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门外漏进屋内的风吹得豆火轻晃, 鲛出来只着里衣,近时有些倒春寒,入了夜还是冷的。
溥渊顺势被鲛一推, 把人微微揽在身前将门合上,隔绝了外头的寒意。
他问:“冷不冷。”
鲛却充耳不闻, 一个劲地往宗长耳根嗅,还要上嘴吮。
溥渊抱紧鲛人乱动的手,双臂环拢将鲛的手困在臂弯之间,低声道:“鲛。”
溥渊带着鲛坐在床上, 一面躲开鲛人灵活的舌, 一面让鲛和自己对视。
鲛眸子的蓝十分惑人,饶是定力强大的宗长,这时候也不得不轻晃了晃脑, 捧起鲛人的脸:“看清楚, 我是谁。”
鲛喃喃:“阿渊……”
溥渊淡声:“是我。”
宗长有力修长的五指贴在鲛人乌软的发上耐心十足的替他捋顺那几搓翘起来的发丝,直到凌乱的头发捋得安分妥帖,鲛才瓮声地开口:“枕头不见了。”
溥渊扫见那落在门后的枕, 过去拾起, 从柜中取出干净的绸套把旧的取下换上新的,交还到鲛手上。
鲛抱着他的枕头, 不一会儿就把枕头并排放在宗长的枕旁边, 躬起身子用脸拱了拱,柔软地躺下, 趴在那枕上不动。
鲛也不是第一次睡在这屋,溥渊拉起被褥盖在鲛背后。
鲛脸贴着柔软的绸布偏过左侧, 幽蓝的眸子看着一起躺下的宗长, 开口:“鲛没骗阿渊, 真的会发情,孟临之的。”
溥渊道:“我没有不信你。”
蓝色的眸子亮了亮,鲛想到什么就什么,将孟临之今日同他过的话不太完整的了个遍。
鲛言辞颠倒零碎,好在溥渊能将鲛话中的意思意会了大概,鲛话音结束,贴在枕巾的脸颊立刻黏到宗长颈侧,磨着,蹭着。
鲛人得是那么自然,似乎并不完全理解其中之意。
“阿渊和鲛交/媾嘛,鲛只要阿渊。”
溥渊支起一侧手肘,垂眸注视着不断在身前拱蹭的鲛人。
他将鲛人揽在怀,掌心覆在鲛的后背轻拍,试着缓解鲛一时上头的亢奋。
“时辰不早,先睡吧。”
鲛拱在溥渊怀里纳闷地抬头,他有些不明白,可还是压着身子的亢奋闭上眼睛。
魅术是鲛人天生就掌握本事,只要他们有心,诱惑人类和不同物种的生灵都是手到擒来的,鲛人天生就知晓容貌和声音都是他们强大到可以蛊惑心智的武器。
别人那么倾心他的外貌,好多时候鲛只需要害羞地笑一笑,眼神稍微勾一勾他们就变得好呆好听话了,可阿渊总是不一样。
那份被鲛压制的火苗依然没有熄灭,他睁眼想在些什么,尽管鲛认为自己很听话了,这份挣扎也许是出于他一知半解的心思,也许是出于本能。
溥渊替鲛拢好被,只有那句低沉徐缓的:“睡吧。”
天色灰亮时鲛已然清醒,温暖柔软的被褥贴着他的脖颈,鲛下意识眯眼蹭了蹭,片刻之后就掀了被子下床,推开窗户迎接裹着丝丝寒意的春风。
直到那份陌生的,他很难才压下去的躁动不安渐渐消退,门外的仆敲门询问,鲛直接过去开门,仆诧异:“今日醒得如此早。”
鲛踱步,舔了舔发干的唇:“有没有水,想喝水。”
刘松子道:“有的,公子等等我去沏杯热茶来。”
鲛摇头:“鲛要喝凉的。”
刘松子犹豫:“可这天……”
鲛洗漱完就去了火房找怪老头讨冰甜的果水喝,老头儿疼爱鲛,不管鲛要喝什么他都能做出来。
鲛很快喝到了冰镇的酸梅汁,入喉酸甜可口,一杯下肚,慢慢消缓那早时起来就差点压不回去的躁动。
鲛舔了舔唇,将杯子递给老头儿,笑容甜甜道:“还想喝。”
怪老头笑得直接不见了眼睛,连连点头:“喝,爷爷马上给娃娃装,慢慢喝,没人和娃娃抢。”
