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从自家的书屋里抱走几本识字简浅的入门书籍， 本该是他整理，但整理得七零八落的，太简单的书籍他已经不看了， 忘记放哪里，就趴在窗外隔着院子朝在楼下的溥渊喊话问。

    问着问着， 墨青的人影拾阶上楼，

    “阿渊～”

    湖蓝水衫的影子柔软轻盈地扑了过去，溥渊伸手握住鲛的腰接好。

    若回到最初那会儿，溥渊总要一句：“怎么冒冒失失的。”

    如今溥渊却什么都不，鲛过来， 他接着就好。

    鲛双手绕在溥渊脖子， 几乎挂在他身前被男人带进书屋里。

    他回眸望了眼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地方， 几分不自在：“那个……是那些书放在鲛不记得地方，鲛心急如焚……”

    鲛换上软软的邀功的语气：“鲛都好久不用看那些太简单的书了！”

    溥渊无奈叹笑。

    浅淡的笑意压在男人的眉宇和嘴角上，俊美得很。

    鲛看看溥渊嘴角微勾的弧度， 凑过去轻轻亲了口。

    “阿渊笑什么嘛，难道鲛得还不对？”予一惜一湍一兑。

    溥渊略微摇头。

    溥渊放开抱鲛的手，一本一本捡起被鲛乱丢乱摆在桌面凳椅上的书。

    鲛虽娇惯， 好在没有被惯出些许坏毛病， 没将书籍全部扔在地上。

    溥渊饱读诗书， 哪怕早就不看的书籍都会好好的收放在书柜，定时清理扫。若鲛不认真对待它们，溥渊只怕也会有一二分的脾气。

    他道：“鲛很乖。”

    蹭了鼻子就立刻上脸的鲛“哎呀”一声， 自然而然地接去溥渊的话：“可不是嘛，没有谁比鲛更乖啦。”

    溥渊抬眼， 注视很乖的鲛没长骨头那般没个正形地靠在软座上， 坐无坐相， 躺也不是正经的躺，仿佛没有形状的水在软座里瘫着。

    鲛收起有自己想法乱摆乱瘫的手脚，无辜眨起眼睛。

    溥渊道：“徐老太家的子没有念过书，我先准备一套适合他的书送去。”除了书籍，笔墨纸张也都配好一套。

    鲛摸了摸溥渊包装好的包袱，主动拿起来往身上系。

    “鲛过去就好啦，阿渊每日都有活儿做，鲛不是时时偷懒，也会做活儿的。”

    溥渊摸他的发顶：“话不是都叫你完了，出门多穿一件衣裳，回来别忘记带伞。”

    鲛皱皱鼻子，出门前听了溥渊的交待多添一件冬衣，书和文房四宝都放在包袱里背着，他撑了伞就出门。

    ——

    瘦弱的灰衣少年，也就是徐文书早早在家门口的篱笆门外左右徘徊，不时伸长脖子张望。

    郎君给他送的衣物暖和舒适，明明都是很好的冬衣，为什么郎君就不穿了呢？

    少年珍惜地裹起围在颈边的圆领，这是他穿过最好的衣裳，徐文书对郎君满怀报恩之情，几乎在郎君和大郎君离开不久，就在门外等候。

    郎君真的会送给他书籍吗？

    他应当自己上门去取，让郎君亲自送上门是他不知羞耻。

    可、可万一他主动过去显得很迫切地想要书籍怎么办？郎君看他着急的模样，会不会又不想给他。

    徐文书心里又热又乱，既满怀盼望期待，可若是郎君不来，他也不会感到失望。

    鲛撑着伞，还没靠近，就对那在门外绕圈圈的身影问道：“你在门外转什么哩？”

    徐文书跑到郎君身边，看到精致漂亮的少年人背了那么大一个包袱，惊道：“怎么背那么重的物什，郎君快解下让我拿进屋吧。”

    鲛摆摆手：“不用不用，就几步路，你个头矮，万一压得更矮怎么办？”

    徐文书脸色顿时涨红。

    徐家贫瘠，徐文书因为常年有一顿没几顿比同龄人还要矮一个头，他只到郎君的胸口，稍微抬头，就会看见郎君优美漂亮的下颌。

    鲛笑呵呵，水蓝的眸子弯弯。他一转眼，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书只有一点点是阿渊准备的，大半都是我准备的！”

    徐文书惊叹：“郎君好厉害！”

