快去吧,莫让静太妃等急了。”
直到目送着赵元敏离开,宋乐仪才转头头,发现赵彻还坐在秋千上,已经自顾自的荡了起来。
她怎么忘记了,赵彻没荡过秋千。
上辈子赵彻第一次荡秋千,是在她的郡主府,同她一起,那大概是两人关系降至冰点前的最后一次温馨记忆。
——
“天天荡这秋千,你也不觉得厌烦。”
赵彻神出鬼没,骤然出声,将坐在秋千上的宋乐仪吓了一跳,她循声望去,瞪他一眼,娇声道,“我乐意,我喜欢,要你管。”
“好好话不成!”赵彻从墙头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忍不住伸手敲了她脑袋,又挤在她旁边坐下:“往边坐坐,给我让个地儿。”
“你干什么,欸——”
没等宋乐仪把他推下去,赵彻已经将秋千荡了起来,宋乐仪没办法,便瞪着他怒道:“你没荡过秋千吗?”
“没有。”
宋乐仪那时以为赵彻是故意气她,后来才知道,恶名响彻燕京的的豫王,竟然真的没有荡过秋千。
因为他恐高——
秋千越荡的不是很高,宋乐仪一手拉着绳索,一手紧握着赵彻的袖口,慢慢的又变成握着他的胳膊,最后变成了牵着他的手。
那时候,宋乐仪忽然觉得和赵彻相处,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当时两人并排坐着,因为荡的不高,也没什么刺激,反而萦绕着淡淡的温馨,迎面吹来的风将宋乐仪的头发在赵彻的脸上,酥酥麻麻的。
许是时间长了木头松动的原因,她一个人坐倒还好,两个人坐便有些勉强,一根绳子倏地脱落,俩人身子一歪,就朝着地面砸去。
那时事发突然,电光火石之间赵彻只来得及将她卷在怀中,护住她的脑袋。好在荡的不高,天气又刚下过雨,泥土松软,两人没有大碍。
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她的脸蛋还算干净,赵彻脸上却沾染了一片泥巴,十分滑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宋乐仪似乎从他眼底看到了恐惧,虽然转瞬即逝,但她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
回忆的片刻功夫,赵彻已经将秋千停了下来,他朝着宋乐仪道: “表妹,过来推我。”末了还加了一句,“要用点力,推高点。”
闻言,宋乐仪神色古怪,没头没脑的问了他一句:“你不是恐高吗?”
赵彻一愣,神色嗤笑地反问:“我什么时候恐高了?”
宋乐仪:“……”
可是她记忆中的赵彻确确实实是恐高的啊!不对,宋乐仪恍然想起,恐高的是二十岁的赵彻,而不是现在十四岁的赵彻。
在他前二十年的人生里,中间有三年,二人分隔两地,不曾相见,想到这里,宋乐仪陷入良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