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李管事将伞偏斜边撑, 风大,担心雨水泼到宗长身上。春季雨水多,但多是绵密不绝的雨水, 下这么大的雨还砸着如此响亮的春雷,几乎少有。
李管事思忖:“仆不知。”
溥渊坐上马车, 车帘偶被风吹得晃开,空气中隐隐浮现了一丝让他熟悉的味道。
宗苑,刘松子见雨势越来越大就拿了干净斤布和伞在门后一直等着,看见宗长的车回来, 连忙跑到门外迎接。
“宗长, 衣裳可湿了,快擦擦。”
溥渊拂开仆手边的东西,问他:“鲛可在。”
刘松子起这个就急起了脸色:“鲛公子午后是去纺织阁找您, 岂料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 又让车夫载他到海边,结果傍晚时分车夫面色匆忙地赶回,鲛公子不见踪迹, 他沿海岸寻遍了都不见公子的身影。”
刘松子到这会儿声音故意压低, 垂首道:“仆猜测鲛公子许是如同上次那般下了海,不敢声张, 就让车夫回来别把此事出去, 等您回来再定夺。”
溥渊点头:“你们先下去。”
又道:“让车停在外头一会儿,晚些出去一趟。”
李管事哑然, 道:“宗长,您在外忙了一日, 此事交给仆过去就行, 鲛公子不会排斥我们。”
刘松子暼到李管事的眼色立刻躬身附和, 却闻宗长淡声道:“不必。”
两仆交换了一个眼神,目送宗长踏入院门。
刘松子以手肘朝李管事撞去,揶揄道:“管事,在这方面我觉得我比您懂事多了,咱就别拦宗长哩,宗长做事何时有过差错?”
李管事摇摇头:“你知道什么。”
刘松子有点气,但他不能骑在李管事头上骂,只好跑到马厩那头,找马夫一下此事。
宗长用过晚饭就离开宗苑,马车行驶的方向是海边,漆黑望不见光的海面只能听到潮水升涨的波浪声。
乌沉沉一片,溥渊立在望海崖之上,半个时辰后因雨势影响才回到车内等,又过半时,马夫开始催促了,溥渊才叫马夫驾车离开此地。
宗长没有将鲛接回来,仆从们私下猜测几分,李管事发话,仆们才收敛起来。
翌日,宗长依旧天蒙蒙亮就去了晒鱼场,晒渔场距离码头和出海的船岸不远,亦是渔民自成包垄的一条海味生产线。
因为昨日下雨,原本置放在空旷渔场中风晾的海物全部被渔民转移到大棚底下,转移的时间很赶,渔民们都用人高的木桶把海物统统收倒进内。
渔民们如今要把数百桶的海物重新用线串起来挂在棚子底下等风晾干,一早就有十余户人赶来,大人们带上孩挤在棚下编织鱼线,再用鱼线把海物一个个串起来挂上。
渔民们见到宗长过来,忙着想给宗长腾出位置。众人推着挤着,溥渊出声让他们继续专心做活儿,便又去了另外一处大棚,并不干扰他们。
刘松子心为宗长撑伞,身边忽然闪过一个孩身影,他担心泥水溅到宗长衣服上,正要开口呵斥,却见宗长伸手拉了一把已经踩在泥潭中踉跄着就要跌倒的孩,靴子与衣摆之下泼了一层黄土水渍。
刘松子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溥渊牵着那孩让他站稳。
孩子平衡力不够,一条手臂被宗长拉稳,另外一边撑在泥水上,满手湿泥,看到是宗长扶起自己,黝黑的脸笑着露出牙齿来:“多谢宗长扶俺。”
孩见他娘出声寻他,眉毛皱起恳求道:“宗长,能不能别告诉俺娘是俺把您的衣裳弄脏,娘若知道,等会儿回去俺的屁/股又要吃一顿竹笋烧炒肉,屁股开花。”
刘松子噗嗤失笑,孩儿愁眉苦脸的,恍惚中听到宗长让他过去,见宗长没有“告状”之意,才又欢天喜地地扭着步子跑进前面的大棚。
刘松子道:“宗长,马车内留有几件干衣物,要不先过去把这身被泥水弄脏的换下来吧。”
溥渊:“无妨。”
宗长在海边的渔场停留一日,沿岸走过许多户人家,直至夜色降临,婉拒了渔民们邀请他们吃饭的好意,马车径直来到海边,刘松子与车夫坐在车外望着昏暗的海平面,从兜里掏出一张面饼吃。
刘松子嘀咕:“这次不知道鲛公子出去多久哩,走了也不留个口信,宗长次次都要等,我怎么瞅着觉得有些熬人呢。”
车夫不言不语,刘松子闭了嘴,寻思他的定力连一个车夫都不如,难怪他不是驾车的料。
一个时辰后马车掉头,才走不远,溥渊忽然出声。、
溥渊独身返回,在望海崖一块巨大的礁石后瞥见一截应该是鲛故意露出来的尾巴尖。
借着夜色只能依稀窥到尾上鳞片的泛光点,浪花了过来,溥渊没有避退,问道:“为何不出来。”
那一截尾尖轻轻弹拍,半晌才又露出一张脸。
鲛躲在巨石后,浪花在他身上就和挠痒痒似的,可阿渊身上的衣物一下子全部湿透了,衣摆处浇下湿淋淋的水。
他扭扭捏捏地用蹼爪在石块上抠出一个个洞,硬着脸不想话,两个浪下来,才坐不住的挪着尾巴靠近。
鲛支支吾吾问:“浪这么大,你怎么不走呢?”