    鲛就差没笑得六亲不认，连连点头。

    他看着少年崇拜的目光，心里膨胀飘忽得很，进屋之后开包袱，当即就学溥渊往时那模样，端起夫子般的姿态。

    鲛随手翻开一本《三字经》，清清嗓子道：“那我考考你，看你自己学到什么程度啦？”

    徐文书紧张得嗓子眼绷紧，害羞又兴奋的点头。

    片刻之后，徐家少年愧疚地低下头。

    “我、我字都不认识几个，看不明白……”

    原以为郎君会露出失望的神色，不像郎君差点没哈哈笑出声。

    毕竟徐文书不知道郎君此时内心所想。

    鲛确实在笑，笑得格外开心。

    毕竟鲛终于遇到第一个比自己当初还要笨的人了。

    鲛压了压嘴角：“别丧气，我教你这些简单入门基础，你记住之后就能慢慢去学每一个字！”

    徐文书眼红红地点头：“好，我不会让郎君失望的！”

    躺在屋内的老人听着两个少年嘀嘀咕咕的，怕怠慢了郎君，催促徐文书去拿些吃的喝的招待人家。

    徐文书一拍额头：“我、我都忘了！”

    徐家吃的粗粮已经是最好的粮，徐文书拿出来款待郎君。

    鲛娇贵日子过得多了，还没吃过这样的粗粮，倒也新鲜。他尝了好些，粗粮易饱腹，吃一些就继续教徐文书认字。

    约莫半个时辰，鲛的耐心就告罄。

    他放下书：“今日就教到这里啦……”

    徐文书还没从学到的东西里回神，他慢慢缓过来，特别感激崇拜地望着郎君。

    鲛对上瘦弱少年信任仰慕的眼神，难得心虚。

    他抓了抓绒绒兜帽下的头发：“学、学海无涯……学东西不能想着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徐文书连连点头：“郎君得对！”

    到后来徐文书在念书识字这方面确实有毅力，刻骨又勤奋。

    鲛难为情的发现他自己辛苦好几天从肚子搜出来的东西，少年没半个月就大概学会了。

    鲛：“…………”

    那天溥渊来给徐老太送药，顺便接鲛回家。

    鲛闷闷不乐地走在溥渊身后。

    溥渊好笑问道：“前几日兴奋地时时往徐家跑，今日为何成这般模样了？”

    鲛抬起耷拉的眼皮，又故意落后几步，跟男人保持几个步子。

    快到家门口，才听鲛瓮声开口：“原来只有鲛才是最笨的。”

    他高兴自己不是最笨的人还没过几日呢，马上就被脸了。

    溥渊宽劝：“不若今日与我多学会儿。”

    鲛立刻摇头：“休想骗鲛多看半个时辰的书。”

    话音刚落，蓝色的背影就溜进屋内，看样子要远离书屋。

    溥渊备好晚饭，上了楼，鲛正蹲在案桌边，手里拿着笔勾勾写写。

    鲛见溥渊来了，连忙丢下笔。

    “鲛没有在学哦！”

    溥渊看着他，并未好奇地去瞥那纸上的东西，抱起鲛放在腿上坐稳。

    “鲛鲛很聪明，无需为此困扰，做你自己心里喜欢的事才重要。”他们有那么长的时间，溥渊也不希望鲛太快学会东西。

    鲛动了动唇，没想到阿渊居然上来夸他。

    “……啊。”

    他竖起耳朵，支楞着问：“阿渊唤鲛什么啊……”

    溥渊亲吮鲛薄红的耳，在软软的肉上微微咬一口。

    鲛笑得合不拢嘴。

    “鲛不笨喔……”

    他又起精神：“文书还想看些医书，阿渊你能给他一些吗？”

    溥渊点头。

    鲛被击的气馁来得快去得更快，他搂住溥渊的脖子道：“那下次我就告诉他他看的书其实是阿渊准备的，鲛只准备了一点点。”

    他舔舔唇：“上次鲛骗他书都是我准备的。”

    又不喜欢看书又邀功的鲛心虚不已，闷闷道：“鲛都没有东西可以搜出来教他了！”

    反过来还被徐文书带着看他已经忘得七七八八的书……

    到底，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看书写字。在家中仗着有人惯他耍赖躲过去，到徐家里，为撑面子就硬下头皮学。

    鲛愁着一张脸：“阿渊，鲛不想练字了……”

    作者有话要：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狗头～

    待修错字，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