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倒v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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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雪兆丰年。大清早推开门,外面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昨夜便飘起了雪花,格外的冷,今早竟然连院外几株果树的枝头都架起了厚厚的雪。

    屋内有壁炉内柴火未熄灭烘起的暖意,林书只穿了件缝制了棉花的绒内衣,雪白的世界传来的震撼和愉悦,使得林书忽略了那夹杂着风雪,刺骨清凉的冷霜。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纯白的世界,难以言喻的感觉,比以往每次见到雪来得更猛烈,脑中回忆起同前世家人滑雪的场景,历历在目,而他身后的屋内,也有了陪伴他的家人。

    雪后的云峰村,被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覆盖,连往日苍翠欲滴的青山绿树,都是天地一色的银白。

    屋前的河上,水面浮起了冰,此刻他可以清晰地看见云峰村的脉络,沿着河往下,那些家家户户的房屋,都清晰地隆起来。

    王大牛家,牛蛋家,老林家,大娘家,二娘家……甚至还能听到孩子们在雪地里玩耍,传来的银铃般的笑声。

    林书脸上浮起笑容,直到身后传出黑娃的叫声,林书才回过神,感觉到身体上汗毛竖起的冷意,却心情格外舒畅,恍若被这天地银白给洗涤干净。

    林书进屋,就看到黑娃撑开手臂,做出要林书抱的动作,嘴里嘀咕着“尿尿。”

    这是林书宠出来的。

    黑娃从未和人生活在一起过,有些生活习性一时难以改变。

    比如他不喜欢去厕所解手,甚至有几次直接尿在炕头,被林书发现后,了几回屁股,才得以纠正过来。

    冬天天冷,出去怕冻着孩子们,就放了夜壶在屋内,可黑娃见林书每回抱着幺儿,就撒娇也要同等待遇,一到这个时候,就站在炕头等着林书过来。

    林书也不知道是不是伺候孩伺候惯了,对孩子狠不下心来,也就任着黑娃这般。

    他脱了黑娃的裤裤,抱着黑娃解手,然后给他擦屁屁,擦完后将夜壶拿出去洗干净后,回来黑娃又撅着屁股和幺儿睡成一排。

    林书拿搪瓷杯从铁皮水壶里倒了杯温水,挤了牙膏,刷牙漱口。

    村里虽然有代销点,但还是赶不上大城市,物资匮乏,没有正规产家生产的牙刷和牙膏,都是些江湖挑货郎卖的牙膏,牙刷是村里有专门穿牙刷的牙刷匠做的。

    牙刷头是猪毛,用不了多久就要去找老师傅穿一回,林书刚开始还用不习惯,但现在也就适应了。

    牙刷柄是猪骨,极容易脆,前几天林书教彩凤和黑娃刷牙的时候,两只家伙不喜欢刷牙,黑娃使从未在深山野林从未刷过牙,好在这家伙牙齿白,长得好,还没龋齿,估计是在山里什么草都吃,加强了牙齿的咀嚼和净化,而彩凤牙齿也长得不错,农村孩又没机会吃糖,吃的都是些稀粥,稀汤,倒也没有龋齿。

    不过林书还是强制让他们刷牙,还弄断了一根,一根好歹一毛钱,挨了林书一顿骂,两只就开始乖乖刷牙了。

    林书洗漱完,水壶里的水也用完了,就先烧锅热水,待会留给三个孩子洗漱。

    等他热水烧好了,就去叫醒了三只。

    他取出给三只做好的新衣裳,是拿了新买的布和棉花,拿钱请了村里做裁缝的张大娘做的。张大娘做的衣裳,针脚倒是细密紧实,就是这款式太大众化。生产队里的孩子清一色都是这种大棉袄子,穿在孩身上,臃肿得像那挂在墙上的年画娃娃,鼓鼓胀胀的,倒是看着福气又喜庆。

    林书给三人套上新衣裳,三只都站在炕头,朝着林书望来。

    林书量一眼,穿上倒是好看,就是太厚了,手臂不上不下,只能像只企鹅张开,可爱得扑腾。

    “哥哥。”

    “蛋蛋。”

    “锅锅。”

    三只活宝都朝着林书扑腾而来,咯咯地笑。

    林书也笑起来,一个接一个抱下来,然后让他们穿上鞋出来玩。

    “下雪咯。”

    “呜哇哇。”