水花冲在脚下积聚成一团,石块都被冲入海水里,见宗长身形未动,鲛人才着急了。他捡起一旁滴着水的衣裳裹在身上,化出人形。
“阿渊,快走嘛,浪很大。”
虽然鲛愿意用鲛形载着阿渊去海里很远的地方,可他明白人类被这么大的水浪冲着是会生病的。
上了马车,鲛瞥见宗长递来的干净衣物,脸一瞥,不吭声也不接。
他只是跟阿渊回去,还没同意和对方话。反正阿渊不答应和他交/媾,他就生气。
况且……阿渊还要和花蝴蝶成亲,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和阿渊话了。
车内烛灯灰暗,回到宗苑溥渊才看清鲛露在衣外的手。
他将鲛人拉到面前,目光看着鲛手臂肌肤前裂开的地方:“这是怎么回事。”
鲛抽出手:“它会恢复的,不要阿渊管。”
鲛没去霸占宗长卧房,跑回自己的房间还把门锁上了。
仆在外头哄了半天鲛也不出声,不禁纳闷。
怎么鲛出去两天,宗长每天都在等他,好不容易盼了回来还闹别扭呢?
仆本以为过个一两日眼下的情况就会好转,不料第三日鲛都闷不出声。
鲛人花糕不吃,果酒不喝,摇鼓不玩,就缩在室内,听见仆叫他了,偶尔哼哼一声,不准他进去。
溥渊从书阁赶来,站在门外让人破开房门。
鲛在里面喊:“不能进来不准进来,阿渊你不听话,鲛不想看见你!”
门破了。
鲛倒不再出声。
溥渊没让人跟他进屋,越入门内,望见床榻隆起一块包。
鲛蜷在里头,闷声道:“不见阿渊。”
时至今日,溥渊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了鲛发出这般大的火气,但他开口道歉,鲛嘴里依然碎碎念叨不见他。
溥渊叫道:“鲛。”
裹在鲛身上的被褥很快让宗长扯下。
溥渊眸光一定,抓起鲛的两只手。
那日鲛手臂上裂开的地方没有愈合,而且皮肤正在蜕出干涩的皮屑,成块成块的,从手臂蔓延到脖颈,连同脸上都有一些了。
溥渊目光肃然:“鲛,你是不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鲛抿唇:“我不想同你话。”
阿渊三日都不来看他,肯定是去看那个花蝴蝶。
溥渊拿起旁边的大氅裹紧鲛人,二话不带他走出房门。
刘松子问道:“宗长,这是要去何地?”
溥渊把鲛蜕了些许皮的脸靠在他怀里不让人看见。
“神陵,越快越好。”
四马并驾,溥渊以最快的速度把鲛人带到神陵内。
孟临之本来还想看笑话,见鲛手脚干裂实在严重,才把鲛接进屋内,做检查时询问病况鲛也不开口。
孟临之查出鲛人血燥,且一直捂着一处发闷气,他思来想去,不久就有了结论。
孟临之关上门,宗长背身而立,方才等时也是这副姿态。
左右无人,孟临之问溥渊:“宗长,你是不是没有答应鲛,那日我过只有一法可以解决。”
接到宗长目光,孟临之摆摆手:“我就是神医也医不了鲛人发/情之症,你不与他睡,他就会因体内血燥致使皮肤干裂蜕皮,甚至出血。反正你也看见了,不管他的话,那些症状已经蔓延了,你自己看救不救吧。”
作者有话要:
待修错字,明天一定有、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