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

    在迪克正面临潜伏危机的同时，达米安和女孩子们跟着兽医院的春燕主任在蜀山侧峰的灵兽活动区闲逛。

    兽医院那一群御兽师，不管养什么动物都像是在养猪，以至于大家见到的所有动物都是皮毛油亮膘肥体壮。

    在这一群看上去很是智商不高的动物中，一只大黑熊在其中格外突出。

    这原本应该是黑熊冬眠的季节。现在冬日阳光正好，晒得侧峰草地暖和又明亮，或许是因为天气适宜，连黑熊都从树洞里爬出来晒晒太阳，睡眼惺忪地靠在树桩边盹儿。

    达米安心动不已，黑熊根根油亮的毛发、健硕的体格和干净蓬松的肉垫，每一处细节都在考验达米安的意志力。

    史蒂芬妮对达米安的这个眼神非常熟悉，这个眼神代表着接下来达米安就要开始和自己的强权爹为庄园里能不能再多养一只动物作斗争。

    她捅捅卡珊德拉的腰，“我们的弟弟要开始了。”

    达米安神色紧绷地走过去，面上带了一丝忐忑，仿佛拿着礼物去见心上人的毛头子。

    他在黑熊面前盘腿坐下，黑熊懒洋洋地抬眼，达米安抿紧嘴唇，“我家住宅算上后山占地数百公顷，哥谭是海岛天气，但我可以陪你找到你喜欢的树洞。现在居住在我家的动物有猫有狗有牛，还有海星、花枝鼠、面包蟹和歌利亚，我保证你不会感到寂寞。”

    史蒂芬妮的表情逐渐变得奇怪，“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在提亲？”

    “就是在提亲。”芭芭拉点头。

    黑熊脸上浮现出人性化的无言以对与鄙夷，他慢腾腾地站起来，摇摇头，“黄口儿。”

    达米安：“嗯？！”

    达米安震惊道，“你为什么会话？”

    不悦完，黑熊也懒得解释，背着手就走了，肥硕的背影仿佛一个气哼哼的老头子。

    达米安脸上难得显出迷茫，他扭头看向春燕主任，“他不是黑熊吗？”

    “是啊，”春燕主任和善道，“贺抟是蜀山的老住户了，他岁数比较大，唐朝的时候就能化人形了。不过文人嘛，心态比较活泼，还跟孩子较劲。”

    她安慰闷闷不乐的达米安，“没关系，贺抟最近在冬眠的树洞里熬夜看书，视力又下降了，你配一副眼镜给他送过去，他就不生气了。”

    达米安疑惑道，“黑熊为什么需要眼镜？”

    “嗐，这都是种族缺陷，没办法治，”春燕主任给白织着毛衣，“医修的郝老头给他治好了，他自己看书入迷，半夜点灯看，眼睛就又坏了。”

    春燕主任把织了一半的毛衣举起来量，“总之，你不用担心，这招绝对好使，之前山上有孩子喝醉了酒发酒疯，把贺抟从他冬眠的树洞里扯出来，最后就是给他配了一副眼镜哄好了。”

    史蒂芬妮舔舔嘴唇，“这位前辈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

    春燕主任露出了然的微笑，“就是李词章那孩子。”

    “……果然是她会干出来的事情。”芭芭拉给予肯定。

    485.

    贺抟是一只文化熊。

    早在武帝开创殿试那年，贺抟就已经是十里八乡赫赫有名的举人老爷。

    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害怕钟馗把他从紫薇城洛城殿里出去，称病没去殿试，因此没能看见华夏唯一的女皇帝武曌一眼。

    “贺”在贺抟家乡的方言里通“黑”，他当熊时的名字叫黑团，化形后被一个老秀才捡了回去。老秀才给他起名“抟”

