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后自会长眠
因为那日掌门随口的一句客套话,江酒阑就带着望月宗数十名弟子正式在浮云宗安家落户白吃白住了。
燕情总觉得,掌门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看都不想看江酒阑一眼,这不,当天晚上就宣布自己要闭关了。
陈心锁初闻此消息,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的就是不肯走,
“师尊……”
掌门还以为他舍不得自己,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
“心锁,你也是大人了,师父不过闭关而已,过不了几日就出来了。”
“不,师尊……”
陈心锁尴尬的道,“弟子是想问,您闭关之后,清心功的后半册该由谁来教导?”
如今众人正是修炼玄气基础的关键时刻,都有各自的师父教导,偏偏掌门此时要闭关。
山中修行无岁月,陈心锁觉得,等对方出关了,自己也就老了。
自作多情的掌门闻言长叹了一口气,
“心锁,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明白吗?”
所以后半册你就自己参悟去吧。
掌门完就要捏诀给四周的门窗上禁印,以免闭关时期有外人扰,陈心锁眼疾手快的制止了他,一脸恳切的道,
“弟子天性愚钝,怕是参悟不透。”
掌门闻言又叹了一口气,感觉这个徒弟太磨人了,
“这浮云宗除了为师,另有其他的几位长老,无尘尊游星尊,梵音尊无伤尊,你若是有不懂的也可以请教他们。”
言外之意便是让他去蹭课,四个长老轮流蹭,肯定受益匪浅。
陈心锁闻言还欲些什么,掌门却一挥衣袖轻飘飘的将他了出去,
“去吧,等为师出关之日,希望能看到你有所进益。”
也希望看到江酒阑那个老东西赶紧带着他的徒子徒孙收拾包袱滚蛋!
掌门完话,便飞快的捏诀给四周下了禁印,门窗啪啪啪瞬间关上,仿佛慢了片刻江酒阑就会冲进来抢走他的密钥。
“师尊!”
陈心锁见状有些惊慌的上前一步,结果却被封印给弹了回来。
一道冷风吹过,裹挟着地上的落叶纷纷扬扬,显得无端萧索,他默了片刻,最后悠悠的叹了口气,
“您把殿门全部封了,我住哪儿啊……”
为了将徒弟带在身边方便教导,师父住主殿,徒弟往往就住偏殿,掌门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把整座大殿全部封了。
所以选择师父也是一门学问,尤其不能选那种气吧啦的。
“师父,您渴不渴?”
“师父,您饿不饿?”
“师父,天黑路滑,您当心。”
燕情跟屁虫一样撵在洛君荣身后,要多殷勤就有多殷勤,就差给对方端茶倒水了,然而却没换来一个眼神。
他最后撇了撇嘴,有点委屈的道,
“师父,徒儿知错了,您别生我的气。”
洛君荣闻言没有丝毫反应,仍旧脚步不停的往南归殿走去,只是道,
“你又没做错事,为师生什么气?”
燕情这下子真的不知道该些什么了,他想,洛君荣要是没生气,身上的魔气为什么蹭蹭蹭的往外冒?
要知道对方平日里总是喜怒不形于色,魔气只有淡淡的一点,今天浓郁的都快成化实质了。
幸亏这些只有燕情才看的见,不然洛君荣早就露馅了。
夜色渐黑,晚风吹散了乌云,露出一轮皎洁的明月,临沂掐指一算,才发现今日是三阴之气最重的日子,明日游星尊少不得要考较考较他们。
这么一想,他拼命给燕情使眼色,想提醒对方今晚上教自己练剑的事,练完了好赶紧去温习星位图,哪晓得媚眼全抛给了瞎子看。
燕情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洛君荣身后,怎一个殷勤了得。
临沂在心中暗自咬牙,最后强挤出一抹笑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把燕情扯了过来,
“师兄,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休息了,明日还要早起去练剑呢。”
他刻意加重了练剑这两个字,只希望某人能聪明一点,清醒一点,自觉一点。
愚蠢糊涂且不自觉的燕情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师弟,生时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没看见洛君荣已经处于暴走边缘了吗?你还敢睡!睡着了被人咔嚓一下弄死就算做鬼也是个糊涂鬼啊摔!
我愚蠢的师弟哦~
临沂没听懂燕情话中有话,没等洛君荣开始暴走,他就已经气炸了,
“好你个燕情!不想教我剑术就直,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你还敢咒我死!我告诉你,你死了我都不会死,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等着啊!”
临沂完似乎是怕燕情他,扭头就跑。
燕情望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难怪自己今天总感觉忘了什么事,原来应该教临沂练剑来着。
算了,这次就当自己欠他的。
燕情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如果洛君荣要趁着临沂睡着的时候去杀他,自己一定会舍命把他叫醒!
就在方才临沂同燕情话的一眨眼功夫,洛君荣就已经不见了人影,想必是进了南归殿去。
燕情踩着一地的月光前行,最后悄悄的蹲守在了南归殿的大门前,他脸贴着门框,声试探性的喊道,
“师——父——?你在吗?”
没人应他。
这南归殿白日还好,但因着洛君荣从不点灯,夜里便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燕情又唤了几声,殿内还是静悄悄的一片,他便飞身而起,落在了南归殿的檐角上。
檐角下方挂了一串造型古朴的金铃,风一吹便能引得一声清越的回响,燕情心翼翼的避开了它,使出一招倒挂金钩,身子往下一倒,刚好对着的就是窗户。
洛君荣平日喜欢在内室坐静修,从这里刚好能看见里面。
浮云宗的建筑虽是精美大气,但与外界也没什么差别,燕情一伸手就轻易捅破了窗户纸,赫然是防君子不防人。
自上次被那妖蛇的毒液入了眼,他的视力就一直时好时坏,燕情眼睛距离窗户纸约有半寸的距离,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再近,他也是不敢了。
祖宗曾用亲身经历告诉他们,偷窥的时候眼睛一定不能靠的太近,不然会被里头忽然探出的手戳瞎眼睛。
“唔……”
燕情双手抱臂,陷入了沉思,整个人跟秋千一样随着晚风晃来晃去,冷不丁一看还以为南归殿门口吊死了人。
时至夜幕,虫鸣渐起,一些闪闪发亮的可爱也飞了出来,有一只刚好绕到了燕情身旁,滴溜溜的着转。
南归殿外头之前还响着燕情的喊声,如今却是没了动静,洛君荣盘膝静坐在内室,忽的笑了笑。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上辈子一直都是自己追着燕情跑,卑微无所求,满腔心意让人践踏而不知,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轮到他了。
可见这世事,皆是轮回。
南归殿着实太黑了些,洛君荣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便只能目无焦距的盯着某处暗自出神。
自带着那残破的灵魂重生之时,他每夜都是这么度过的,如行尸,如走肉,只有恨才能让他的血重新沸腾起来。
今日恰逢月圆,又是阴时,魔气最盛,洛君荣只能运转玄气强行压制住体内的九幽禁术狱。
那种连灵魂都被烤炙着的感觉,他从一开始的痛不欲生,到现在竟也是习惯了。
但也仅仅只是习惯,他还是会痛。
一道道黑色的古朴纹路开始从洛君荣的脖颈蔓延至脸侧,他灰色的眼眸已经变成了血红,却仍旧是静静坐在那片黑暗里,静等着太阳升起。
忽然,一点微弱的绿光闯入了这片黑暗,跌跌撞撞的飞来飞去,最后竟是撞上了洛君荣的衣襟。
他见状,眼睑颤了颤,最后伸出手,将那只萤火虫捧入了掌心。