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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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缘对某人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皆大欢喜》上映满一个月的时候累计票房25亿,就算加上林臻的全部片酬,以1.3亿的成本制作来衡量, 也算是可喜的成绩了。

    袁缘很高兴, 这明林臻的投资分红比之前预估的还要多一点。

    然而网上有些人却并不这么看, 反而唱衰林臻,他号召力不行了, 演技也在走下坡路,巅峰时期已经过了。

    袁缘看到后火冒三丈,又不好公然上场骂人,只能开了个号怒怼一番, 引来不少粉丝的支援,勉强出了一口气。

    后来他在网上无意中看到一个投票,“近年阿尔法星电影中的动物角色最萌奖”, 发起人列了十个选项,有猫有狗有大象有企鹅, 还有《皆大欢喜》里的熊猫乐乐。

    网友们十分积极,共有上百万人参加, 而乐乐这个角色才问世不久,居然后来居上,冲到了第三, 得了个铜奖,让袁缘喜出望外。

    虽然这只是个虚拟奖项,并不会颁给被评选的动物, 袁缘还是挺欣慰,这是对他的一个极大的鼓励鞭策。当熊猫他能得铜奖,当人也不能落后啊!

    一般影视剧摄制组会根据季节和天气、主要演员的档期、场地需要等等来安排拍摄进度, 将同种类型的剧情集中一起拍,以便节约时间和成本。

    袁缘只是个配角,戏份也只有四场,不会被纳入考虑范围。而且他天天都往片场跑,几乎保持着全勤的纪录,所以今井松就没把他的戏排在一起,而是有需要了就叫他。

    当天袁缘第二次出场,这回是和另外两个演员配戏,其中一个是女主角丝黛拉。

    故事中俞怀秀之父知道了女儿正与程越交往,虽然程越在朝廷里当官,而自家从商,按理是家里高攀了,但俞父听到程越得罪了某位朝中大臣,不仅仕途堪忧,搞不好还会把命丢了,将来必然会祸及自家,因此极力反对这门亲事,让女儿趁早断了和程越的联系。

    俞子安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自从第一次向程越敲竹杠没能得逞,就对程越百般看不顺眼,跟俞怀秀编排他的瞎话,:“那个姓程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抠门气,还背着你在伎坊养了个相好,钱都花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身上了,比我会玩多了。我每次去只是吃杯茶,听个曲而已,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俞怀秀担心程越的安危,被父亲训一通后又听弟弟在胡编乱造,当即气不过,端起面前的一盏残茶泼了过去:“闭上你的嘴,管好你自己吧!”

    俞子安被泼了茶,挨了骂,顿时也炸了毛,转头向俞父告状:“爹,我明明是好心,姐她居然这样对我,胳膊肘朝外拐!”

    俞父心烦意乱,重重一拍桌子,吼道:“都给我住嘴!从今天开始谁都不许出门见人,都在家给我老实呆着!”

    袁缘在这场戏中只有三句台词,但相对来比较长,神态变化也比较大,难度还是不的。

    而林臻今天没来片场,一早就被市政府有关部门请去开一个文艺座谈会,要晚上才会回来。袁缘不能从他那里得到鼓励,只能全靠自己揣摩。

    不过这一段他之前也已经预演过上百回,台词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张嘴就来,所以发挥还不错。等袁缘吊儿啷当地完前两句台词,到俞怀秀发脾气泼茶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丝黛拉不知道怎么的失了手,连茶杯一起丢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袁缘头上。

    疼痛传来,袁缘顶着一脸的冷茶水和茶叶沫子,一时有点懵,忘了接下来要演什么。

    今井松只得叫停:“Cut!”

    丝黛拉歉然道:“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手滑了。袁你没事吧?”

    今井松也问:“怎么样,能继续吗?”

    茶杯砸在脑袋侧边,隔着头发看不出来。袁缘摸了摸,似乎没流血,就:“没事,继续吧。”

    他不想耽误拍摄进度,演员在拍戏时受点伤是家常便饭,算不上什么大事。即便是林臻,之前拍《皆大欢喜》时摔跤擦破手肘也没声张,没事人一样等收工后才上药。

    他也是男人,不能太娇气,虽然头上火辣辣的很痛,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今井松挥了下手:“那好,袁你把自己收拾一下,等下接着拍!”

