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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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部署校正判球有效,场边响起一阵喝彩。这一球是右军所蹴,领先左军一筹,赵元训和其他蹴球手也不慌不乱,回到各自的站位,按事先商量好的策略继续传球。

    他手脚修长有力,身姿矫捷灵敏,开出的球轻快顺利地传给了跷球位的王辖,按照规则,这一球传到其他的球手,最后必须传给球头,由球头来射风流眼。

    赵元训精神奕奕,状态饱满,球几经波折传到他这里,他抓住机会,飞身颠球,待球对准风流眼,一脚射过。

    双方暂时持平,休息之际,赵元训喘了一口气,看向场边的沈雩同微露得色。

    沈雩同已然是一个合格的观看者,对此不为所动,她安静地欣赏他在场上的英姿勃发,也对他的实力充满信心。她在心里鼓励他,用口型和他隔空对话。

    赵元训也学着她,用口型回答:“我会赢。”

    他不是自大,是成竹在胸。

    在先到十五筹为胜方的约定条件下,他们这方率先拿到十二筹,领先了对方三筹。最后两球的得失,几乎是考验双方选手的心理素质,领先方不能骄,落后方不能躁,没到最后一球,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赵元谭在赵元训手下尝了一次败绩,颓势初露,不甘渐显,特别是第十四筹再次失手,他迁怒地推开了队友。

    赵元训看不惯他这种输不起的性子,道:“处处争先,反失本心。十七,你我之间口不对心,难成一路,但今日我想送你一句话。输了不过白。粉敷面,我年年如此,也从未感到委屈。胜败乃常事,无人笑话你的落败,但别输了自己。”

    最后一球触网反弹回来,赵元谭以为反击的机会来了,拔足飞奔,却被赵元训一个飞踢,精准地蹴进风流眼。

    胜败已定,赵元谭累得几乎绝倒,却还强行支撑着站稳,趔趄着走向赵元训。而对方根本不予理会,径直走向绣棚。

    沈雩同在看台上为他抚掌喝彩,华衣拂拂,俏脸飞霞。

    他一路疾走,后来索性跑,快到阑干下时,将蹴鞠轻轻向上一抛,“接住了。”

    他翻身上来,落在她身旁。

    沈雩同把蹴鞠抱在怀里,衣裳蹭到脏污也不在意,只翻来覆去地量,“一点都不重,大王,里面装的什么呀?”

    她能分辨外表是软牛皮缝制的,可里面要如何撑起来?

    赵元训接过巾子擦汗,一边耐心地为她解惑,“球心选的是牛胞,需要揎充气,再以十二瓣牛皮包裹缝制。听上去简单吧,实际也是一门大学问,特别是球心揎,不能太硬,会一脚踢破,也不能太软,软了没有弹跳力。”

    沈雩同丢在地上,蹴鞠弹跳了起来,邱萱一脚勾在脚背,稳稳接过,在肩膀颠上几个。

    她:“可惜近年都不做女子蹴鞠赛了,不然我定下去试试。”

    这话落在后面跟来的王昼的耳朵里,毫不留情地笑话她,“邱娘子,你能把球踹进风流眼我跟我哥姓。”

    王辖在背后给他一拳。

    邱萱懒得给这傻子眼神,“有些人武艺不见长进,油嘴滑舌的本事是越发精进了。”

    她将蹴鞠丢了下去,正中他胸口,王昼哎哟哎哟地叫唤,让他兄长又赏了一拳。

    “萱娘,原来你们认识。”沈雩同疑惑。

    “谁跟他认识。”邱萱才不想和他扯上关系,转身就走。

    王昼不乐意了,追在后面不依不饶,“什么叫不认识,当年你为了和十六大王比试,扮成男人跑到军营来,还和我躺过同一间铺,才过去多久就翻脸不认了。”

    一阵沉默后,远远地传来了邱萱咬牙切齿的声音,“信不信我把你嘴缝上。”

    这两人闹着走远,沈雩同笑得前俯后仰,金步摇松出发髻,挂在了赵元训衣袖上面。

    赵元训擦过手,帮她簪稳,就见朱王赵元让一脸急色地跑来,“快快快,十六,就等你了。”

    他拽过人要走,赵元训拖住,“有话好,不要拉扯。”

    赵元让长话短道:“大妈妈难得来一次,官家临时做下决定,探花献寿博老人家开怀。你是大妈妈亲手带大,又缺席了四年,今年什么都不该缺席。”

    沈雩同好奇,“是什么节目吗?”

