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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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中乔木高大,但生长的大都是柏树,四季常青,即使到了秋冬,也是蓊蓊郁郁的青绿,这漫山遍野的柏树,便是村里人主要的柴火。

    林书没有砍树的能耐,捡的都是些地上的掉落干柴棍子。

    地上长着覆过脚踝的草,到了这个季节,已经是青黄交接了,这些草水牛不爱吃,但没有办法,人都吃不饱,哪有给牛吃的粮食。

    林书看了眼在山坡上的水牛和彩凤,幺儿,捡着柴,又向林子里走。

    刚开始还有人踩出来的路,走到了深处,便不见路了。

    他捡完柴火,沿路看到几株成熟的野山楂果树,但这果子即使熟透了,吃着嘴里还是有股子酸掉牙的涩味。

    林书停下来,撇了几串果子茂盛的枝头,放在背篼里,继续往林子里走。

    他走了没多久,又爬上了山坡,眼前突然开阔起来,有一片空地上,修了座土墙房。

    房子有两间,但比较陈旧了,紧闭的木门上,连颜色都比较灰沉,房檐上还有些蜘蛛网,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林书也没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什么信息,毕竟七岁的原主,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这生产队少也有几十户人家,且修房子修在这种深山老林的,还真是不少见。

    院前有石头搭成的洗衣台,还有个水缸,倒是几株果树让林书激动。

    这院子前荒废的地里,种了几株果树。

    林书看着那株一人怀抱的拐枣树,三四米高,这个季节,拐枣熟透了,有的都落在了地上。

    他放下背篼,想法子爬山树,主要是这树干太高了,还好踩在石头上能爬上去。

    这拐枣还怪甜的,吃在嘴里,就跟蜜糖似的,甜而不腻,林书这嘴巴可算是尝出来点味道了,这几天吃粥喝白水,舌头都快淡出鸟了。

    林书吃了好几串拐枣,才想起自己没洗手,穿越过来,连洁癖都给他治好了。

    他想着找点水洗个手,结果低头一看那水缸,里面的水都黑的发臭了,算洗个手就忍不住下手。

    林书爬在树上吃饱了拐枣,给身体补充了糖分,就多摘了几串,捧着正要翻下树,就感觉屁股一痛,裤子被什么勾住了。

    林书动了动腿,莫名奇妙地回头一看,就听到嗷呜的一声,一只站起来人高的灰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呲牙咧嘴,凶神恶煞,吓得林书砰得砸到了地上,窜起来就拔腿就跑。

    “嗷呜。”

    狼叫声逼近,林书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等到他撒腿子跑到了好几分钟,才逐渐回头看,没有大灰狼的身影。

    林书在原地上气不接下气,才意识到背篼忘在那里了,顿时又是一阵懊恼。

    对了,刚才还感觉到屁股痛。

    突然,林书感觉到身后一凉,手一摸,抓到了一片迎风招展的裤子布片。

    “操,死狼!”

    林书想吃狼肉了。

    林书将外面的衣服脱下来,裹住腰,才挡住了那撕开的布片。

    想着那大灰狼估计不会一直待在那里,林书等了会,才重新返回去拿背篼。

    林书看了眼周围,突然神色一变。

    完了。

    这是哪里?

    他刚才只顾着跑,没注意方向啊。

    林书看着陌生的林子,一时咽了口唾沫,只感觉到林中突然暗了下来,连日光都照射不进来,冰凉的空气都有些森然。

    这太阳突然暗下来,就跟恐怖电影特效一样,似乎预示着要发生点什么。

    作为一个胆的导演,最怕的就是恐怖片,这辈子都不会拍恐怖片,脑子里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前世看过的恐怖片。

    什么午夜凶铃啊。

    咒怨啊

    鬼来电啊。

    “我草。”

    “住脑。”

    林书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看了眼周围,试探地走了几步,却感觉周围都没有路,只有荒草和荆棘,他刚才是脑子秀逗了不看路就埋头狂奔吗?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林书只想着赶紧走出去,至少能看见太阳再。

    这老林子里,荒无人烟的,吹个风都感觉有人在拍你的后背。

    林书走了没几步,就后背一凉,又蓦地往后看了眼,然后才继续走。

    这一步三回头的,林书倒是更紧张了。

    “咳咳。”

