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只要陛下赐死杜玉章……他们就不必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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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玉章捧起了茶杯。

    “杜大人!”

    太监失声惊叫,断了杜玉章的动作。

    杜玉章觉得这太监看起来有些奇怪。他紧紧攥着玉坠,眼睛里竟像是有泪光似的。就连嘴唇也在哆嗦,好像心里在激烈地挣扎。

    “嗯?什么事?”

    “我……我去重新替你泡一杯茶吧!这杯不好了……太浓了……我……”

    杜玉章闻言一笑。

    “我过,我不挑浓淡。没事的,这杯就可以。”

    罢,他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又向太监笑了一笑。

    虽然他额上头发凌乱,面色也苍白如纸,唇上更无血色。但这一笑,却当真如三春暖阳,将这幽暗的寝殿,都注入一丝暖意。

    ……

    后来,一个春天,江南某寺庙迎来一名青年香客。

    那人形容枯槁,衣着破落,连一件行李都没有。可他捐给庙里足以买下一座大宅和百亩良田的香火钱,要点一盏长生灯。

    “这灯要供奉给谁?”

    “大燕宰相杜玉章。”

    住持手一抖,吃惊地看着香客。

    “莫非是那个勾结西蛮,卖国求荣,被当今圣上下令斩首示众的罪臣杜玉章?!…”

    “就是他。”

    “这样一个卖国贼……人人唾骂!施主与他有何因缘?竟然要给他点长生灯?”

    “我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煎熬时,做下泯灭天良的事。他将我当个人看,我却害了他……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对他做了什么……”

    香客突然涌出两行热泪,在他脏污的脸上流淌下来,洗出两条沟壑。

    “他曾经一笑渡我,让我知道自己还是个人。我,却害了他。”

    他怀里揣着徐妃赏下的大笔银子,却像乞丐一样活着。他忍饥挨饿,受尽白眼,决不肯让自己过的舒服些。但他知道,他过得再苦也不够赎罪……因为他当年的助纣为虐,杜大人最后落了那么惨的下场……是身败名裂,死不瞑目。

    如果他早知道后面的一切,他不会端上那杯掺了药粉的茶。

    但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却有很多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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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安这狗东西,动作这样慢!”

    李广宁端坐龙椅,心内焦躁不已。

    “杜卿伤势严重,他却磨磨蹭蹭!当真可恶!”

    “老奴这就派人再去催一趟。”

    王礼完,试探地问,“万岁,杜相的身子……看着却有些不妥似的。是不是该派人好生照顾着,万不能再闪失了?”

    “是啊。这次,朕就不让他走了。王礼,你派人将朕寝宫内那一直空着的几间屋子腾出来,叫杜卿搬进去。”

    “寝宫内?”王礼吃了一惊,“那几间屋子,陛下不是妨碍您的清净,谁也不许住吗?之前徐妃一直想搬进去,最后连太后出马,您都没同意。这……杜相搬进去了,岂不是落人口舌?”

    “这不一样。”李广宁声音有些落寞,“原本东宫时候,他就住在朕屋子的外面。一住就是七年,朕早就习惯了,谈不上妨碍清净。倒是这三年,朕独自住这么大间寝宫,还当真有些寂寞。”

    这话出来,王礼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谁不知道,陛下从不准人提起东宫旧事,尤其不能提杜相给他做侍郎的事情?谁要是多嘴,轻则鞭一顿,重则逐出宫闱!

    今日他竟然自己提起?难道,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王礼何等人也。伺候李广宁多年,早就成了人精。震惊过后,他就明白过来——只怕是这次杜相遇险,二人之间反而是峰回路转,有了转机。

    “陛下,杜相昨日确实身陷险境。还好吉人自有天相,最终化险为夷。”

    “吉人天相?”李广宁冷哼一声,“还不是一贯的不听话,自找的险境。要是听我的,早入宫中,还有这些事吗?别在朝堂上碍人的眼,谁会动他?”

    “但是经过这次,想必今后杜大人必然更加能体谅陛下的苦心了。”

    “……起码,他知道自己是对不住朕的。”

    李广宁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话时带着笑,连眼角眉梢都柔和了。

    “他亲口,对不住朕。他从前做事不对,但今后,不会再让朕担忧了。”

    王礼抽了一口气。他是旁观者清,老早就知道李广宁的死穴——无非是耿耿于怀杜玉章三年前想置他于死地,之后却若无其事,没有一点愧疚,更不要提什么悔改。叫陛下心里没有一点底,不知道现在杜玉章的驯顺到底是真心服软,还是蓄势而动,不定哪天又毫无征兆地反水了?