    “好的。”

    袁缘去公共化妆间洗了个脸,用毛巾把身上头上沾的茶渍擦干,不心碰到刚才被砸的地方,疼得吸了口冷气。

    赵兰过来给他补妆,见他五官有些扭曲就问:“怎么了,头疼?”

    袁缘放下毛巾,:“还好,一点点。”

    “不行的话收工了就去看医生。”赵兰欲言又止,想什么到底没开口,只是拿起工具开始给袁缘补妆。

    “谢谢兰姐,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赵兰点点头,觉得自己应该是多心了。刚才丝黛拉真的只是失手而已,她一个流量花,当红一线明星,根本没必要针对袁缘这个三十八线都算不上的龙套。两人之间不存在利益冲突,前面这些天也基本没有任何交集。

    而且袁缘自己对刚才发生的事显得也并不在意,所以只是个意外而已。

    十分钟后,这一段重拍。丝黛拉没再失手,袁缘也没掉链子,顺利地通过了。

    下午袁缘还是在片场一边看别人拍戏一边学习,但不知道是脑袋被砸的后路症还是昨晚吹多了冷风,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就觉得头昏脑涨,浑身没力气,于是就提前回酒店睡下了。

    一个时后袁缘被手环铃声吵醒,是皮特过来的电话,他迷迷糊糊地接了。

    皮特压着声音问:“阿缘,晚饭到了,你不在片场吗?”

    袁缘:“我有点困,回酒店睡觉了。”

    “那我给你把饭送过去?”

    “不用了,我现在不想吃,晚点再吧。”

    挂了电话后袁缘翻了个身,继续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带着些许凉意的大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头顶响起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袁缘,醒醒。”

    袁缘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林臻,就有气无力地:“你回来啦。”

    林臻皱着眉头道:“你发烧了,晚饭也没吃,怎么不早点跟我?”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刚刚才回酒店,听皮特袁缘下午就回了房间,但没吃晚饭,就给他电话问怎么回事。结果了几次一直没人接听,他意识到不对劲,找酒店客服要了房卡,进来后才发现东西发烧了。

    袁缘感觉自己脑子转得很慢,过了两秒才回答:“没胃口,吃不下。你不是在开会吗。”

    他还是觉得困,着着眼睛又快闭上了。

    林臻脸色有点不好看,没再什么,在手环上查了下号码,给某医院了个电话,要了个上门急诊。

    随后他去卫生间用冷水把毛巾湿,盖在袁缘热得烫手的额头上。

    少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在被子里缩成一只,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细软的发丝零乱地铺在枕头上,显得虚弱又可怜。

    林臻坐在床边,忍不住又伸手摸了下他的头。袁缘在睡梦中瑟缩了一下,嘴里嘟囔了一声“好痛”,但却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仿佛这样便能减轻一点痛苦一样。

    因为发烧而头痛吗?林臻心疼了,晚饭不该在外面吃,和一群装腔作势的政府官员些不咸不淡的话实在是浪费时间,应该早点回来才对。

    东西一定是昨晚在影视城逛了半天吹多了冷风才生了病。自从开机以来,袁缘每天都是酒店和片场两点一线,轨迹非常简单,不知道昨天受了什么刺激跑出去乱逛,事先都没跟自己报备。

    回想自己当时不许他买奶茶,要他立即返回酒店的口吻似乎有点过于强硬了,袁缘不定心里憋着气,所以今天发烧不舒服也不跟他。

    他理解少年人,尤其是男孩子,在十几岁的青春期会出现叛逆心理,产生各种心思,不愿意跟大人交流。他不想把人逼得太紧,影响两个人的关系,所以昨晚没有问袁缘具体因为什么半夜一个人跑出去。

    但是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尤其是这个人是袁缘,很不喜欢。

    近来自己的脾气不大好,确切地,在关于袁缘的事情上他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冷静,以后还是要稍稍控制一下才行,免得家伙跟自己产生隔阂。