    “唱歌吧。”

    “河山只在我梦萦”

    “祖国已多年未亲近”

    “可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

    “我的中国心”

    当林书唱到中国心时,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拽住,他停下来,缓缓低头,就看到一只苍老如槁木的手从地上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他的脚。

    “啊。”

    林书脸色巨变,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过了半晌,林书才睁开眼睛,硬着头皮去看这只手,吓得他差点没出息地腿软尿裤子。

    这会,他才发现这地面竟然是有个山包包,这只手是从一个洞里伸了出来。

    他颤抖着腿,看着这只死死抓住他脚踝的手,然后朝着地下轻声道:“下面有人吗?”

    “哪路大哥好汉,能先放开我吗?”

    林书噼里啪李讲了一大堆,那只手才缓缓地松开,然后林书猛地往后退了几步,这发现他什么时候竟然踩在了坟堆上。

    那坟堆很矮,外面是砖头,奇怪的是砖头竟然没有合缝严实,不过那坟头确实有一块墓碑。

    林书没看仔细,看到墓碑就浑身一抖。

    “我草。”

    “鬼墙啊。”

    林书拔腿就跑,却清晰地听到了细微的声音从坟堆里传了出来。

    “咳咳。”

    “咳咳。”

    一声声细微的咳嗽声。

    林书狐疑地回头,又试探地走了两步,此刻恨不得天师附体,画几张邪祟勿进的符纸傍身。

    但坚信唯物主义的林书认为,这只手应该是个活人。

    林书又走向坟堆,敲了敲砖头,里面没动静。

    他看了下那砖头有几块是松动的,便试探地□□,等到有个碗口大的空隙,些许光线漏进去,林书才看到这坟里,竟然坐着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头。

    老头头发长得很长,蓬松乱成一团,穿的衣服很像是寿衣款式。

    林书伸出手探了探老头的呼吸,猛地抽回手。

    这下彻底给惊住了。

    这老头明显还没死啊,但这坟头草都几丈深了,分明坟是修的时间不短了。

    “老爷爷?”

    “老爷爷?”

    林书了个招呼,才一脸抽搐,扒开坟对着里面的人招呼,这画面怎么这么诡异?

    老头没有动静,双目呆滞。

    林书又抽出了几块砖头,发现这里面的空间还挺大,还是一股恶臭散发出来,一片狼藉,食物和排泄物脏成一团。

    林书忍住作呕的生理反应,试探地给招呼,想要问出他是谁,但是只见这老头浑浊的双眼,似乎很久没有见光,茫然又毫无焦距。

    这显然是老人家人的意愿,他曾听过某些地方有这种将老人遗弃的风俗,但是没想到亲眼所见,一个活生生的没有生活能力的老人,竟然在这坟头草几丈深的坟墓里住了这么久,甚至进入坟堆的那刻,便是等于老死。

    林书不知道老头多久没吃东西了,但这松动的砖头,还有里面几乎腐烂的食物,也能想象很久没人来了,估计早就认为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林书从裤子口袋里抓了把拐枣,递给老头,老头浑浊的眼,就那么看着林书,似乎逐渐有了意识,目光直直地盯着拐枣,突然就有一滴浑浊的泪从那树皮般粗糙的眼眶滑了出来。

    林书诧异地看了眼拐枣,又一股脑儿将拐枣全部给掏了出来,全部放到老头的面前。

    老头恍若死人般的手指,缓缓动了动,竟拿着那拐枣,漫长地递到了皴裂的嘴边,长久地蠕动,半晌,老头没动静了,手上拿着拐枣,一动不动地垂着头。

    林书看着这一幕,伸手探了探,再次猛地抽回手。

    “没呼吸了。”

    林书叹息一声,站了起来,转身欲离开,又想着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竟然抓住了他,想必是想要他送他一程。

    林书又扒开砖头,撇了几根树枝,将坟里扫干净。

    老人家活着就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坟里,人走了好歹也让人家住的干净的。

    林书将扫干净,又想着好事做到底,好歹给老人家弄副棺材。

    他又冲着外跑,去找背篼,没想到这次似乎是冥冥之中,竟然跑了出去,找到了那座矮房,找到了还放在拐枣树下的背篼。

    林书拿出背篼里的砍柴刀,在周围转了转,发现这矮房后的檐沟里,放置了几块长长的木板,木板似乎用过,上面还有未拆卸的钉子。

    林书人,找绳子将一块木板给绑住,然后下山,找到了彩凤和水牛。

    “哥,你去哪了?”