    赵元训道:“跟探花使差不多吧,只是把人换成王室子孙。”

    沈雩同道:“大王该参与。”

    “是。”赵元训没有再迟疑,牵过沈雩同的手,要她同去。

    沈雩同以为会到园子去探花,不想花是备妥了,扎成花束悬挂在百步之遥的百兽旗上,足有十余束,有菊、芙蓉、金桂、百合,甚至还有不是这个季节的牡丹魏紫。花以牡丹为贵,应是以探牡丹为主。

    参与节目的王孙们着手准备时,她才震惊地发现,这个节目要两个人合作,一个人得背着另一个人一鼓作气跑过去,拿到竿顶的牡丹。

    “你可以吧,圆。”赵元训在她面前蹲下身,要她上背。

    沈雩同看其他人都是兄弟,“这样好像不太好。”

    男女大防,在这种节日格外开恩,其他人在婚礼上仓促见过兖王妃,连眉毛眼睛都没能记住。眼下有机会细看,发现这位王妃丰容曼鬋,和汴梁清丽高挑的美人大不相同。

    众人新奇,以玩笑的口吻:“十六叔,这不公平啊,凭什么就你可以背婶婶。”

    赵元训道:“你们没有娘子吗?噢,你们没有,我有。我既然有娘子,再背男人恐怕不合适。”

    “十六叔,你太能狡辩了。”

    他是纯粹的可恶,辩解得还挺有道理,让崇拜他的王孙们心碎成渣。

    赵元训嘁了一声,不搭理,转过头催促沈雩同,“快上来,要开始了。”

    执锣的黄门做好了发令的准备,沈雩同已经无暇多想了,她挽好裙幅,温顺地伏上他宽广的背脊。

    他负着她的感觉其实不怎么费力,可她还是不放心,紧攥着他的衣裳,手心都是汗。

    “放轻松,我背过负伤的八尺大汉都没事。”

    他信心百倍,但锣声一响,迈出的第一步就被一个不起眼的坑绊倒,一腿跪倒。

    两人没有狼狈地摔出去,但围观之人哄堂大笑。

    太皇太后忍不住摇头,哂道:“凤驹时候就这样,毛毛躁躁。”

    官家道:“大妈妈难得出宫,十六哥开心。”

    赵元训反应也很快,意外发生后,直接把人扛在肩上,站起来后依旧健步如飞。

    沈雩同吓得搂紧了他的胳膊,“你故意的。”

    他乐呵呵地:“圆,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

    别看他出了点插曲,但他蓄力惊人,以绝对优势陆续超过了最前面的几人,最先到达百兽杆。

    他:“快摘牡丹。”

    后面的人追赶而来,沈雩同撑起上身,够到魏紫飞快摘到手里,献宝似的举到他眼前,“我拿到了。”

    硕大的花苞拂到赵元训脸上,眼睛被刺了一下,他委屈闭上那只眼,“这才是故意的。”

    他们还是以这副姿势折返回去,到了终点,携手登阶。

    率先到了太皇太后面前,赵元训献上摘到的魏紫,还有讨老人高兴的吉利话。

    花瓣上还晃着露珠,太皇太后端详花苞,既欣喜又惊讶,“这季节居然还能见到牡丹。”

    官家道:“都是内侍省的功劳,今秋也仅得几枝。”

    韩昭仪微抬眉目,细观那束魏紫,和昨日赐她的牡丹应是出自同一花棚。当时宫女有所提示,但她不好牡丹,没有往心里去。

    太皇太后摇头,“太奢靡了。拿回宫好生供养。”

    王之善上前接过,安排了一个伶俐的黄门送回宝慈宫。

    嘉王之子赵幻真在赵元训身后坐着,方才意外发生后,他是笑得最大声的一个。

    他问:“十六叔,你看上婶婶哪儿了?”

    赵元训把他脑袋按回去, “哪都看上了,怎么着吧,你还不得乖乖叫她婶娘。”

    赵幻真扁了扁嘴,声嘀咕,“才没那么傻的婶婶。”

    兖王夫妇献了牡丹,官家赐下蹴鞠赛所得奖赏,出来后,底下候着献花的龙子凤孙们都围上来。

    “十六哥,你耍赖。”

    “就是,这是作弊,不算的。”

    “怎么不算了,规定谁摘到归谁,可没要如何拿到。”赵元训把这些聒噪烦人的家伙拍开,拉过沈雩同走了出去。

    他眼皮处还粘着花的粉屑,沈雩同拍拍他的手,“大王别动。”

    赵元训站住,沈雩同食指扫过眼皮,把粉屑仔细拂去,“还好没有戳到眼珠。”

    “那也疼啊。”

    沈雩同和他道歉。赵元训存心作弄, “真觉得对不住我,不如叫一声郎君来听听。”

    沈雩同笑吟吟地问:“叫了就不疼了吗?”

    “试试吧。”他肯定不疼,他只是想听。

    沈雩同很爽快地唤道:“郎君,郎君。”

    赵元训心里一阵熨帖,随后又感到几分怅惘。失算了,早知道她这么好话,应该提更难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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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都部署校正:裁判。

    揎:气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