    ，抟扶摇直上九万里，所以叫贺抟。表字文翔。

    贺抟很满意这个富有文化气息的名字，“贺”“鹤”同音，这样他就不会忘记老家送他出山的那只沙丘鹤姐。

    可惜村里一群白字先生，对着他的名字管他叫贺专。贺抟一巴掌拍飞三个，扭扭屁股很是端庄地走开。熊不和没文化的人计较。

    贺抟原本是一个急性子，暴脾气老哥，在老秀才那里读书那会儿一只熊能干倒一群人。那堆嘴皮子贱的文弱书生捆起来都不如他一个巴掌能。

    后来书读得多了，贺抟变成一只书虫熊，就成了慢性子。

    书要慢慢看，知识要慢慢学，什么东西都急不来。这些都是老秀才教贺抟的。

    老秀才一生志向不高，考不上举人就留在村里教下一代学生。贺抟是他教过最有出息的。

    慢性子的老秀才连迈向死亡的步子都是慢悠悠的，他在听到贺抟中举的消息传来后才咽了气，睡梦中都带着满足的微笑。

    贺抟至今都不知道，地府里老秀才要是知道，自己因为害怕钟馗把老大一只黑熊扔出去所以告病不去殿试，会不会气成急性子，杵着拐杖回来揍人。

    贺抟是一个文化人，他不认为自己文化人的身份和自己熊熊的本性有所冲突。他既是一个讲道理的举子，也是一只憨厚的黑熊。

    建国以后，贺抟遵从本性，捏了一个身份还是叫贺抟，跑去大学读农林牧渔类专业。结果在选修课上对文学课一见倾心，大二跨专业读了中文系。

    文化熊熊是一只愤青熊熊，最崇拜的三个华夏作家分别是沈从文、鲁迅和张爱玲。贺抟把这三位大家引为自己文学路上的偶像，恨不得每天都把他们的作品拿出来拜读一遍。

    毕业后的贺抟留在本校任教。大学校园里时不时能看见他的身影，肥硕的身子一步一步笨拙地前挪，腰间背了一个塞满教材的斜挎包，脖子上系了一条黄白条的围巾。

    全身上下唯一有点文人气质的就是鼻梁上那副金丝眼镜。大家都知道贺抟老师没了眼镜就是半个瞎子。

    愤青熊熊为了帮老师讨薪，在学校门口举过牌子。现在翻出当时的照片还能看见他站在第一排高举抗议牌的英姿。甚至中途因为情绪太激动，贺抟上了一个厕所回来还变回了黑熊原形。

    有路过的校董好奇地上来摸摸贺抟的爪爪和肉垫，“这手感和真的似的，熊熊拜拜。”

    贺抟冷笑，一熊掌糊在欠钱校董的头上，“拜你妈个头拜，给钱！”

    在无数次被人询问后，贺抟无师自通学会了一个新法术。

    他把自己的黑熊脑袋，啵唧一下摘掉，底下露出贺抟老师那张斯斯文文的胖脸，“玩偶服罢了。”童心未泯的贺抟老师如此解释道。

    这个法术，他后来教给了年轻的熊猫后辈白，希望那个傻孩子不要乱用。

    486.

    史蒂芬妮讪笑，“这位……贺抟老师的人生经历，听着是挺传奇的哈。”

    春燕主任织着毛衣，“贺抟还是熊好，后来按着人类的寿命长短退休后，不想再用贺抟的身份在人间走，就来了蜀山，也就帮我们带带新弟子和开了灵智的动物。蜀山的思修课偶尔还是他代班呢。”

    芭芭拉客观评价道，“白看上去不像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白这孩子比较淳朴，”春燕主任又露出那种奶奶看大孙子的慈祥表情，“贺抟也他不适合做学问，我们就让孩子自由生长。”

    春燕主任勾着针，“贺抟嘛，是一个文化人，书读得多，特别多愁善感，老是自己一只熊在边上伤春悲秋的。上次躲在树洞

    里看《我们仨》还偷偷抹眼泪了，被白发现后可把孩子吓坏了，一路滚过来找我问是不是今天的竹笋不新鲜。”

    卡珊联想了一下白的熊猫震惊脸，问道，“所以黄口儿这个词，原本是他用来白的吧？”

    春燕主任：“对。”

    487.

    我和美美正满山找躲起来的灵媒。

    情况十万火急，毕竟灵媒是非人类世界的隐形万人迷，手拿团宠剧本，假设换一本书，这位才是主角设定。

    美美跟在我后面陪我一起找人，“你不找你爸帮忙吗？”

    我看看手机，“他在牌。”

    美美又问，“你的兄弟们呢？”

    我出事实，“他们只会幸灾乐祸。”

    美美不信邪道，“你的姐妹们呢？”

    我轻叹一声，“她们只会拿出手机录像。”

    美美不敢相信，“你不是有一个弟弟最爱他这个哥哥了吗，他也不帮帮哥哥？”

    “哦，你达米安，”我摇摇头，“迪克确实是他最爱的哥哥没错，不过和心爱的动物们比起来，迪克不值一提。”我在美美惊疑的目光里补了一句，“毕竟达米安的世界里人畜颠倒。”

    美美的表情非常难以用语言描述，她的心理复杂程度一言难尽，“你们家还真是一个和谐友爱的大家庭。”

    我点头，“谢谢夸奖。”

    我是这个家族唯一的良心了。

    重振TTG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488.

    “你弟弟，不会想养贺抟老师吧？”

    “那不是挺好的吗，请了一个家教回去，黑熊老哥，不，贺抟老师可是有好几个博士学位欸！”

    “……”

    “你怎么不话？”

    “李词章。”

    “嗯？”

    “你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