倒春寒倒得厉害,但老头儿似乎并不畏惧这些裹着湿雨侵袭的寒气,他见娃娃爱喝冰冰的甜果水,干皱的手二话不欻拉一下子从冰窖里掏出些许冰块来,算给娃娃捣上一罐子的冰甜果水,等晚点让他抱回屋,想喝了随时都能倒出来喝。
鲛坐在板凳上看老头儿给他做果水,没多久便坐不住。老头儿看他蠢蠢欲动,笑道:“娃娃出去玩,等中午过来爷爷就做好啦,给你做那么大一惯——”
怪老头用手比划着罐子的大,又道:“放冰块存着,随时都能喝到冰冰甜甜的水,冻不坏咱们娃娃。”
老头儿即便不知晓鲛身份,但早就察觉鲛跟他们人是不一样的,他不会将鲛当成妖怪看,娃娃越厉害,别人就越欺负不到他头上,老头儿高兴都来不及呢。
鲛早就跑出火房,这会儿农忙,宗长天没亮就出了门。
他让仆给自己准备马车,是出去玩,具体去哪玩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车夫就一直驾车马车从街头跑到巷尾,东面跑去西面。
鲛趴在窗户,道:“我们去看阿渊。”
此刻宗长或许还在山谷的田地间,车夫掉头驾驶,沿途的风带草物浓郁的气息,混着花香,引人兴致高昂。
鲛的目光忽然被草后的动静吸引,他道:“停下停下。”
马车一停,鲛不让车夫跟,轻盈地跃上树梢,稳稳落在湿滑的枝干上。
车夫暗暗捏一把汗,不知道鲛公子躲在树上做甚。
鲛的目光定在那处灌丛后,两只狍子正抱在一团,胸抵着背,像一艘合体的船飘在水面上摇来荡去,又不时地突进。
淡蓝的眸子一眨不眨,眸色渐渐深了几分。
鲛耳听八方,顺着新的声音再望过去。
田边两只土黄的狗子正在你追我赶的闹,闹着闹着一只身形比较精瘦的狗子咬住了剩下一只狗子的后颈。那只被压住的狗子窝在花上嗅了嗅,许是被咬得有些疼了恼火,对背后的土灰狗子呜呜发出叫声,很快它们就与刚才看见的那两只狍子做的动作如出一辙。
不仅仅是狍子和狗子,鲛坐在树梢上还望见了更远处发生的一切。山里的生灵纷纷陷入了躁动,用尿液在各个角落标记划分着它们的地盘,还有的故意留下又浓又多的尿企图引起雌性物种的注意,为了争夺同一只雌兽两三只雄兽揪扯在一起架的画面比比皆是。
山野之间热闹异常,除了草物的气息,漂浮着许多生灵留下的味道。
鲛人五感敏锐,寻常人闻不到的交/媾味道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鼻子。
动物们的发/情来得自然又热烈,留下的味道就像原始的催/情药剂,风一吹,鲛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气味弄得心神荡漾,从树枝上跃下时腿都有些软,喝了酒似的熏熏然,那股被冰镇酸梅汁压下的躁动不安,此刻变本加厉。
鲛用手给自己扇风,他没在田边看到宗长的身影,车夫道:“许是去了海边。”
每逢开春,族内各个地方都开始忙碌,从农物到船工纺织,宗长年年都会到各产物作业地巡视。车夫在宗苑里头待了四个年头,对此自然熟悉。
车夫道:“俺送公子去海边看看,兴许能见到宗长。”
鲛坐上马车,车夫立刻将车头调转,去往海岸。
今日无雨,虽是阴天,可风浪不算大,渔民们都趁着还未起风时出海捕捞,强壮的男人们下海,而家里的女人则在海边编制渔网,织好后先晒一晒,趁有空闲的间隙就去顺着沿岸浅海的地方拾捡海蛎子啦,螃蟹一类的海味。
车夫将马车停在距离海岸有一段路的地方,鲛跃下车,倦懒了一个冬季,海风挟带海水的气息裹在身上,他浑身颤了颤,舒适地眯起蓝色双眸。
鲛和马夫抛下一句别管他,立刻摘下鞋子光着脚踩在细软的沙子上奔跑。
