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第 1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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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雨没一会便歇了, 但还是影响了下班高峰期的交通,徐方亭和谈韵之将近7点才到家,进门便收到不太好的消息。

    “秧有点低烧, 一会吃完饭你带去看看?”谈礼同跟谈韵之, “刚量37.7。”

    “哪里不舒服吗?”谈韵之忙问。

    “没, ”谈礼同瘪嘴道, “看着比我还精神, 吃饭话都不停。”

    徐方亭听闻消息,下意识庆幸今天周五, 不然谈嘉秧耽误学习进度,回头还得拼命补课。自从上了学,请假便不能如幼儿园那般自由了。

    匆匆吃过晚饭,徐方亭和谈韵之带上人去妇幼保健院看急诊。这里晚间有车位, 就诊人少,如非顽疾大病,她们一般就近解决。不然路途奔波加上车位难寻,再加上半个时以上的等待时间,孩子病没看好,大人要累病了。

    谈嘉秧扎手指依旧嚎啕, 医生坐窗口等下一位病患, 他还指着人家哭骂:“我要她走开!走开!”

    夜间病患少, 医生较为清闲, 晃了晃肩膀,像隔着口罩做鬼脸,嬉笑道:“我就不走呀!”

    徐方亭和谈韵之相视一眼,均是哭笑不得。

    徐方亭掏出准备好的安慰剂,给他擦了眼泪, 谈嘉秧才抽噎着剥开山楂住了嘴。

    医生消失在窗口后,估计去检验了。

    夜间报告出得快,但至少也要十分钟。

    没一会,谈嘉秧恢复大半精神,额头敷着“冰冰贴”,嘴巴却做热身运动。

    “舅舅,我明天是不是可以不上学?”

    学生感受不到学习压力,每一次意外的假期都窃喜不已,估计这也是他的精神动力。

    谈韵之:“明天星期六不用上学。”

    谈嘉秧不知是否醒悟假期被生病占用,脸上没了那股得知意外假期的暗喜。

    “舅舅,你为什么不生病?”

    “我是大人,免疫力好,”谈韵之,“我身体里面有盾牌,可以挡住病毒进入。”

    谈嘉秧想了想,:“舅舅,我可以喝一瓶快快长大的药水吗?”

    谈韵之跟徐方亭交换一个意外的眼神,回视他道:“为什么要喝药水?”

    谈嘉秧正经道:“我变成大人就不用生病了。”

    谈韵之笑道:“大人不锻炼身体也会生病,你看外公,经常牌不运动,他就每天得吃药。”

    其实吃的是保健品。

    他看着时间差不多,起身去自助机器印报告,一无所获回来时看见谈嘉秧嘴巴又在咀嚼。

    “你在吃什么?”他随口问。

    谈嘉秧眉头稍蹙,牵动了“冰冰贴”。

    “这是个秘密,我不告诉你。”

    谈韵之将近一年没有见到人,虽然不时视频,面对面的惊喜总是来得更为直接。他越来越惊讶这个孩的蜕变。

    他坐到谈嘉秧身旁,顺手搭上他的膝盖:“你还有秘密了。”

    谈嘉秧认真道:“是的。”

    徐方亭:“口袋里面掏出的一包葡萄干。”

    谈嘉秧穿的还是全市统一的蓝白两色校服。

    “是同学给我的。”谈嘉秧不知不觉泄露“秘密”,自己却毫无知觉。

    谈韵之故意问:“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谈嘉秧又:“这是个秘密,我不告诉你。”

    徐方亭套话道:“我猜是、男同学!”

    “不对,”谈嘉秧再次忘记秘密,立刻道,“她是女同学。”

    徐方亭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就她以前的体验,同龄女生总是相对成熟一些,有同理心,懂得照顾人,怕是在家照顾弟弟妹妹习惯了。

    谈韵之却问:“他什么?”

    刚刚他掩嘴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听觉有一瞬模糊了。

    她转述后:“一会回去我开车吧。”

    谈韵之没反对,又起身去了一趟自助印机,结果终于出来:细菌引发的急性上呼吸道感染。

    两人给医生看结果,领了一袋药和谈嘉秧回榕庭居。

    谈嘉秧差3个月满8岁,已经不合适跟蔡阿姨睡,只能由谈礼同接过陪睡担子,方便及时观察夜间体温变化,紧急情况再电话给他。

    谈韵之安排妥当,再回颐光春城时险些睁不开眼。

    但当徐方亭从浴室出来,他眼睛又亮了,双手后撑在床上,笑意如浪晃动了他的身体。

    徐方亭穿一条分体睡衣,衣摆塞进裤腰带里,防狼似的,十分严谨。

    待她走近,谈韵之二话不就拉出一角衣摆,让自己的体温游进去。

    “为什么还要塞起来?”

