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 110 章
第二天, 赵彻起了个大早,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拾掇整齐就进宫找了宋乐仪。
如今恰逢桂花盛开的季节,宫里花房那边记得夷安郡主喜欢, 一大早踩着露,特意送了一树过来。
盯着眼前灿灿满树的金黄桂花, 宋乐仪突然想起来那坛埋在玉兰树下的桂花酒, 那时候本来想来年四五月份就开坛, 却不想一拖就拖了两年。
于是她吩咐孙姑姑将酒坛挖了出来, 擦拭干净, 正准备拎去豫王府与赵彻同饮的时候,又想起他如今身上有伤,不能饮酒,只能颇为惋惜地捧着酒坛将其束之高阁。
宋乐仪踩着杌子, 刚刚提着裙准备跳下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她耳边炸开:“表妹做什么呢?”
赵彻一如既往的神出鬼没, 宋乐仪亦是一如既往的不禁吓, 脚下不稳,身子一歪, 就从杌子上往下摔, 好在赵彻长臂一揽,将人拽进了怀里。
宋乐仪下意识地一双手环过了他肩膀,柔软的唇瓣直接擦着人的脸蛋划过,而后埋进了肩颈, 她白皙的脸蛋倏地染上一抹薄薄的红。
她手忙脚乱地要撑着站稳,端着一本正经怒瞪:“你干嘛又吓我?”
赵彻笑了笑,松了揽着人的手,十分随意地往旁边的椅子上一靠:“我看你面色挺红润的,真吓到了?”
……
这么无耻的话他怎么也的出来?
“是被你吓的呐!”宋乐仪纠正他,声音娇而恼,气鼓鼓了脸蛋。
见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她往前两步,坐了他旁边地椅子,脸严肃道,“表哥,你这毛病得改改,青天白日里神出鬼没的吓人,怪不好的。”
赵彻“嗯”了一声,两条长腿交叠,伸手捏了桌上的一颗荔枝来剥:“尽量。”他挺喜欢这种意外之喜的。
尽量?
宋乐仪不太满意,红润的唇瓣翕动,正要和他理论个分明,一颗剥好去了核的荔枝肉忽然送进了她嘴里。
“好吃吗?”
“……好吃。”
“那再剥一颗。”
宋乐仪被一颗荔枝堵了话,等咽下了香甜多汁的荔枝肉,她颇为疑惑了看了眼一旁正在认真剥荔枝的男子,清的阳光洒进屋室,十分敞亮,衬得他俊俏的眉眼愈发朝气。
他这是哪里来的兴致,一大早来给她剥荔枝了?
虽然心里有点意外,但很快宋乐仪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他的伺候,她单手撑着白皙的下巴,袖口下垂,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神色认真的赵彻。
十分乖巧地等着他喂荔枝。
一连喂了七八颗,宋乐仪终于觉得不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把盛着荔枝的盘往赵彻面前推了推:“表哥,别只喂我呀,你也吃。”
赵彻抬起黑眸看了她一眼,笑道:“没事,你吃。”等你吃够了,我再吃。
表妹似乎一直不懂一个道理,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他目光落在她被汁液浸得红润的唇上,眸色暗了暗,又将一颗剥好的荔枝送进她嘴里,指腹若有若无的碾过唇瓣。
一如既往的柔软。
宋乐仪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咬下荔枝的时候不心咬到了他手指,然而不等她含糊不清地道歉,赵彻又问了一遍:“好吃吗?”
“好吃啊,”宋乐仪吞下荔枝,似乎不解他为什么又问一遍,“交州那边的荔枝举国闻名,今日才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新鲜的很,自然好吃呀。”
赵彻“哦”了一声,终于停下了剥荔枝的动作,他垂下眸,盯着指尖看了半响,而后把方才被宋乐仪咬过的手指,含进嘴里。
宋乐仪不觉得有甚么,只当他在舔荔枝汁液,还颇为好心地抽出腰间帕子给他,声音娇娇软软:“你先擦一下,一会儿去净手。”
赵彻没应,他擦干净了手,随意地将帕子丢在一旁,忽然道:“表妹,你吃了十二颗荔枝。”
“……什么?”
