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之后，李祁很贴心地给姜汀放了一段时间的假，让她好好休息。

    再次回到自己的家，姜汀原本是很愉快的。

    但这份美好的心情在开家门的那一刻，就灰飞烟灭了。

    如果不是她刚刚用自己设定的密码开了这道门，如果不是客厅中间有一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猫正对着她无辜地喵喵喵，她一定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家门。

    只是一个多月没有回家而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和系统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大平层，因为本身她在家的时间也不多，所以家具和杂物很少，没怎么添置过，总的来，家里给人的感觉就是挺空旷冷清的。

    但现在呢？

    地上到处是零食包装袋，沙发上的抱枕掉在地上，表面被抓出了很多线头。

    白色真皮沙发被抓出了很多条划痕，在白色背景下显得尤为突出。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系统房间传出来，好像在唱歌。

    她穿上拖鞋慢吞吞地来到房间门口，看到黑猫正坐在床上，对面的平板上是一位穿得挺清凉的女主播在唱歌，哦对了，女孩头上还戴着一对猫耳朵。

    系统这个老色批看得入神，根本就没有发现姜汀的到来。

    然后姜汀眼睁睁看着系统一顿操作，给女主播送了一个超级火箭。

    一眨眼，啪！

    两千块钱没了。

    看它那熟练的样子，这事应该没少做。

    姜汀心里这个纠结劲啊，就跟老母亲出门挣钱，回家发现碗没洗锅没涮，孩子还沉迷看美女直播，把家里的血汗钱花在了别的女人身上似的。

    这个女主播都没她一半好看，看她不好吗，还不收钱。

    难道这就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吗？

    “喵呜呜呜呜！”

    一声凄厉的猫叫，系统被抓住后脖子拎了起来。

    半个时过后，一人一猫坐在沙发上疲倦地四目相对。

    其中，黑猫两眼闪动着泪光，抽抽噎噎地承认错误。

    姜汀其实还挺奇怪的。

    之前系统虽然很爱玩，但也很喜欢跟着她的，经常去剧组探班。

    但最近一段时间她天天呆在剧组，系统也不记得去看看她。

    所以他们其实一个多月没见面了。

    她知道系统爱玩，也知道它很懒，家里脏就脏点，但干嘛搞破坏呢？

    一只猫咪，为什么要把家搞得乱七八糟的呢？

    比如沙发上用猫指甲搞出来的划痕，比如墙纸上脏兮兮的猫爪印，比如缺掉一个角的落地灯……

    它要真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猫就算了，问题它不是啊！

    它就是皮！

    就是熊！

    就是作！

    姜汀冷眼看着系统，慢吞吞地：“知道错了？”

    系统摆出一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知……知道了。”

    姜汀无动于衷：“我们没解约前住着公司安排的公寓，你把房间搞得乱七八糟，那个时候也是这么的。”

    “让我想想，你当时是不是还保证，以后再在家里搞破坏，就自己清理解决。”

    系统喵呜一声哭出来：“我只是一只猫咪呀，连块抹布都拿不动，你真的忍心吗？”

    姜汀冷漠脸：“忍心。”

    她又不是没见过系统扫卫生，还挺像模像样的，虽然她知道，那不过是系统在讨她开心故意摆弄的，没一会就跳着跑去玩了。

    但总归它是会做家务的。

    家里没有什么清洁工具，她去区的便利店买好之后放在家里。

    留下哭唧唧的系统独自劳动：“我去朋友家吃饭，不回来了，好好扫，不许偷懒。”

    系统站在沙发上流泪道别。

    “姜姜，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旺仔牛奶。”

    门冷冰冰地被关上，屋子里只留下一句：“旺你个头！”

    系统：“嘤！”

    ——

    再次见到夏冰阳，姜汀真的挺开心的。

    桌子上的火锅汤咕噜咕噜地沸腾着，旁边的碟子里放着清洗好的食材，光是看着，就能让人食指大动。

    为了迁就她的口味，还用了鸳鸯锅。

    夏冰阳一直都很细心。

    “最近怎么样？拍戏顺利吗？”夏冰阳一边把食材放进锅里，一边笑着问。

    透过水蒸气看他的脸有些模糊，微微笑着，看起来闲适又自在。

    姜汀拿起旁边的冰啤酒喝了一口，“还不错，就是有点忙。”

    夏冰阳点点头：“看出来了，你这黑眼圈挺重啊！”

    姜汀叹了口气，可不是吗？

    她前段时间天天泡在剧组，已经很久没有出来玩了。

    本来想在家宅上几天，如果不是夏冰阳给她电话，她才不会出门呢。

    姜汀先在骨汤里找了片白菜啃着，“吧，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决定回老家了？”

    这就是夏冰阳能把她从家里弄出门的原因。

    他电话里自己马上要回老家了，希望能最后再和她一起吃顿饭，算是告别。

    夏冰阳没有直接回答姜汀，而是反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当演员呢？”

    姜汀嚼吧嚼吧白菜，咽下去之后才抬头诧异地看着他。

    这是要和她谈人生聊理想吗？

    夏冰阳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姜汀都不好意思随便胡了。

    她一开始当演员又不是自愿的，是系统要求的，她不仅得当演员，还要当一个能拿奖有成绩的演员，这样才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

    但她讨厌演戏吗？

    其实不讨厌，甚至有点乐在其中。

    演员这个职业多有意思啊，可以演绎很多不同的人生，可以挑战不一样的角色，对于她这样的讨厌一成不变的人来，演戏其实是一件值得去付出热情的事情。

    但为了不崩姜汀的人设，她有些模糊地：“一开始是因为生活，不过现在我挺喜欢拍戏的。”

    夏冰阳低着头，把辣锅里的熟了的西红柿夹给姜汀，“真好。”

