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特殊体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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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准备报警?”赵雷雨有点吃惊。

    在这个年代, 扔孩子实在太常见了。

    不管是农村还是城里,只要家里出生的女孩多,有不少不是扔掉就是送人。

    一般人捡到后, 要么自己养,要么选择送人, 很少有报警的。

    这是因着如今没有监控, 通讯也不发达,即使报了警,警察多半也找不到扔孩子的人。

    而且如今交通不便, 警察局一般都在公社,去一趟太麻烦了,普通人都不愿意去。

    就因为大家都这样干,赵雷雨也忘了, 捡到孩子后, 最正确的做法是报警。

    苏月抱着孩子冷笑,“这孩子的家人可不止遗弃, 她可是亲手把孩子扔进了黑乎乎的山洞里,不管孩子的死活,连件衣服都没给孩子穿,这根本是谋杀。”

    “院长,这附近十里八乡,扔孩子的人可不少。以前我不知道就算了,这一次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我一定要报警,让扔孩子的人付出代价。顺便杀鸡儆猴, 让这十里八乡的人知道,敢扔孩子的下场。”

    “就是因为无知, 这些人才敢肆无忌惮的伤害幼的孩子。”

    “要是他们知道,扔了孩子会坐牢,那么以后谁敢再有这种想法,也会因为怕犯法改变主意。”

    重男轻女的思想,短时间是无法改变的。

    既然改变不了,那苏月就准备让他们怕。

    怕了之后,就是心里有恶魔,也能暂时压住。

    “这办法可行,”赵雷雨跟着点头,“以前没办法这么干,是因为不知道丢孩子的人是谁。”

    “不过这次碰巧被你看到了,能找到犯罪嫌疑人,确实该报警,那你就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吧!”

    “谢谢院长,”道了谢后,苏月抱着孩子去梅婶家,找她借了几件她孙子的衣服给女宝宝穿上。

    中途苏月又回宿舍给家伙喂了一顿奶粉,才去找她哥。

    苏月其实也不想麻烦她哥,不过苏鸿兴早就叮嘱过,苏月要是遇上麻烦不找他帮忙,事后就等着被收拾吧!

    为了不挨骂,苏月只能选择去找亲哥了。

    苏鸿兴也是个热心肠的人,一听到苏月的事,马上就借了自行车,带着她去红河公社警局报案。

    红河公社的人没一个忘记苏月的,一听到她的事,警察同志高度重视,赶紧安排了四个人和苏月一起去逮捕人。

    红塔生产队……

    张黄花一觉醒来,当她没看到孩子,也没听到孩子的哭声后就知道,上一次的悲剧,再次上演了。

    生一个,死一个。

    还要受尽折磨,被当牛做马骂,张黄花想到自己这几年过的日子,突然不明白,她活着有什么意义?

    “嘎吱,”正当张黄花绝望之时,她看似老实憨厚的男人走了进来。

    张黄花心底还抱着一丝希望,忍不住问:“孩子呢?”

    胡兵听到这话,身体一僵,却沉默以对,一声不吭。

    不话就是默认,张黄花的心终于死了。

    听着胡兵即将远去的声音,张黄花突然凄凉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悔啊……我真悔……”

    她当初就不该嫁人,直接跳河里死了多好,也就不用经历这么多绝望了。

    张黄花泪流满面,这时,她婆婆冯大妹突然冲进来,咬牙切齿却很声的骂:“水性杨花的贱人,你居然还敢悔?”

    “老娘才是真的悔,我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讨了你这么个贱人。”

    “要是你家能还的起聘礼钱,老娘早把你休了。”

    着着,冯大妹面容扭曲,高高扬起手,又准备好好让张黄花尝尝她铁爪功的厉害。

    张黄花也没有半分反抗,就这么闭着眼,准备忍受婆婆的毒。

    就在此时,胡建海突然在外面喊,“冯大妹,你给我出来?”

    冯大妹脸色一变,收回了手,用吃人似的眼神瞪了张黄花一眼,恨恨的:“回来我再收拾你。”

    张黄花没有回应冯大妹,而是盯着离她不远的针线框子,眼神凉凉的,眼眸深处还有决绝。

    冯大妹根本没注意到张黄花的视线,她担心胡建海等急了得罪他,迅速变了一张脸,顶着一张笑脸出门。

    人未到声先至,冯大妹还没掀开门就问:“队长,你找我什么事啊?”

    然而,把自家的稻草门帘掀开,看到身穿警服的警察同志后,冯大妹脸上的笑容变得很勉强。

    警察同志来她家干嘛?她最近可没干啥犯法的事啊?

    还有苏医生,她为什么会抱着一个孩子?是她生的吗?

    冯大妹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可她拒绝往不好的方向想。

    胡建海懒得回答冯大妹的问题,而是问苏月,“是吗?”

    听到不远处的黑金“就是这个老太婆”后,苏月点了点头。

    胡建海心中一沉,目光如炬的盯着冯大妹问,“你儿媳妇呢?”