    三只快乐的企鹅扑腾到外面,很快就兴奋地玩耍起来。

    幺儿喜欢踩着雪玩,一看到雪就像只啪嗒啪嗒的鸭子,满院子都是他的脚丫子的痕迹。彩凤喜欢荡秋千,林书用麻绳在最结实的那株梨树上绑了一个秋千,还怕他们年纪,就做了有保护措施的木板座椅。这些日子彩凤每天一起床就要坐上去荡几回,大清早就能听到丫头荡到高处兴奋又欢乐的尖叫声。而黑娃是最黏林书的,每天一起床,就跟着林书的屁股转,在厨房给他烧锅。

    林书给黑娃挤了牙膏,家伙不喜欢刷牙,刷几下就会瞅林书有没有看他,要是没注意,就见他砸吧两下嘴巴,吐出泡沫,就假装刷干净了,还是会被林书抓住重刷。

    过年要吃饺子,还要大年三十夜包好,待到半夜子时吃,象征亲人团聚,还有招财进宝的寓意。不过昨夜吃了年夜饭,就活了面,今早包饺子。

    今早林书取一块羊肉,剁成馅儿,然后加入从供销社买的白菜,韭菜,切成碎末,这样饺子馅就做好了,开始包饺子。

    林书没按人头来,只为了几个孩子能吃饱,敞开吃,就包了五十多个,煮了一大铁锅。

    饺子熟的快,浮起来加点冷水,再次浮上来就差不多好了。

    林书见饺子熟了,出去叫玩得不亦乐乎的三只吃饭,在院子里往河边看了眼,就见赶着牛车的陈发春和他娘从河下面的路上驶来,似乎是要走什么地方去。

    陈发春拿着一块硬得发干的锅盔在啃,嘴里嘀咕着什么,脸色看着不好。他娘低着头,穿着一件满补丁的单薄衣裳,大冬天下雪还不是棉袄,冻得脸通红,似乎在悄悄抹眼泪。

    “娘,我们家没钱了,那我读书怎么办?我可是村里年级最高的,可不能让人家看了笑话。”

    秦慧娘背对着陈发春,看着后面的雪地,眼泪又无声地滑落,声音没有丝毫异样道:“娘知道,这趟回你外婆家,看能不能拿粮食换点钱给你上学。”

    陈发春却毫无察觉,“咱家还有多少粮食?这一袋子都拿去换,还有吃的嘛。”

    秦慧娘温和的声音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娘会想办法的。”

    陈发春抽着牛鞭子,看了眼背后的粮食,却看到了站在院子外朝着这底下望来的林书。

    他皱了皱眉,收回目光,又抽了一牛鞭子,牛车逐渐驶出了林书的视线。

    陈发春外婆家就在红河村第五生产队,一时后牛车拉到了家门口。陈发春外婆去镇上买东西,大舅也跟着去了,就只有二舅和二舅妈在家,他二舅招呼二舅妈端了两碗鸡蛋出来。

    院子里隔了墙,隔住了冷风,这里屋烧着大树根疙瘩烤火。

    二舅妈的鸡蛋很快端来,看着就是知道他们要来,提前也给他们煮上了。

    二舅妈笑容很温柔,递给陈发春冒着热气的鸡蛋碗。

    “来,发春,吃点鸡蛋暖和。”

    “谢二舅妈。”

    陈发春接过鸡蛋碗,热汤的温度通过不隔热的海碗,直接传到了手上。这会子在路上冻得直哆嗦,两下就抱着海碗喝了口汤。碗里有一个鸡蛋,汤里放了白糖,喝起来甜滋滋的。陈发春家是没有鸡蛋的,二舅家养了几只鸡,下了蛋过年都会给他外婆拿点鸡蛋过来。

    陈发春二舅见他妹子又捎着粮食来换,身上连件棉袄都没得穿,一头等他媳妇端鸡蛋,声让他媳妇将准备的厚衣裳拿过来,等媳妇去找衣裳,他又眉头皱起,走了过来坐下,不大高兴地道:“他呢?”

    这问的是陈发春他爹,陈大山。

    秦慧娘端着鸡蛋碗,一勺一勺舀着汤喝,坐在火堆后烤火,低着头不话。

    陈发春二舅拿火钳夹了几根柴,架在火堆,使火堆更旺些,才道:“哼,他倒是有本事,这过年连岳母家都不敢回啊。”

    “行了,你少两句。”二舅妈抱着一个大袋子衣服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件棉袄,“慧娘,来穿上,这冬天不穿棉袄,冻感冒了可咋办,这个家可都是要靠你啊。”完就将一袋衣服塞给陈发春他娘,“这些都是我家老大的衣裳,发春穿着想必合适。”