    林臻自我检视了一番,握紧了床上少年那只细瘦无力的手。

    半个时后,医生来了,见到林臻时有点惊讶和疑惑,不过秉着职业操守没有听不相干的,只是给袁缘做了检查,量了体温,38.9℃,是受冷感冒引起的高烧。

    医生来之前听林臻描述过病情,所以有所准备,当即配了退烧的针水和生理补液,给袁缘挂上点滴,并开了一副药,叮嘱道:“今晚一针看看情况,药水滴完了记得拔针。明天早上如果退烧了就吃三天药,多休息。如果没退,或者吃药之后病情出现反复,就得去医院复查。”

    “知道了,谢谢。”

    林臻把自己的手从袁缘手里抽出来,准备起身送医生出去。袁缘却感觉到了,不安地动了动,喃喃道:“哥,不要走……”

    林臻脚下霎时半步也挪不开。

    医生善意地:“您就陪着他吧,我先走了。”

    林臻刚要回应,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袁缘的枕头右侧似乎有一点暗红色,像沾了血渍一样。这个季节没有蚊子了,这是哪里来的?

    他疑惑着把袁缘头部右边的头发轻轻拨开,赫然看到了一块红肿部位,正渗着一丝丝血。难怪他刚才会叫痛,刚才自己无意中碰到了他的伤口。

    林臻的心霎时揪紧,将已经走到门口的医生叫住:“医生,他头上还有伤!”

    医生转回来又给袁缘做了一番检查,然后用便携式治疗仪处理了一下伤口,:“这伤比较新鲜,应该是今天磕到的,还好不算严重。针水里有消炎药,暂时不用特别处理,让伤口自然愈合。不过后面几天也要注意观察一下,如果持续头疼或者有恶心眩晕反应就及时就医。”

    林臻稍稍松了口气,再次道了谢。

    袁缘似醒非醒,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毛。

    林臻握住他的手,低声安抚:“乖,没事,睡吧,我在这里。”

    袁缘神色安定下来,再次睡了过去。

    皮特也来了,提着翡翠酒店特意做的病号餐,忐忑不安地站在一边。

    袁缘什么时候头上受了伤,他居然都不知道,不清楚袁缘是自己不心磕到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实在太失职了,等下要怎么向林先生交待?

    他当了林臻的助理五年,除了在卫三星上的父母,还没见他对谁这样紧张过,可见袁缘这个弟弟的份量在林先生心里着实不轻,而林先生作为监护人已经算是非常称职了。

    医生处理完重新收拾好医药箱,皮特把他送出门外,然后回来等着领罚:“林先生,对不起……”

    “你也没有24时跟着他,出了事他自己不谁都会注意不到。”林臻摆了摆手道,“等下我问他吧,你去休息。”

    “是。”

    皮特把餐盒放在床头柜上,出去后关上了房门。

    他和林臻几次出入袁缘的房间,想必刚才住在同层的几个演职人员注意到了,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剧组。但林臻既然没吩咐他去让人保密,那就是不算继续瞒下去了,这样以后袁缘在剧组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一点,也能受到一些关照。

    屋里安静下来,林臻坐在床边,默然看着床上昏睡中的少年。

    今晚在市□□门组织的饭局上,他遇到了一位很久没联系的中学女同学。这位女同学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如今已是一名全国知名的画家,在全球举办过数次比较有影响力的画展。

    老同学许久不见,当然要聊一聊,期间对方委婉地朝林臻示了好。女画家无论形象还是气质与谈吐都是他比较欣赏的,若在以前他可能就会接受好意,与对方试着交往。但不知怎么的今晚他只有同学之谊,心里并没有生出什么波澜,后来甚至还在女画家发言时走了一下神,想着今晚自己不在,东西胃口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袁缘这次的病情比之前坠崖要轻,但他的心情却与上回不可同日而语,这意味着什么他此刻一清二楚了,无法再回避。

    但还有一件事也很清楚,他不能放纵自己的情感,任性而为。

    袁缘还没成年,他是他的监护人,也是家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仗信赖的“哥哥”,这层关系不能轻率地破。

    将近两个时后,药水滴完,林臻给袁缘拔了针头,用一块消毒棉按在针眼处。另一只手试了下他的额头,还好,温度降了一点。

    虽然他尽量放轻了动作,袁缘还是醒了,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弱弱地:“哥,我好饿。”

    紧绷的心绪放松下来,林臻哑然失笑:“知道饿就好。”

    他开床头柜上的保温饭盒,倒出一碗乌鱼山药粳米粥,故意问:“要我喂你吗?”