    “在屋里呢!”顺嘴回答后,冯大妹真想自嘴巴。

    她这嘴咋就没把门,要是张黄花回娘家了多好,她可不想让别人知道张黄花生了的事。

    然而胡建海今天就是为了这事来的,他死死皱着眉头:“你把她叫出来。”

    冯大妹讨好的笑着,脸上的皱纹多的能夹死蚊子,问:“队长,你找她啥事啊?”

    “废话真多,”没好气的白了冯大妹一眼后,胡建海直接扯着大嗓门喊:“张黄花,出来我有事问你。”

    屋子里没人应,冯大妹有点尴尬,“我去喊她吧!”

    她自顾自了这句话后直接转身,然而她刚把门帘掀开,就忍不住尖叫了。

    “啊……”

    苏月下意识抬头,就看到胡家屋子里,有一只正在哗啦啦喷血的手。

    这明显是割腕自杀啊!苏月立马把孩子塞给苏鸿兴,冲了进去。

    苏鸿兴也追了上去,嘴里还道:“我有三七散。”

    苏月脚步一顿,接住了苏鸿兴塞过来的三七散,才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张黄花面前,用指压止血法救她。

    这个办法,就是按压手臂上的肱动脉,按压点在上臂内侧中,肱二头肌内侧沟处,需要用力压在骨头上。

    按压这个穴位,能快速止住流血。

    等张黄花的血管不在喷射血液后,苏月把三七散撒在她手腕上,又拿了针线框里的碎布,把她的伤口上方的止血点,以及伤口捆紧。

    冯大妹本来被吓的腿软,看到苏月的动作后,却忍不住:“苏医生,那可是我家纳鞋底的布,我好不容易才凑到的。”

    胡建海听到这话气的暴跳如雷,骂道:“你儿媳妇都快没命了,你却就知道关心几块布,你还是不是人啊?”

    冯大妹理不直气壮,“家……家里穷,自然要俭省点。”

    胡建海心口都被气疼了,指着冯大妹:“待会有你哭的时候。”

    冯大妹:??啥意思?

    苏月忙着救人,根本没听到冯大妹了啥。

    捆上布,看着张黄花的手流血速度变得很缓慢后,她才松了口气。

    苏月又顺势给张黄花把了脉,果然是产后虚弱的脉象。

    苏月见张黄花心如死灰,眼神都浑浊了,猜测她应该是为了孩子,就:“同志,你女儿被我救了,你可千万别死啊!”

    张黄花一时没反应过来,冯大妹却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冯大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装的可真好,平时装的老老实实,结果背地里却残害孙女,你就等着坐牢吧!”

    胡建海恶狠狠的眼神落在冯大妹身上,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自己平时三天两头宣传人人平等,结果冯大妹不仅不听自己的,还顶风作案,狠心将孩子扔掉。

    那可是一条人命,养不起不会想办法送人吗?非要扔在深山老林里,让孩子没了命,黑了心肝的东西。

    冯大妹听到坐牢,人懵了。

    她不服气:“我扔我自家的孩子,凭什么要坐牢?”

    一位警察同志冷笑着科普,“因为那是一个生命,国家规定,父母应无条件养育十八岁以下的孩子,遗弃就是犯法,要坐牢。”

    “你更厉害,居然把孩子扔在深山老林里,这相当于谋杀,你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居然真的要坐牢,冯大妹被吓得不出话,软软的倒地上。

    这时,张黄花的理智终于回来了。

    她像看珍宝似的看着苏鸿兴抱着的孩子,泪流满面问:“这……这是我女儿吗?”

    苏鸿兴半蹲着把孩子给张黄花看,“是你的孩子,你看很像你。”

    “呜呜……”张黄花激动的不出话,捂着嘴痛哭。

    可她的眼神,却一直落在她女儿身上,一秒钟都舍不得移开。

    屋里温情脉脉,屋外,冯大妹看到警察同志掏出了冰凉的铁拷,力气马上回来了。

    她忍不住替自己辩驳,“警察同志,我冤枉啊!我之所以敢那么做,是因为张黄花那个贱女人给我儿子带绿帽子。”

    “要不是那孩子是耻辱,我也不会那么狠心的。”

    “关键这不是第一次了,那贱人刚进我们家门就怀孕,七个月就生了个身体倍棒的孩子,这可能吗?”

    “这一次也是一样的,她张黄花一而再再而三犯错,是个人都忍不了啊!”

    憋了几年,终于把这件事出来,冯大妹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隔壁的房间里,胡兵面色胀红,气冲冲跑出来对冯大妹嚷嚷,“娘,你不是答应我,永远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

    冯大妹心里有点虚,声嘟囔,“我要是不,我就要坐牢了。”

    胡兵眼都红了,“那也不能,以后大家知道了,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我干脆死了算了。”

    胡建海在一旁凉凉的:“村口歪脖子树多得很,带着绳子随便找一颗树上吊,保证你死的透透的。”

    胡兵面色变的煞白,胡建海却还是觉得不解气,继续骂:“听到媳妇自杀老娘被抓假装不知道,得知自己面子没了,却迫不及待出来指责老娘,你算什么男人?孬种一个,和你一个姓我都感到羞愧。”

    胡兵被骂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伤在儿身疼在娘身,冯大妹赶紧维护胡兵,“队长,我家兵绿帽子带了几年了,已经够苦了,你就别再戳他的心窝子了。”

    “慈母多败儿,”骂了一句后,胡建海眼神突然一变。

    “等等,你不是,张黄花上一个孩子胎死腹中吗?为什么你刚才又那孩子是健康的,你不是把那个孩子也扔了。”

    冯大妹被抓到了破绽,缩了缩脖子,没吱声。

    可她不反驳就是最好的答案,胡建海感觉头有些眩晕。

    真是家门不幸,流年不利啊!