    只是,王礼清楚归清楚,却总觉得不太对劲。他从一开始就在李广宁身边,也认识杜玉章十年。虽知人知面不知心,但谁能够真的假象示人十年,却当真毫无破绽?

    “既然杜相有了悔改之意,那以后……”

    “以后,再以后的。现在你操这么多心做什么?”李广宁瞥了王礼一眼,嘴角却带着笑意,“将你正经事都做了去!多上点心,不要让他刚搬进来就缺东少西。要是那帮狗奴才不知好歹,怠慢了他,你也脱不了干系!”

    “是!奴才这就去!”

    王礼一边,一边退了出去。恰巧在殿外,就遇到了奉旨而来的林安。

    “林安,今日陛下心情不错。只是关系到杜大人的事,你千万别乱。那是陛下心里在意的人,要是哪句错了,仔细你的命!”

    王礼本是好心提醒。哪知道林安脸色一下子变了。

    “杜大人的事?不是找我来给他接骨头,怎么扯到别的事情了?”

    “还不是那个郑太医!杜相是接了他的字条才去了悬壶巷。结果伤成这样,陛下当然大怒,一定会彻查到底。”

    “陛下……怎么对这事情这样上心?”

    “我方才对你的,都白了?”王礼嫌弃地啧舌,“不是了?杜相,那是陛下在意的人——不定,在意都得轻了!那是宠眷最盛,天子心尖上的人物!”

    ……

    林安跪在殿前,已经是汗流浃背。他哆哆嗦嗦抹了一把汗,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怎么能不慌?欺君,可是死罪!

    最初他不过是迫于徐妃的淫威,将杜相的病情吐露给他。但是他没有对皇帝谎,还能自我安慰这不算大错。

    谁知道,林安第二天去太医院,就发现郑太医就失踪了。连所有的文书、档案,能够证明郑太医曾经存在的一切材料,也都不翼而飞!

    林安哪能不知道,这就是杀人灭口?

    他提心吊胆了几天,没听到下文,还以为事情了结了。可没想到,昨晚突然收到了徐妃送来的一箱金子,和一封信。

    想到信上的内容,林安面如土色。徐妃竟然模仿郑太医笔迹,把杜玉章骗到悬壶巷,又找流氓来了个借刀杀人?

    林安只盼着杜玉章没能从悬壶巷活着回来,到时候死无对证,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然,他也跟着一起死!

    哪想到,杜玉章不但活着回来,陛下还亲自过问?事到如今,他已经有了把柄在徐妃身上。就算现在向皇帝告发徐妃,他也已经是欺君大罪了啊!

    为今之计,想要保住性命,就只能按照徐妃所——咬死杜玉章是欺君之罪,重病全都是伪装出来的!只要陛下震怒,将杜玉章赐死,他们就不必怕了!

    “林安,你这废物!朕叫你查的事情,你现在还没有查清楚?”

    李广宁一见到他,就厉声呵斥道,

    “那个郑太医呢?将他给我找来!杜玉章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昨日他们要在悬壶巷见面?”

    “陛下!郑太医他……他……”

    林安心一横,按照徐妃的嘱咐道,

    “他早在半年前,就被逐出太医院了!根本现在没有这个人!”

    “什么?”

    李广宁吃了一惊。

    “但杜玉章不是前不久才让他看了病,还给出药方?怎么可能?你当真查清楚了?”

    “陛下,千真万确!这郑太医,就是因为贩售一种禁药才被逐出去的。这种药物,在乡野民间最为流行。吃了这药,再大量喝水,就会有重病症状出现,呕吐许多红色体液出来,仿佛呕血——民间愚夫愚妇,还有用这个药讹诈的,非常可恶!这药粉混了体液,最初与鲜血看不出区别。可时间一长,鲜血总会变成黑褐色,这东西直到干涸,却依然是鲜红的。太医院怎么能和这种东西扯上关系?所以发现之后,就将郑太医赶走了。现在,也不知他流落到哪里去了。”

    “呕血的……药?”

    李广宁的眼睛眯了起来,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咔嚓一声。那是李广宁将他手中茶杯,硬生生捏碎了!

    “陛下!您的手!”

    林安一声惊呼。

    李广宁的手越握越紧,一块碎瓷片深深扎入掌心,一时血流如注。可李广宁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林安眼睁睁看着皇帝脸上凝出一丝冷笑。那双眼睛摄出冰冷的光,像是一匹孤狼,将要择人而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