    “唔?”徐方亭低头看了一眼,反倒给他搂紧后腰,带进他怀里,“舒服啊。”

    她当阿姨时,确实为了防谈嘉秧这只摸肚子狼,后来觉得腰部不受凉,特别有安全感,便习惯了。只是女装的衣长总是吝啬,她不得不买大一号,今天竟然歪正着,方便了谈韵之。

    她的衣摆已然给掀开,凉风伴着他的体温入侵,她给他放倒床上,下一瞬,她顺手掀过空调被,给彼此造出一座一秒钟的帐篷。

    眼前陡然转暗,空气流走,被子帐篷倒塌,他的却起来了。

    夏季衣服轻薄,如同保鲜膜裹着食物,食客依然感觉到它的温度和质感,甚至诱人的味道。

    竹笋最鲜的部位在笋尖,她的也一样。

    撕开保鲜膜那一刻,他变成嘴馋的孩,迫不及待咬一口,尽情唆食。

    她也握住帐篷的支架,恶意地摇了摇,不心让冒头的上方擦过顶篷,手腕便马上给扣住。

    她便使劲夹住他的膝盖,在最突出的那块骨头圈地为牢,盖上印油未干的征用章。

    被窝里空气几近耗光,她不得不中断,蹬开空调被,如鱼出水,大口呼吸。

    谈韵之不巧又一个长长的哈欠,潮润的眼睛迷糊望向她。

    徐方亭不由笑着松手,躺倒在他身旁,捋了捋他清爽的刘海,轻声:“快睡吧。”

    谈韵之关了灯,还没关上工具,不管不顾抱着她,任由支架顶住她的腿侧,人却乖乖顺顺闭上眼。

    “晚安。”他声音中有难以言喻的安定感。

    “晚安。”徐方亭抱着熟悉的人,很难没有渴望,好在生物钟驱散了邪念,她安安分分跟着闭眼。

    睡衣裤给撂在地板,她们像两条贴了创可贴的泥球,光溜溜地绞在一起。

    也许徐方亭和谈韵之拥有过人的理智,才能各自单身24年,次日一早,两人没给悸动耽误,只磨蹭一会,便各忙各事。

    徐方亭回校学习一天,傍晚回榕庭居正巧碰上谈润琮。她已经出院一段时间,气色好一些,但眉间仍悬着一股淡淡的忧愁,好像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谈氏一家四口难得同桌,只是饭刚吃饱,三个谈家成年人却吵开了。

    “老谈,我想卖掉榕庭居我那套房子。”是谈润琮先开的头。

    蔡阿姨收拾自己的碗筷,离桌进厨房喝水。

    徐方亭是迷茫的,就如她去年才知道谈润琮在榕庭居有一套房子,拿不准是否该退出旁听。

    谈韵之第一个反对,如同以前每次当家长拿意见一样:“过两年附近再通一条地铁和直通隔壁市的大马路,房价还有上涨空间。要卖除非你十分急用钱。房租每个月你卡里,你在那边也可以用。”

    谈礼同是他儿子忠诚的跟屁虫,永远第二个发言:“你把房子卖掉,是不是算移民不回来了?”

    徐方亭偷偷瞟一眼谈润琮,想看她第一时间的表情,但没看出端倪。

    远离谈嘉秧时,她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淡然。

    谈润琮垂眼看向桌面,:“这么多年你也应该习惯没我这个女儿。”

    认定的事实一旦变成宣告,杀伤力便不可同日而语。

    谈礼同由诧然转失望,接着愤然道:“你要是不回来,你那15套房子也别想要了。”

    谈润琮像谈韵之自述那般,对与生俱来的东西并不太看重,痛失房子并未激怒她,反正她连儿子也敢放弃。

    “不对,”谈礼同像自自话般纠正,“你不要秧的话,有10套你要分给之之。”

    “我吃完啦——!”谈嘉秧愉快地宣布,暂时搅乱一桌子的剑拔弩张。

    徐方亭伺机带他离席,一起下楼散步玩耍。

    傍晚暖风烘在脸上,她的思维跟着变懒,谈嘉秧没再低烧,整个人一如既往地话唠。

    “姨姨,”谈嘉秧问,“外公和妈妈为什么吵架?”