    袁缘当然是求之不得,但自己这么大个人,又不是几岁的朋友,被人喂饭实在不像话,于是:“我自己来吧,现在感觉好些了。”

    想想有时候当熊猫也有好处,那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林臻的投喂了。

    林臻不好勉强,就拿了个枕头垫在袁缘的腰后,方便他靠着吃。

    袁缘稀哩呼噜吃完了热粥,发了一身汗,感觉身上又松快了一点。

    林臻见他嘴角边沾着汤汁,正想如往常那般帮他擦一下,但临到头又改了主意,把热毛巾递到他手中,示意他自己擦擦脸。随后道:“你发烧是因为昨晚受了风寒,那头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袁缘愣了一下,依稀想起医生之前似乎摆弄过一阵自己的脑袋,林臻已经知道他受伤了,就老实回答:“早上拍戏的时候,丝黛拉按剧情要往我脸上泼茶水,但不心把茶杯丢过来了,就砸到了我的头。”

    林臻脸色微微一沉。

    袁缘担心自己会影响他和丝黛拉之间的关系,接着:“丝黛拉姐不是故意的,事后还向我道了歉。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伤的也不重,就没跟你。”

    这种意外在拍戏过程中的确会经常遇到,林臻当时不在现场,现在也不好为这事去找丝黛拉对质,便道:“砸到头了怎么会不是大事,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以后发生类似的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了。”

    袁缘乖乖点头,看看手环已经快凌一点了,林臻今天出去开会耽误了一天,明天还有几场重头戏要拍,自己不能再占用他的休息时间,于是:“哥,好晚了,你上楼休息吧,我已经好多了。”

    林臻不便继续留下来陪他,只得道:“行,要是还觉得不舒服就随时给我电话,不要自己闷声不吭。明天不用早起,我让皮特留在这边照顾你,记得按时吃药,三天内不要洗头。这几天也不要去片场了,等病完全养好了再。”

    “嗯嗯。”

    袁缘一一答应了。

    生病的人大概会比较软弱,无论林臻现在提什么要求,哪怕比较过分,他都会毫不反抗地答应。何况这些全是为他着想,那更要照做了。

    而且他在剧组中无关紧要,不像林臻对剧组来举足轻重,他就算天天不去,等轮到自己的戏份再去片场也完全不碍事。

    袁缘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就:“皮特照顾我,那别人不就知道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了?”

    林臻不以为意:“知道又怎么样,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见光吗?”

    袁缘忙道:“当然不是,就是我还没做出什么成绩,见光之后就要给你拖后腿了。”

    林臻看着他,缓缓道:“袁缘,有我在,哪怕你一辈子都做不出什么成绩,也没关系。”

    袁缘一瞬间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都差点掉出来,吸了吸鼻子:“哥,谢谢你。”

    听到那声哥,林臻将自己快要伸出去把人抱进怀里的手又收了回来,:“应该的。睡吧,我上楼了。”

    “好的,晚安。”

    “晚安。”

    ……

    翌日早上,林臻独自去了片场。

    剧组里的气氛与往日相比稍稍有点不同,不过他毫不在意,如同往常一般换衣服,上妆,做准备工作。

    扮演国王的老戏骨叫李千山,是个直肠子,由于年纪大,资格老,剧组上下都比较给他面子,所以话不用像年轻演员那样有顾忌,想到什么就什么。

    李千山见林臻从化妆间出来,就上前疑惑地问:“我听剧组那个姓袁的孩儿昨天生病了,你晚上回来后照顾了他半天?”

    旁边的人一听立即竖起耳朵,大伙儿昨天睡觉前都知道了这件事,心里都好奇得要死,只是不好向林大影帝求证。现在好了,李千山问出来了,大家终于可以听八卦了。

    林臻云淡风清地回答:“不错,他是我父亲一个朋友的孩子,去年家里出了变故,我就成了他的监护人。”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呢!”李千山惊异地睁大眼睛,拍了一下大腿,“之前有人那个孩儿被你包、养了,我当时就不信,觉得你不是这种人。果然,还是我这老家伙看人比较准哪!”

    林臻哂然一笑,不置可否。

    他问心有愧。

    在场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