蓝色的衣衫在海风中飞跃,马夫来不及出声,鲛公子的背影如同和这碧蓝广阔的海面融为一体,再定睛看去,人已经不见了。
海水的气息直接唤醒鲛人压制了一夜的焦躁,鲛想放声大叫,想在海里畅快地游上几百里。
视野之间无人,一道蓝色的影子沿高处的石崖上直直下坠,蓝色的水花飞溅之后消失沉落,深深地沉进海水,沉入那宽广无垠的深蓝当中。
昳丽艳丽的蓝色长尾在海中变化出柔软灵活的姿势,如瀑的乌发随着水波浮潜来回摆晃,露出那一截玉白细腰之下繁复的蓝色古纹,时隐时现。
漂亮的鲛人入了海便是驰骋水下万物的海妖,周围途径的鱼群纷纷避让,一只宛若贝壳的鱼见到这般奇异的鲛人,既害怕,又为它的妖娆美丽游不动尾,悄悄藏在海草中偷窥一眼。
四周像这种鱼藏起来偷偷窥探鲛人的海鱼有许多,鲛挑起无辜轻佻的眉梢,忽然甩起那条攻击力极强的尾,将藏在边处的一只鱼精准地卷在尾尖,将它放在眼前端详。
鱼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下一刻却眼前一黑昏死过去,翻着肚皮悠悠顺着水漂浮远去。
鲛没有吃掉这只鱼,控制了力道用尾尖把它拍晕了,像遇到一个不太顺心的玩意,不感兴趣就任由心意处置。
当然鲛也不是那么的好脾气,有些非要来与他挑衅的巨型大鱼就被他绞杀了,海水里蔓延开无数腥红的血液,在鲛人离开后,很快有其他鱼群对着那只巨型大鱼的残骸一拥而上,分享这顿白白得来的丰厚美食。
鲛人精力充沛,沿深海潜游而不停,连白天与黑夜交替了也不知。鲛看到许多无毒的肥鱼胖蚌,便用海草交织成的迷网将它们全部晕兜住,他要带上这些鱼送给阿渊,用这些礼物像阿渊祈求交/媾。
鲛不知去向,车夫可谓吓破了胆唯恐宗长问责。他老老实实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交待,宗长却并未责罚车夫。
溥渊望着广阔无垠的海面,夜色下海水波澜起伏,海底是何景象无人得知。
一日。
两日。
三日。
刘松子看着宗长每天夜里都会来到海岸一角停下马车沉静等候,他们急得想些什么,却无从开口。
第五日,海边的夜无雨无云。
风浪不算大,拍击在石岸的海水发出规律的声响。鲛上岸时才发现原来夜色已经暗了,他吐出咬在嘴里的衣衫,湿哒哒的直往身上套,并不嫌难受。
鲛拖起一大兜用海草兜起来的鱼蚌,思索着要如何把它们运到阿渊面前,风中带来一缕熟悉的气息,蓝色的眸子光彩闪烁,鲛就像拖着尾似的沿着沙子急速滑行。
黑暗中一抹蓝撞到前行的身影上,鲛将身上湿润的水渍往宗长干净的衣物蹭,欣喜道:“阿渊,阿渊——”
“鲛给你带了好多礼物。”
鲛拖着宗长的袖口快速往回走:“鲛出去了一会儿,阿渊你看看喜不喜欢鲛带回来的东西。”
连忙从后头跟上的仆讪讪,望着身前那两道交叠的背影欲言又止。
仆心道鲛公子起止出去了一会儿,宗长这都等上五日六夜了。
每日天刚暗下宗长就如雕像一般在岸边等到子夜之后,他有口欲辩,可宗长不,仆哪能越界去开那个口。
鲛带着宗长来到一大兜海草面前,从里面掏出一颗流光闪烁的明珠。
“阿渊,这颗明珠在海底沉浮了两百多年,光芒不减,鲛把它送给你,阿渊喜欢吗?”
溥渊垂眸,鲛人面目喜悦羞涩。
他微微点头,收下明珠:“喜欢。”
鲛欢呼,湿滑的手臂抱紧溥渊脖子。
“那阿渊收了礼物,就要应下鲛的祈求,与我交/媾哦。”
作者有话要:
待修错字,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