    原来像谈韵之这样不缺钱的家庭也会因为钱吵架,不过跟她家的不是一个数量级。

    “外公和妈妈的想法不一样,”徐方亭望着他道,“谈嘉秧,你想跟妈妈在一起,还是跟舅舅和姨姨在一起?”

    “我想跟舅舅和你在一起。”谈嘉秧应得很干脆,不知是否像时候那般,谁在近前就喜欢谁,想不起没出现的人。

    这句话实在太窝心,她欣慰道:“你的妈妈也很爱你。”

    “我也爱你呀。”谈嘉秧随口道。

    他脾气激烈,爱恨也分明,但此刻的抒情看上去只是他仿照她。

    她给谈韵之激活爱的能力,并未多计较谈嘉秧有几分真心和热情,轻拍他肩膀,去玩吧。

    谈嘉秧这才满腔热忱地疯跑开来,至于妈妈或者其他任一大人的去留,他不甚在意,只要有个人对他好就行。

    这晚徐方亭没等来谈韵之的释疑,只是被叮嘱明天好好考试。

    她便没多问,继续像昨晚一样只穿一条裤子,跟他相拥而眠。

    答案来得很快,徐方亭考完试第二天,便收到谈润琮要回加拿大的消息,就当日晚上的飞机。

    “房子不卖了,所以没有停留的理由,”谈韵之解释道,家里的事仿佛让他多倒了一次时差,整个人还没恢复,“我把雨浓姐搬出来,她就算不想当谈嘉秧的妈妈,应该还舍不得妹妹。我让她留着房子,以后偶尔回国看看儿子和妹妹。”

    航班时间晚,怕影响谈嘉秧第二天上学,这对半路母子在榕庭居告别。

    谈嘉秧看着谈润琮出门,刻板性地问:“妈妈要去哪里?”

    谈润琮怔怔望着他,一时间失语。

    谈韵之便:“加拿大,很远的地方,要坐飞机去。”

    “为什么要去很远的地方,”谈嘉秧问,“那里好玩吗?”

    “加拿大有她的朋友,她喜欢那里。”

    “哦,”谈嘉秧面无表情,他的停顿总是有些生硬,“我也想坐飞机。”

    谈韵之便稍稍弯腰,扶着他的肩膀,平视他的眼睛:“明年我们一起坐飞机送你姨姨去北京,好吗?”

    “好,”谈嘉秧张开双臂,“我要坐很大很大的飞机。”

    徐方亭却注意到谈润琮越来越艰难的眼神,也许她出了这道门,飞过国界线,又是另一番心情。

    “徐,”谈润琮望向她,目光诚挚道,“谢谢你。”

    “姐……”她犹豫地扔掉“谈嘉秧妈妈”的称呼,试探叫了一声,“平安顺利。”

    也不知道谁先主动,两个只能算点头之交的女人忽然轻轻抱了抱彼此。

    “走吧!”谈礼同头在玄关处换好了鞋子,顺手拉过谈润琮的行李箱。

    一年过去,她带回和带走的都只有这一个箱子。

    “谈嘉秧,抱一下妈妈。”谈韵之最后提醒道。

    谈嘉秧却揪着裤腰带,扭身跑向厕所,只扔下一句话:“我要拉屎。”

    气氛凝滞一瞬,这般滑稽的场景却是谁也笑不出来。

    将近午夜,徐方亭才在颐光春城等回谈韵之。

    两人无言地在玄关拥抱许久,她搓了搓他胸口,抬头盯着他,眼神关切。

    谈韵之摇摇头,时差没倒好,双眼难掩困顿:“其实她得没错,我们都已经习惯她不在了。老谈没有女儿,我没有姐姐,谈嘉秧没有妈妈,她只是她自己。前面五年都是这样过来。”

    她不知道跟什么,便用其他方式抚慰他。

    谈韵之咬着她的唇,有一刻可能迷失了,放纵地:“徐老师,你什么时候让我做你的‘关门弟子’?”

    徐方亭没轻易应允或者戏谑着回应,而是笑了笑,捧着他的脸:“你这两天太累了,好好休息。我最后一门课7月8号才考试,这周五我们去海边放松一下,好吗?”

    她踮脚轻抵他的额头:“就我们俩,下次再带谈嘉秧。”

    他虚弱又亢进地笑了笑:“下次也不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