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汀掐住了沈涉的脖子，指甲深陷入皮肉中，红色的血液从缝隙中蜿蜒而下，流入洁白规整的衣领内侧，然后消失不见。

    因为窒息，沈涉的眼睛大睁着，瞳孔开始散大，鼻翼快速地煽动着，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姜汀，脑海中一片空白。

    也许人在濒死的时候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的，只有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

    姜汀嗤笑一声，松开了手。

    沈涉因为脱力坐在了地上，他快速地喘息着，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狼狈不堪。

    姜汀单膝跪在地上抬起他的脸，手指摸到了他脸上的泪水。

    大概是反射性流泪吧，姜汀漫不经心地想，不过也许是单纯因为害怕。

    “我很讲道理的，给你两个选择。”

    姜汀俏皮伸出两个手指头，“选项A，你准备怎么对付我的，我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你。”

    “选项B，我会你一顿出出气，放心，我遵纪守法，不会要了你的狗命。”

    遵纪守法？

    呵！

    按照沈涉原本的性子，应该嘲讽几句的。

    但现在，他哪有这个资本呢？

    沈涉嘶哑着声音，闭了闭眼睛，沉默了半晌，“我选第二个。”

    也许他应该庆幸，姜汀没有选择直接把他给一次性解决。

    经过刚刚一番折腾，他确定姜汀不是色厉内荏的角色，相反，她的眼睛里，有着绝对的残酷。

    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沈涉第一次因为一双眼睛而感到遍体生寒。

    眼珠黑到看不清瞳仁，那是一种冷到极致的黑色，从这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就像无尽的深渊。

    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会感觉自己就是她一只手就能捻死的猎物。

    他根本没有逃跑的必要，因为所有的挣扎，最后都只会是徒劳。

    姜汀沉默了一会，才慢吞吞地：“原来你也知道吸毒害人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沈涉抬起头看向她，也许是被吓坏了，神色茫然。

    居然乍一看还有点无辜可怜的味道。

    姜汀觉得沈涉这人吧，还挺有胆识的。

    她可没第二个选项会把他出什么好歹呢，他可真敢选。

    但也正因如此，姜汀才更愤怒，你宁愿冒着被残的风险，也不愿意注射毒品，不也是知道这东西有多害人吗。

    原本姜汀还寻思着，这人可能是对毒品的认识不够深刻，不知道染上这东西对一个人来有多可怕。

    但现在……

    原来他都清楚啊。

    如果姜汀这具身体只是个普通人，他现在估计已经得手了吧。

    真是……让人生气啊！

    沈涉的脸狠狠地落在了地板上，嘴里被塞了一团布，防止他因为疼痛咬了舌头。

    这是一个有些屈辱的姿态，在沈涉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他从来没有过这样任人宰割的时刻。

    在刚刚的那一段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里，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法忍受的时候，接下来他的身体会诚实地告诉姜汀，一个人的身体，能承受多大的痛苦却不会死去。

    有那么几个瞬间，沈涉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他不止一次地和姜汀，我后悔了，别了，我想选第一个选项，我愿意注射毒品，别了，我错了……

    但换来的只是从他的外套衣角撕下来的布团被塞进嘴里。

    那个女人终于停下来了，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疼痛的时间太长，可能就会麻木，就像现在，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剩下疲倦。

    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脑海里传来尖锐的声音，像是指甲狠狠摩擦过桌面的声响，难受得让他想吐。

    姜汀蹲下身，有些嫌弃地把沈涉嘴里的布团拉出来。

    没有了布团的阻隔，透明的津液从嘴角流出，因为侧躺的姿势，又慢慢在地面积成一块。

    姜汀突然感觉有些反胃，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还干净的耳朵，“沈先生，人不能出尔反尔啊，既然选了第二个选项，就好好地受着，中途放弃前面的不是都白了吗？”

    她换了一个苦口婆心的语气，“我这是为你好。”

    沈涉已经快昏迷了，但愣是被她这句话气得清醒了一会。

    他在心里默默地骂姜汀这个虚伪的贱人，但面上还是只能尽力地摆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姜汀不忍直视地别开脸，这人不会是傻了吧，干嘛突然龇牙咧嘴的，活像是面部抽搐一般。

    好好的一个帅哥，现在变得真丑！

    果然，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就比如她。

    姜汀真想掏出镜子来用自己的盛世美颜洗洗眼睛，但很可惜，这里没有镜子，连身上的手机都在车里的时候就被拿走了。

    她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战果。

    沈涉闭着眼睛，好像昏迷了，又或许只是害怕姜汀继续殴他，所以假装昏迷。

    沉默着看了一会，姜汀还是觉得人不能自己为难自己，现在的沈涉，真的丑到她了。

    她确定了，自己的心理还是很健康的，绝对不是那种电视剧里欣赏血腥和残忍手段的变态。

    起身拍了拍胸口，她丢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沈大少准备出门了。

    出去以后先找到手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能不能到车，如果太偏僻不了车的话，只能找人来接她了。

    或者她可以直接开沈涉的车走人？

    ——

    “喂！”叶韶齐眯着眼睛不满地看着对面的傅予宁：“从咱们坐下喝酒开始到现在，你都看多少次手机了，这是发生多大的事了，让你这么心不在焉的！”