    姜汀再一次感叹夏冰阳的贴心，辣锅里的西红柿是她的最爱。

    被西红柿辣得鼻尖冒汗，她喝了一大口冰啤酒，不满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夏冰阳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碗里的菜，姜汀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莫名地觉得他好像很落寞。

    “我干演员这一行，其实最开始是为了笙笙。”

    姜汀有些无聊地想，好吧，猜到了，忠犬男配嘛，她懂。

    他好像很平静，但却每一个字都透着无奈和失落。

    “我好像和你过我和笙笙时候的故事。”他对着姜汀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也许只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

    毕竟这样的场景，按照电视剧剧本的尿性，应该配上一个伤感怀旧的音乐，然后来一段遗憾凄美的回忆。

    但他其实并不愿意这样，虽然他确实好像是挺悲催的。

    姜汀喝了一口啤酒，淡淡道：“青梅竹马嘛，我记得的。”

    夏冰阳这会倒是被姜汀的话逗笑了。

    “其实那并不是完整的故事，人怎么会因为时候的那么一点情谊而爱上一个人呢？”

    姜汀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没话。

    “我学习成绩不好，因为没考上高中，早早地离开了学校，那时候我没见过什么世面，跟着几个辍学的朋友，来到了S市。”

    “我没有学历，只能做一些粗活，机缘巧合之下，进了一家饭点给老板下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回忆起了从前，用手比划着在饭店工的日子，“不是那种你经常去的那种高级餐厅，是路边的那种店，老板既是店长，也是厨师。”

    姜汀回应着他：“我知道。”

    夏冰阳笑了起来，“我做过很多工作，大多数都挺辛苦的，那时候我其实挺后悔的，后悔没有好好读书，但日子嘛，就是那么过了下去，没多久，也就习惯了。”

    姜汀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他当时的年纪，初中毕业就出来工的孩子，满满算也就十六岁左右吧。

    夏冰阳叹了口气，一边苦笑一边回忆：“我再次遇到笙笙，是在警局。”

    “当时我去警局接一个朋友，他半夜三更喝醉了，在路边调戏姑娘，被警察给逮了。”他喝了一大口酒，低声道：“当时我很不以为然的，觉得那些姑娘真是题大做，言语上被占点便宜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那时候是不是很混？”

    姜汀点点头。

    确实。

    夏冰阳叹了口气，接着：“去了警局，才知道报警的那个姑娘就是笙笙。”

    “老天爷！我认出她的那一刻，真的感觉很羞耻，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她还是那么漂亮，穿得得体又可爱，但我呢？我很清楚地记得那天穿着一身白T恤，洗的发黄，胸口还有做炒饭时候溅上的一大块油渍，头发和脸上都是油乎乎的，看起来要多邋遢有多邋遢。”

    “最要命的是，我没认出她的时候，在旁边用脏话和我那个朋友互骂了几句。”

    “她肯定听到了。”

    到这里，夏冰阳露出了笑，即便在口中着羞耻和不好意思，但眼里却露出无法掩饰的笑意。

    也许在他的心里，和白笙笙的相见，即便当时再狼狈，也是值得纪念的好事情。

    两个童年的玩伴多年以后再次相遇之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联系，再后来，故事转折点出现了。

    夏冰阳最好的朋友因为当街抢劫入狱，白笙笙知道这件事以后，担心他变成一个混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硬生生逼着他回老家继续读书。

    “我觉得多丢人啊，都已经离开学校两年了，难不成还要回去和一群屁孩一起读书，而且回去还要被老师和学校嫌弃，没意思。”

    谈起曾经的幼稚，夏冰阳其实挺难为情的，但还是一五一十地着。

    “你见过笙笙强硬的样子吗？”他对着姜汀摆出一个凶凶的表情，“就像这样。”

    “反正不管怎么吧，我还是被服了，收养她的那个家庭好像挺有钱的，在她的帮助下，我成功被塞进了老家一个中学，然后参加中考。”

    看着夏冰阳现在人畜无害的样子，很难想象他曾经也是个叛逆少年。

    夏冰阳突然认真地看着她，“所以姜汀，你知道吗？没有白笙笙，就没有现在的我。”

    他似乎不需要姜汀回答，自顾自地着：“就在前段时间，我工时最好的朋友去世了，在工地干活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从很高的地方摔下去，钢筋直接穿进了肺里，没来得及见老婆孩子最后一面。”

    “还有我和笙笙再次见面时候进警局的那个朋友，他后来因为架斗殴断了一只手，回老家去了，后来失去了联系，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没有白笙笙，现在的他会是怎么样？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常常会想这个问题，但没有答案。

    但他可以确认的是，如果没有白笙笙，他一定不会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

    姜汀认真地听着，没话。

    低头看碗里，刚刚听得入神，没来得及吃的土豆已经冷了，腻着一层牛油，让人燃不起食欲来。

    夏冰阳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后来，我发现笙笙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美好，但我没法去讨厌她，也没办法去责怪她。”

    “她虽然没那么好，但也没有很坏，不是吗？”

    这个问题姜汀没法回答。

    她并不了解白笙笙，即便她讨厌这个人。

    是会变的，好人会变坏，坏人会变好。

    更何况，讨厌一个人需要了解她的所有吗？

    不需要吧。

    她觉得房间里有些闷，起身把窗户开得更大一些。

    “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不够好，但也没有坏得彻底。”

    她看着夏冰阳，有些无聊地分析他脸上的表情。

    纠结，还有歉疚。

    很好的一个故事，但显然，夏冰阳今天要的重点还在后面。

    所以他这一番话，真情流露，想干什么呢？

    难不成还是老一套，想让她和白笙笙缓和关系？

    千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