    “嫂子我,多谢。”秦慧娘接过衣裳,感动道。

    “和我们一家人还什么谢啊。”二舅妈笑着帮秦慧娘套上衣服,才问了陈发春几句,“大春学习好,我们在镇上都听到老师夸你。”

    他二舅妈在镇上的饭馆做工,饭馆经常有老师出去吃饭,毕竟学校的食堂做的饭,有的时候老师们不喜欢,就出去下馆子改善伙食。

    老师们聚在一起,话题就离不开学生,这话陈发春一听,脸上都有了些害羞。

    “嫂子你别夸他,他又学不出个名堂。”秦慧娘提起自家孩子的成绩,总算是有些喜色。

    “这话可别这么,要是发春考个高中大学,就能当老师了,这以后可就不用跟着你们种地了。”二舅妈笑着道。

    “这哪有那么容易。”秦慧娘脸上情绪又淡了。

    “娘,我在我们学校考第一,老师考县城高中没问题。”陈发春让他娘别担心他成绩。

    “行了,你出去玩,我和你二舅和二舅妈有事谈。”秦慧娘瞥他一眼,将碗递给陈发春,“去把碗洗了啊。”

    “我知道。”陈发春拿着碗去灶房洗碗,这边秦慧娘才道:“哥,嫂子,我们家实在是没钱了,只有那半袋粮食,你们看那粮食能不能吃,能吃就给我换点钱。”

    “陈大山怎么不来?他一个大男人好意思?”

    秦慧娘又不吭声了,只低着头。

    而秦老二一提起这妹婿就是满肚子的气。

    当初他就不同意妹妹嫁给陈大山,他娘倒是这离得近,有什么也方便照看,结果呢,这陈大山就他妈不是个好人。

    陈大山是老来得子,陈老爹五十岁才生了这么个独苗,前面倒是生了两个儿子,没养活,一个想吃鱼,掉在堰塘里淹死了,一个想吃糖,自己翻到柜子里偷糖吃,结果柜子盖倒下来,合着两天没人发现,都找不到孩子,等到陈老爹去柜子里拿东西,才发现儿子闷死在了柜子里。这等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生了陈大山,疼得更眼珠子似的。慧娘嫁过去那两年,陈家倒也得过去,逢年过节都在来往。

    可这好日子没过两年,陈老爹年纪大了,毕竟七十来岁,将近八十,身体动不了,实在不能下地了,这陈老太又早就在床上瘫着了,这一家子的重坦,可就落在陈大山和慧娘身上。

    慧娘呢,一个女人,怀了发春那会都在下地赚工分,可对得起他陈大山,可陈大山他不知好歹,和他们生产队的一个寡妇搞在一起,天天帮人家寡妇赚工分。队长不允许,他陈大山还闹了好几天,闹到了公社村长那里,队长嫌丢人,硬是给陈大山的工分记到了那寡妇家里头,那粮食也是分到了寡妇家。

    这陈大山一年三百五十天,在家住不到两天,都在那寡妇家里住,这事闹的整个生产队都知道,让他们娘家都丢不起这个人,逼慧娘和陈大山离婚,陈大山又死活不离,自己又回来了。

    为了孩子,他们让慧娘也就咽了这口气。

    可这陈大山安分几年,又狗改不了吃屎,前几日他们又听到这陈大山和另一个生产队里的哪个女人好上了,每天晚上跑出去不归家,而这事慧娘是一个字没在他们面前提过。

    陈家只有慧娘和陈大山两个劳动力,慧娘又是个女人,从身子弱,比不上男人干活,家里还有两个上了年事的老人赡养,还有个孩子读书,又没什么副业带来收入,可省着点用也是有的,而且陈老爹那存的钱可都给陈大山这一个儿子了,哪里用得着拿这么多的粮食换钱。

    “慧娘,你老实,家里的钱哪去了?”秦老二道。

    秦慧娘面露屈辱,眼眶逐渐发了红。

    一见自家妹子这反应,了解她的二哥自然想了个透,“是不是又叫陈大山拿给别人了?”

    秦慧娘隐忍地点头,声音逐渐变成哭腔。

    “他把家里的钱都拿去给别人了,连给春儿准备上学的钱也拿走了。”

    “这个陈大山,看我不弄死他。”秦老二气得一下子站起来,猛地将火钳丢在地上,着就要往外冲。

    “二舅?怎么啦?”洗碗过来的陈发春看着冲出院子的二舅,不明就里。

    身后的秦慧娘红着眼眶追出来,断断续续,语无伦次道:“你们找不到他了,他昨天夜里就已经走了,卷了家里的钱,带着那女人走了,只留了一封信,是要远走高飞,是我和这个家困住了他。”

    陈发春当场怔在原地,“娘,你不是爹出去找活干?他……他是和别的女人跑了?”