    如果是别人，喝酒的时候看手机是很正常的事情，多看几次其实也没啥，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傅予宁啊。

    这得是多大的事情，才能让他傅哥这么惦记啊。

    他撇了撇嘴，开玩笑似的问：“不会是在等女朋友的微信吧？”

    傅予宁抬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拿起放在旁边的酒杯喝了一口。

    诶呦！

    居然没有反驳。

    叶韶齐原本是有些不满的，他本来有事呢，临时被他傅哥一个电话叫来陪喝酒了。

    但现在，这一点点不满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问题。

    “不是，你真有女朋友了！”

    “谁啊？长得好看不？”

    沉默了一会，看着对面默默喝酒的傅哥，叶韶齐才后知后觉地：“嘿，你也有今天！”

    哈哈，傅予宁居然也有眼巴巴等女人消息的一天，真是老天开眼。

    叶韶齐突然想给自己鞠一把辛酸泪，有谁能懂他的苦。

    明明自个也是翩翩公子一枚，有钱有颜有身材，但谁让他有一个长了一张红颜祸水脸的发呢。

    从傅予宁就比他长得好看，才六七岁的年纪呢，连他亲妈见了他傅哥，都走不动道，就连时候大人给糖，傅予宁都能比他多一块。

    只要和傅予宁待一块，保准旁边的女性朋友的眼里就没有他叶韶齐的身影。

    他突然兴奋起来，放下筷子连饭都不吃了，八卦地问：“真是你女朋友啊？”

    傅予宁抬头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半晌，终于在叶韶齐快瞪成斗鸡眼的时候，他解释道：“我确实在等女朋友的消息。”

    叶韶齐还是不满意，继续双手搭在桌面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的男人。

    像是个金毛，摇着尾巴的那种。

    傅予宁无奈继续道：“她回家的时候会给我发消息，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有点担心。”

    叶韶齐有些无语。

    你这叫有点担心？

    从他们坐下到现在，都看了多少次手机了，快十多次了吧。

    这就不了，叶韶齐看了眼手表，现在才晚上十二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多大点事嘛，而且现在也还不算晚吧！

    他有些不敢相信，傅哥谈起恋爱来居然是个黏人精。

    平时对他们这些哥们多高冷啊。

    怎么现在连女朋友什么时候回家都要管啊。

    他突然想起什么：“我就你平时基本不会约我喝酒的，原来是等女朋友消息太无聊，找我喝酒解闷啊。”

    傅予宁点头，他居然点头了，叶韶齐感觉内心受到了伤害。

    “差不多，我原本约了她吃饭，但她去朋友家了。”

    傅予宁耸了耸肩，无奈地笑了一下。

    叶韶齐：原本我只是个发时间的工具人。

    他敏锐地眯了眯眼，问：“你女朋友去了朋友家，那朋友男的女的？”

    傅予宁：“男的。”

    叶韶齐：“和他们在一块的还有其他人吗？”

    傅予宁简单直接，“不知道。”

    好吧，那就解释得通了。

    叶韶齐哼笑一声，一把搂住傅予宁的肩膀。

    “她不给你发消息你可以主动问啊！”

    傅予宁瞟了他一眼：“我问了。”

    叶韶齐：“然后呢？”

    傅予宁：“没回我。”

    这惜字如金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不在意呢。

    啧！

    叶韶齐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然后拿一只手挠了挠头，这事吧，不好啊。

    他看着对面的傅哥，“别担心了，你长这么一张脸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嫂子只要审美正常，那怎么可能会扔下你去找别的男人，是吧？”

    傅予宁可有可无地笑了一下，没什么。

    对于老友的称赞，他好像并不感冒。

    叶韶齐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一晃而过的灯光下，居然觉得傅哥的神情有些落寞。

    他大为震惊。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吧，也许是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予宁看着酒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深吸一口气。

    “你不懂。”

    叶韶齐眨巴眨巴眼睛：“我哪不懂了？”

    完他突然觉得刚刚的这句话倒像是抬杠，于是连忙补充：“你，我听着呢。”

    他肯定能给傅哥一点过来人的建议，毕竟女朋友这种东西，他真没缺过。

    傅予宁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其实挺纠结的。”

    “我知道她是喜欢我的，但……”

    他停顿了一会，继续道：“但我觉得这份喜欢其实没有很多。”

    “你喜欢一个人，就希望能给她很多很多东西，希望能帮她解决遇到的任何问题和烦恼，希望她能不用去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烦心。”

    “但如果你真这么做了，又害怕她会反感你的越界，怕她会觉得你在束缚她，怕她会烦，会厌。”

    叶韶齐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张了张嘴，看着傅予宁不知道该什么。

    这人低垂着眉眼，是真好看啊，就算灯光昏暗，但只要不瞎，都得承认傅予宁的侧脸轮廓真是完美，就跟那雕塑作品似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是那味儿了。

    叶韶齐苦哈哈地道：“傅哥，你的我确实不懂。”

    “您确定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女朋友，而不是闺女？”

    他砸吧砸吧嘴，回想了一下傅予宁刚刚的话，“老实话，我妈对我都没那么好。”

    傅予宁懒得理会这人，将杯子从桌沿推进去一些，起身穿上外套。

    “你慢慢喝，我走了。”

    “不是。”叶韶齐呆呆地站着，“你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