宋乐仪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怎么还数着呀?”
赵彻笑了笑:“下次记得还我。”
宋乐仪震惊的眨了眨眼,这人怎么愈来愈气了?她当即拽了荔枝盘子过去,哼笑道:“别啊,我现在就还你。”
“现在不用,”赵彻压下她的手,一副大方的模样,“以后再还。”
宋乐仪不解其意,正要在什么,只见人已经起身挪了步子,去一旁的铜盆架子上洗手,等她追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将荔枝的粘腻洗去,正拎着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去水痕。
等擦完,赵彻便拉着宋乐仪往外边走,展了一个颇灿的笑容:“天气好,我们出去走走。”
闻言,宋乐仪正要鸡啄米似的点头,目光忽然落在他的腰腹上,迟疑道:“表哥,你伤还没好,要不……我们别去了吧?”
赵彻笑,脚下步子不停:“去豫王府走走。”到底在母后宫里,周边又是都是宫人,腻歪起来不甚方便。
宋乐仪:“……”
不得不,赵彻是个会玩儿的,即便圈在府里这一方天地里,也能搞出花样来,宋乐仪丝毫没觉得无趣,用过晚膳,方才恋恋不舍的被赵彻送回了宫里。
*
夤夜,宣平侯府。
三位十七八岁的男子正在玩叶子戏,一旁桌上温着热酒,酒香醇厚。
赵彻慢条斯理把手中最后一张叶子牌仰放在桌子上,懒洋洋道:“赢了。”
“……”又赢了?
苏易叹气摇头,把手中余下摊开,递了赵彻一个疑惑眼神:“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十十赢啊?”
烛光恍恍跳跃,十八岁的年纪男子眉眼俊秀,身上穿的依旧是各种样式的白色衣衫,风流优雅之意不减,似乎同几年前的少年没什么区别。
“心情好,运气也好。”赵彻勾了杯热茶抿了一口,没碰酒。
苏易望着他春色荡漾的俊脸,差点送个明晃晃的白眼给他,这厮白日和夷安郡主在府里待了一整日,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这俩干嘛了,难怪心情好。
如此想完,他目光落在他腹上,语调带了那么几分不坏好意:“子川兄,你这伤不是地方啊,还有十天就大婚了,能行嘛?”
着,他还眨了眨眼睛,本就潋滟的桃花眼,此时一派暧昧之意。
赵彻嗤了声,不咸不淡地回怼:“今日安国公夫人又给你相亲了?”
“……”他心好痛!
“相呗,”苏易转着手中折扇,随意道:“反正我不娶,还能按着我拜堂洞房不成?”
上官晔拎着酒壶倒了一杯热酒。
酒香被热气烘得浓郁,弥漫在屋室,他也没抬眼,淡声问:“枝月姑娘那边的事儿处理好了?”
闻言,赵彻抬眸望向苏易。
这个名为枝月的姑娘他也见过几次,确实一身傲骨坚韧劲儿,气度不凡,像是落魄的高门贵女。后来岁初多方探,又套了人家姑娘的话,才知道她是顾鲁安的女儿,名为顾云月。
成安帝初登基时,整顿朝政,周修和端阳一脉的官员落马不少,也难免有冤假错案。
端阳封地在扬州的会稽、庐江二郡,而顾鲁安是扬州刺史,刺史一职,自古是肥差,惹不少人眼红,那时有人见机诬陷,一并将顾鲁安拉下马。
顾鲁安被判流放交州,儿女没入奴籍。
前两日的时候,苏易找他帮忙给枝月安排了新的身份,又在燕郊买了一座庄子,将人家一家子安排到了那里。
“处理好了,”苏易点头,眼底闪过一抹无奈,抬腕闷了一口酒,“可惜啊,人家只把我当恩人,一会儿劝我早日成家立业,一会要努力经商还我银子的。”
着这里,苏易嘲讽一笑。
亏他还鞍前马后,奔波劳累,厚了一张脸皮求爹告奶奶的替人洗清冤屈,特意大老远跑扬州一趟查案,又去了交州将人家老父亲和老母亲接回燕京。
赵彻笑着摇头,岁初平日挺通透的一个人,到了自己身上就犯糊涂。
他拍了拍苏易的肩膀:“人家姑娘吃过苦,多哄哄。”
苏易顿时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是她兄弟还是我兄弟?”