    “春儿,你听娘,你爹他……”

    “陈发春,你爹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你看看你娘,这么个男人将她蹉跎成什么样子?以后你不准叫他爹!”秦老二怒吼道。

    陈发春看了眼他娘和他二舅,一时难以忍受,但他不是孩,也知道从他爹就不疼他,可是这样一无反顾地抛弃他们母子离去,他们母子在那个男人心底,究竟是有多无足轻重?恍若本就不坚固的纽带,骤然崩裂。

    “秦老二,你发什么火,这是人家慧娘的家事。”一向温柔安静的二舅妈瞪了眼秦老二,然后拿出秤砣和秤杆出来,叹息道:“慧娘,既然要换粮食,来称一下多少斤。”

    秦慧娘抹了把被风雪吹干的眼泪,点头走了过来,秦老二也抬着粮食口袋,用铁钩子挂起来,最近一口袋粮食过了称,五十斤,却因是粗壳粮食,市场价都只有两毛,一袋下来十块钱。

    二舅妈数了十块钱给了秦慧娘,又拿了一块钱的红包给陈发春,二舅等大舅他们回来,然后去陈家一趟,叫上生产队队长讨个法。

    秦慧娘却直摇头,丢人,这事就这么瞒着,对外宣称陈大山出去找活干了,对内就当他死在了外面,且如今陈家只有陈老爹和陈老太两个年事已高的老人,折腾老人,不管老人,她这个媳妇都做不出来。

    还没到中午,二舅妈留着他们等大舅他们回来一起吃午饭,可秦慧娘嫌自己给娘家丢人,再怎么也要走。坐上牛车,陈发春挥着鞭子,车轮在雪地上艰难的行驶,留下一串长长的车辙印。随着车轮微微晃动,车上的女人,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无悲无喜。

    牛车再次驶过河下面的路,陈发春下意识地回头,结果又看到了狗蛋儿,那子插着兜儿,一派少年老成的样子,装作很酷的姿势,瞧着他们这边。

    注意到陈发春的视线,秦慧娘也抬头看去,见到一起玩耍的几个孩子后,才想起那是老林家的。

    “狗蛋儿,没见你们一起玩过啊。”

    陈发春淡淡哼了声,“太了,不带他玩,免得被狼吃了。”

    秦慧娘轻声道:“人家才不怕狼,你从镇上回来不知道,这狗蛋儿不仅没被狼吃了,还领了头狼回来,天天给他们看家护院呢。”

    这一个村里的事,恁是旮旯里谁背后了谁什么话,都瞒不住,更别陈大山和别的女人私奔这种风流事。

    男人堆里谁和谁约着撒泡尿,抽根烟,都会提起这大山又拐了个媳妇,暗自艳羡,这女人堆里,谁和谁聊会家常,就会提起这秦慧娘命不好,管不住男人,还要养这一大家子,一下子成了男人不要的活寡妇。明里劝你不要伤心,暗里又和谁一起暗自取笑起来。这世上最不缺看热闹的人。

    这种事连林书都知道了,可知传的有多快。生产队唐队长都去陈家过问过。林书想起那日陈发春和他娘拉着粮食,想必是去换钱,听他爹将家里的钱都给卷走了。

    这个年代没有互联网,交通工具不发达,不知陈家有没有去找过,但人走了不想让你找到,其实有可能根本找不到。就是没有介绍信,这两人想必是走不出县城。不过也不定,不是也有人徒步走到省城,且不他们身上还带了钱,走个猴年马月,也就到了。这多深的爱,才有这么大的勇气私奔,还是一个有十岁儿子的男人。不过农村结婚早,就云峰村好多都是十三四岁就婚嫁了,那陈大山估计也就二十来岁的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这两人还以为现在环境好了,不再是五十年代末的□□年代,可他们不知道迎接他们的是更乱的十年,待在云峰村,山高皇帝远,即使是动乱,也一下殃及不到这里。

    林书听完八卦没几天,却见陈发春找上了门。

    陈发春震惊地看着这屋里,其实方才看到屋外就已经惊讶得不行,那日路过没仔细看,这屋子外面跟换了样,屋内更是麻雀虽五脏俱全。

    站在门口,一股子暖意冲来,和他家冰冷如铁的屋子恍若两个世界。陈大山走后,家里没男人砍柴,陈发春有时候帮他娘砍柴,都是用来烧锅煮饭,哪舍得来烤火。

    再看屋内的陈设,整洁的炕上,铺着平整的棉毯,三床厚厚的棉被整齐叠放成方块,再看这墙壁,竟然是平整的红砖头砌成,地上也是水泥砂浆,踩过也不起尘土,而屋内几个孩子都穿着厚厚的棉衣,舒服地围着壁炉烤火。