    出了这种大事,他估计要在全公社生产队长面前挨批了。

    挨批评都是事,关键是那个生命,太可惜了。

    “不,不是的。”

    在大家心中泛寒的时候,张黄花挣扎起来,大声喊冤,“我冤枉,我根本没做出那种事。从始至终我只有胡兵一个男人,是我婆婆冤枉我。”

    “那你怎么解释你七个月生出满月孩子的事?”冯大妹质问张黄花。

    这年头,七个月出生的孩子不是没有,但别人家七个月出生的孩子全都瘦瘦弱弱,像猫似的。

    只有张黄花生的孩子,七个月和足月一样,这不是她找野男人才怪了。

    张黄花被问的语塞了,她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可她真没慌,孩子真的是胡家的。

    苏月听了半天,大概明白了。

    她再次拉着张黄花的手把脉,然后问:“你确定自己两次都只怀七个月吗?”

    张黄花点头,苏月回想了一下从前看过的医书:“你确实没谎,你应该是特殊体质。”

    “什么特殊体质?”张黄花迫不及待问道,同时她激动万分,她终于能洗清自己身上的污名了吗?

    苏月回忆了一下:“这种体质没有名字,但每次怀孕,孩子一般七个月就出生,且孩子和正常孩子差不多。”

    “这怎么可能?”冯大妹疯狂摇头,根本不信。

    要是苏月的是真的,那她岂不是杀了自己亲孙子,不可能,这不可能。

    冯大妹掩耳盗铃,苏月却偏要让她知道她的错误。

    “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用更科学的办法。如今用白细胞抗原检查亲子关系,有百分之八十的准确率,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还能配合血型查,保证能查出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们家的。”

    七十年代还没有DNA亲子鉴定技术,只能用更复杂的白细胞抗原。

    白细胞血型是目前为止最复杂的人类遗传系统,现在世界上总共发现了上百种白细胞抗原。

    而白细胞抗原可以分成五个系列,上百种抗原互相排列组合,总共形成了几十亿种血型。

    血型虽然多,可神奇的是,除了同卵的亲生兄妹外,世界上几乎没有白细胞血型完全相同的人。

    而根据遗传的法则,孩子的白细胞血型必定有一半来自父亲,另一半来自母亲。

    所以,只要将胡兵,张黄花和孩子的白细胞查出来,就能基本确定,他们是不是亲子关系。

    胡兵和冯大妹都听不懂苏月的话,但医生确实好像不会唬他们。

    胡兵迫切的想将头上的绿帽子甩开,就直接同意,“好,我们验。”

    冯大妹则心情复杂,不知道自己是该期待成功,还是期待失败。

    可不管这孩子是谁家的,都轮不到冯大妹动手。

    所以纵使她再三喊冤,她还是被带走了,后来被判了无期徒刑。

    苏月也帮胡家人检查了,果然张黄花真没慌,孩子真的是胡兵亲生的。

    得到这个结果,在牢里的冯大妹哀莫大于心死。

    胡兵也觉得愧对张黄花,自此再也没对她动手,还做家务带孩子,要是不知情的,估计会以为他是三好男人。

    这个年代,张黄花一个女人没法养活孩子,所以再恨胡兵,张黄花也只能忍着。

    后来张黄花又怀了一次孕,果然还是七个月生,这下胡兵的所有怀疑都被消了,从此好好和张黄花过日子。

    然而,张黄花早就对他死心了,和他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孩子而已。

    等到两个孩子考上大学后,张黄花鼓足勇气,直接和胡兵离婚,还把真相告诉了自己的两个孩子,让胡兵和孩子离了心。

    两个孩子也没有不管胡兵,会按时寄抚养费,可掏心掏肺关心他是不可能的了。

    等到晚年时,胡兵一个人孤孤单单,看着别人团团圆圆,心中的后悔就别提了。

    而由于冯大妹的下场太惨,附近十里八乡的人果然被吓到了。

    苏月顺势找人给去普法,告诉不懂法律的普通人,抛弃孩子,虐待孩子会犯什么罪,把一群人吓得不轻。

    大家都怕坐牢,自此之后的十几年,这周围再也没有谁家敢扔孩子。

    就是再不喜欢女孩,也不敢下重手,顶多骂一骂,或者轻轻一顿。

    女孩们日子好过多了,有了解情况,心底感谢苏月,感谢她提高了女孩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