“岁初,子川言之有理,”上官晔垂眸理着叶子牌,他声音淡淡,也不知是对苏易,还是对自己,“既然喜欢,就别错过了。”
苏易叹息,点头:“我知道,理是这个理儿,只是……罢了。”
他摇头,接过上官晔手中的叶子牌,忽而展颜潋滟一笑:“行了,我们接着玩。”
“不玩了,”赵彻抬头看了眼窗外高悬的明月,“天色已晚,我回府了。”
苏易顿时惊奇了,连连感叹:“子川啊,往日你可不是这样的,鸡鸣你都不嫌晚的,今日这个怎么了?”
赵彻也没反驳,只站起身理了理衣袖,笑道:“回去养伤。”洞房花烛夜还等着他呢。
苏易顿时明悟,朝他挤眉弄眼。
“好好养啊!”
毕竟这洞房花烛夜可是人生大事儿。
三人熟稔,俩人便也没客套地起身送赵彻。
只是赵彻一走,叶子牌不够人手,上官晔与苏易便玩起了双陆,直到天色将明,苏易才回了安国公府。
等人走后,宣平侯府重新归于平静,上官晔解了衣衫,去浴室沐浴。
热气蒸腾间,他靠在木桶边上逐渐困意上涌,阖眼睡去。
在梦里,他梦见那年安国寺纷扬大雪,也梦见了明心堂再次相逢。
只可惜,他与她终究是错过了。
年少的喜欢,在宋乐仪与赵彻婚约定下的那一刻,就到此为止了。
……
乌邪王翟离的死讯没人发现,燕京的日子也愈发平静起来,中秋将近,处处透露着欢喜的气息。
太宁宫里亦是,寿安宫尤甚,阖宫上下都弥漫着喜气。
赵彻腰腹上的伤口没两三天的功夫就结了痂,汤药依旧一天两遍的喝着,伤口周围的红肿也逐渐消下,胡太医,只等落了痂,便大好了。
婚期将近,太后请了教导人事的姑姑教宋乐仪夫妻之道。
望着图册上栩栩如生的男女,宋乐仪忍不住羞红了脸,虽她对这方面的事儿有认知,但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了解。
上辈子她还没及笄,姨母就驾崩了,她也没有娘亲,无人教导她这方面的事情。
模模糊糊的了解,还是因为在白狄那几年,白狄人是游牧民族,不甚守礼教,风化未开,时常有男女幕天席地。
她远远见过几次,只知两人相拥交叠,具体怎么回事儿就不知晓了。
教导人事的姑姑在耳边一通絮叨,宋乐仪绞着手指,耳朵红的不像话,也不知道听了多少进去。
关在屋子里一上午,总算将这些事情弄了个明白。
等人走了,还不容宋乐仪缓缓,孙姑姑突然匆匆过来俯身在她耳边,是豫王殿下来了。
宋乐仪顿时羞窘,慌乱间地一抬眸,就看见一身黑衣的俊俏男子踩着灿灿阳光而来,漆黑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
赵彻挑了下眉,今日表妹甚是敏锐啊,然而不等他眼底含笑朝喊人,只见一身娇艳的姑娘提裙跑进了内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这是怎么了?
赵彻疑惑不解,他大步上前,好耐心地叩门:“表妹,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