    彩凤脸上红通通的,恍若变了人,以前他看见彩凤,还是一个晒得黢黑,脸上起皴的孩子,这才过了多久,就长得白白胖胖。

    看到狗蛋儿一家后,惊讶早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这会一个男孩,正背对着挤在狗蛋儿的椅子上,没骨头似的趴在狗蛋儿身上,胳膊圈着狗蛋儿的脖子,脸蛋窝在狗蛋儿的肩膀上,陈发春一时没认出来。

    男孩蹭了蹭狗蛋儿,转过头来,看向陈发春,漆黑如墨的眸子没有丝毫表情地掠过他,又无视般窝在狗蛋儿身上,手里捧着一本什么书在看。

    陈发春愣了下,倒是不认识脸,不过他很快注意到那只躺在狗蛋儿和男孩脚边的灰狼,吓得后退几步。

    灰狼呼呼了声,林书撸了把灰狼的毛,灰狼才闭上眼。

    林书看向门口的陈发春,递过去一把凳子。

    “什么事?坐。”

    陈发春咳嗽两声,“灰狼借我两天。”

    林书轻笑:“这我可做不了主,你要看它答不答应。”

    陈发春看那灰狼,发憷,不敢它的注意,也不敢靠近,只坐得老远,道:“听你了很多猎物。”

    林书似笑非笑:“野猪都被老林家吃了分了没我的份。”

    陈发春这才认真地看向林书,发觉不仅是彩凤,就连狗蛋儿都不是他见过的那个狗蛋儿。

    这穿上一身洁白的棉绒衬衫,理得干净清爽的短寸头,连脸颊都白了几个度,更让他震撼的是狗蛋儿这话的感觉,怎么像他们学校老师对学生话的语气。

    陈发春有些不适,但也没有过分去深想,心理还放着正事。

    他突然悄悄在林书耳边道:“你家有那么多的肉,怎么不拿去县城卖?”

    黑娃见陈发春凑近,一拳头砸过去,陈发春摸着被揍的脸,还挺痛,一脸懵逼地看着黑娃朝着他呲牙,示意他走开。

    林书摸摸黑娃的脑袋瓜,然后看向陈发春。

    “你继续。”

    陈发春也不和孩子计较,继续道:“县城有黑市,黑市上的肉贵,猪肉在市场上卖6到8毛一斤,在黑市至少3到5块钱,你想想要是你有十斤肉,那不就是30到50块钱,而且我听了,现在城里的人啊,像单位上每月都只发半斤肉票,有的单位还不发肉票,这过年的时候,谁家都想吃肉啊,没有肉票就吃不成肉,不就得去黑市上拿钱买嘛。”

    陈发春得不错,其实黑市同摊贩一样,都是上面击,却从来也无法灭绝的,毕竟这也是符合市场规律,在商品短缺的时候,老百姓就会去黑市买卖,即使会被安上投机倒把的罪名,也有无数的人为了生存而去黑市。

    林书早就从唐队长那里旁敲侧击过,有关养猪的计划。

    如今不仅是城里,农村其实也是,并不是所有人家都能吃到猪肉。他们村不是县城重点村,下发的指标不多,只是公社养猪场的任务。私养其实很少,主要是□□过后,粮食人吃的都不够,怎么还有给猪吃的。公社养猪场的指标完成了,囤积的猪肉多了,不用肉票,还能按照工分发给生产队大伙,而有的生产大队,为了获得荣誉,有硬性指标,必须私养。为迎合上面鼓励养猪的计划,每家每户为了完成任务,都要养一到两头猪,养的猪卖给收购站,可以赚钱,还能获得公社发放的奖励粮食,过年或许还能杀一头猪。但这么做也有风险。私养猪是自己提供粮食,若是粮食少了,养的猪不大,或者猪给养没了,完成不了指标,不仅没钱,还浪费了一年的成本,所以县城里只准许每年粮食产量最高的几个村子来完成这个养猪计划。

    他们云峰村倒是悠闲,去养猪场喂几天猪,还能有工分赚,赚工分不需要肉票就吃上猪肉。不过这也是这几年,动乱开始,日子便开始艰难起来。

    他目前没有足够的粮食,没算去养猪,不过这黑市是可以去一趟的,他储存了那么多的特制熏肉,在黑市想必能卖个好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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