    “哥给你摘了果子。”林书将背篼里的野山楂果和拐枣给彩凤,然后叮嘱彩凤看着幺儿,别让他磕了,就牵着水牛上山,将绳子挂在水牛的背子上,把那些木板拉到了坟堆。

    林书用砍柴刀的刀柄,一寸寸地将木板给钉好。

    等将木板彻底钉好,已经过去了三个时。

    林书心翼翼地将老头一点点抬着,放进棺材,然后笑着道:“老爷爷,我这人胆子,您下次可别吓我了。”

    “我也没钱,给你买不起棺材,这刚钉好的棺材板,您别嫌弃就好。”

    林书盖上棺材板,将砖头合上,跪在坟堆前,磕了个头。

    “老爷爷,就此别过,您老安息。”

    林书累的趴在了牛背上,回到了山下。

    彩凤正坐在山坡上吃拐枣,地上掉了一堆的枝枝,幺儿撅着屁股,趴在草地上睡觉。

    彩凤见林书躺在牛背上,笑眯了眼。

    “哥哥,好甜啊。”

    林书从牛背上下来,摸了摸老牛的牛背,然后在彩凤旁边坐下。

    温暖的日头照射下来,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皮肤像沉浸在日光的海洋里,舒适地很快就有了睡意。

    林书捞过软乎乎的幺儿,抱在怀里,朦朦胧胧道:“彩凤,哥哥睡会,等太阳下山,叫醒哥哥,我们回家。”

    “好的。”

    “哥哥睡吧,我看着牛。”

    彩凤砸吧嘴巴,吃得津津有味。

    林书不知不觉地就入了梦,好像又来到了那间矮房,只是那矮房的偏房,似乎有炊烟冉冉升起。

    林书瞪大了眼,竟然不知是梦境般,朝着那间矮房走去。

    阳光正好,院子里晒满了粮食,院前的拐枣树下,有个光着脑袋的男孩,正眼巴巴地望着树上,踮脚一跳一跳的,指着树上的拐枣:“爹,那边。”

    “那边的拐枣甜。”

    而林书抬头,就看到树上一个穿着蓝布工装衣裳的男子在摘拐枣,男子侧脸朦胧,却感觉到笑容朴实又温暖,“好,我儿子想吃哪边爹就摘哪边。”

    男子衣兜敞开,摘了一衣兜的拐枣,然后身形利落地跳下树,将拐枣给男孩后,才转头笑着向林书走来。

    林书怔怔地站在这里,茫然地看到一张陌生又模糊的脸,林书想要看清,却发现一片朦胧,还未认出这人是谁,就见男子从怀中取出一枚金镯子,递到林书的面前。

    林书不解地看着男人,没接。

    “先生,您这是?”

    “我的棺材钱,多谢后生了。”男人似乎是微笑着将金镯子塞到林书的手里,就笑着抱起儿子,朝着那间升起炊烟的房间走去,林书朝着那房间看去,正要看见那扇开的门,就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着晃眼的日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他想起方才的梦,猛地坐起来,垂头看到手上一模一样的金镯子,吓得惊呼出声。

    “哥哥,你醒了啊。”

    身后传来彩凤的声音,林书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后背发凉。

    那张模糊的脸,似乎瞬间清醒了,就是那位老人家。

    林书咽了口唾沫,摸了摸冒着冷汗的额头,将金镯子装了起来,才转过身,看着山坡上笑容甜美地彩凤,微笑道:“彩凤,太阳快要下山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咯。”

    “回家咯。”

    彩凤吃饱了野果子,摸着肚皮,欢脱地跑过来,抱住林书的大腿撒娇道:“哥哥,我要坐牛背上。”

    幺儿也不甘示弱地抱住林书的腿,往林书腿上撞,弄得林书哭笑不得。

    “好,坐牛背。”林书将彩凤放到牛背上,然后幺儿看到后,不乐意了,咿咿呀呀也要坐到牛背上,然后林书只好心地牵着牛,扶着两个活宝,离开了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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